写信的人,字非常漂亮,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但是每一句话看在我眼里都有诛心的感觉。
我直觉想到一个人——苏珊。
对我的过去了解,对我与苏放之间的关系了解,对我现在的工作了解。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只有她了。
只是,现在我只是猜测,毫无证据。
信里写的是我与苏放私下协商一致,要把奥斯特挤出这一次的竞争,然后把博明国际卖给苏放,这是我们的目的。
理据简单而又充分,让我无从反驳。
到了现在,我只能赌周梁对我的信任,还有他做为商人的直接目的挣钱。周梁现在应该不太介意把公司卖给谁,只要给的利益足够吸引人,他就会选择这家公司。
“你觉得是真是假?你要是相信这封信,我无话可说,可以现在拎包走人。你要是相信我,我尽量把咱们公司的利益最大化。”我又加重了语气说道。
周梁听了我的话呵呵一笑,把那封信拿在手里,唰唰几下撕了个粉碎扔到地上的纸篓里,对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信上说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你也不敢坑我。何况,你与奥斯特之间本来就有过节,使点手段报复一下,情有可原。”
我松了一口气,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说:“老板英明。其实信上写的差不多都是真的,但是有一条是假的。”
周梁很感兴趣地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就是我要坑你这条太假,如果我要坑你就没要揭穿王琳琳是商业间谍这件事。”我说。
周梁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琳琳的下场你大概还不知道,不过晚上你能看到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笑意温和。
我看着却觉得头皮一紧,周梁对王琳琳做了什么?
不过,我还是很平静地说:“老板,方案需要不需要修改?”
周梁脸上也恢复了正常的笑:“昨天晚上又看了一遍,非常完美。”
我们之间的气氛恢复了正常。
五点半公司下班,各部门的人自行解决交通工作,要求六点半以前赶到预订的餐厅。我们过去要绕半个二环路,差不多在二路上堵了四十分钟才到。
这是我在帝都第一次到这种风格的餐厅,确实有点小小的震憾。
小周定的是二楼大包间,一共摆了三桌,周梁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套休闲装,看上去跟优雅闲人一样,半点商人气息也无。
饭很顺利,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几杯酒下肚以后就放开了。周梁平时也不端架子,现在更是随和得不得了,一会儿功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小周悄悄对我说:“有点每年开年会的节奏了。”
我笑笑,周梁想在离开公司之前给大家一个狂欢,我能理解这种心理。
饭后就到了距离不太远的k歌房,又是极大的包间,大家都开玩笑似地说,周总,咱咋有了包场的感觉呢。周梁笑笑说,少给我脸上贴金了,包这地方我还真没那个实力。大家都是一笑,七嘴八舌闲聊起来,包间的公主片刻以后就送来了几个果盘零食,还有啤酒洋酒饮料果汁。
小周组织集团活动是个高手,所有的流程都安排得妥当之极,漏水不露。
因为是公司聚会,包间里还算清静,只是喝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苏放,忙和大家说了一声,走到包间外面接电话。
“我们这边的评估出来了,预计出比奥斯特更高的价格收了博明国际,下周正式见面会谈,你要不要和你们老板说明情况,回避一下?”苏放直接问,然后顿了一下又问,“你那边怎么那么乱,你在哪儿呢?”
“我们老板请客,在唱歌呢,肯定安静不了。”我边说边往走廊尽头走过去,包间门口真不是打电话的好地方。
“注意安全,等一下结束了我去接你?”苏放问。
“没事,一大帮人呢,我们等一下还要去洗澡做按摩,没那么快,我等一下……”我想了想说,“我自己爬楼上去。”
苏放在那边哈哈大笑说:“让你图便宜租那么老的楼,我去接你,把地址给我。”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他又逼问了一句:“我现在可有周梁的电话,要不我直接打过去找他,就说你是我女朋友。”
“别别。”我忙说,然后把我接下来的地址和可能会结束的时间告诉了他,并且叮嘱一定要不要到正门去接我,被人看到了不好,为了免生事端让他躲远点儿接我。
他叹了一口气反问我:“我怎么感觉我是在偷有夫之妇呀!”
我骂了他一句胡扯,然后挂了电话。
就在我抬头的这一瞬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亮片裙子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拐着肩膀半推半就地弄进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包间。
我觉得眼熟,她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在这一刻,我如遭雷击,差点儿管不住自己的脚走过去多管闲事。
那个穿着黑色裙子,身材火爆的女人是王琳琳。
在我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时,那一行人已经进了包间,并且关紧了包间的门。从里面传出来的是震耳的音乐声,其它一概听不到。
我还在这儿怔着的时候,我们公司包的那个包间门打开了,周梁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我这个方向走,最后停在了刚才王琳琳进去的包间门口,他伸手敲门时注意到了我,把手放了下来问:“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不进去玩?”
我指了指自己的:“接电话来的。”
“快进去,他们刚才还问你去哪儿呢。”周梁也站在走廊里,对我摆了一下手说,“别跟这儿愣着啦,出来玩呢,你站在这儿什么意思?”
“我看见王琳琳了,是不是看错了?”我还是没忍住。
周梁一挑眉说:“在一个行业干不下去了,总要找个新工作糊口,你想太多了。”说完他就敲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我的心不知为什么跳得厉害,忽然想到了下午周梁的笑。
这帮人,每一个都与我不一样,我有点害怕了。
回到包间,一口气灌了一瓶啤酒我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坐在我身边的杨雪萌觉得奇怪,拍了拍我的肩问:“刘姐,你怎么了?”
“没事,接了个电话,有点头疼。”我掩饰了一下。
包间里所有的人都在尽兴地玩,老板说了要请客,吃喝都是敞开的,老板又不在场,大家真的彻底疯了。
等到喝够了去泡澡的时候,周梁没再出现,是小周安排的一切,看到我兴致不高,她体贴地问:“刘姐,是不是前几天加班太多了,身体不舒服?”
我借着她这个由头说自己确实太累了,下一场就不一起了,让大家都继续玩好喝好,然后出了夜场大门。
外面的风一次,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实在不知道接下干什么,去哪儿,就给苏放打了个电话。
他听到我声音焉焉的,马上问:“怎么了?你状态不对。”
“苏放,你能现在过来找我吗,我有点不舒服。”我低声说。
“马上。”他在那边应上来,问了我地址。
小周他们已经走了,我在路边等了半天没等到一辆空驶的车子,自己约了苏放也不敢走远,就找了一处有路灯的马路牙子坐了下来。
身后几百米远就是那间名气很大的ktv,我却没勇气再进去。
苏放来的很快,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吓了一跳,几乎是用抱的把我弄到车上,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就是看到了王琳琳。”我低声说,全身没什么力气。
“怎么回事?”苏放问。
我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了,包括周梁的反应,然后问:“我知道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可是心里依然不舒服。”
苏放没说话,发动了车子拐上了安静的二环路。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多,路上清净下来。这个喧闹的城市在夜里冷清得像座空城,路上车辆极少,二十分钟就到了家楼下。
苏放停下车,扶着我下来说:“你今天晚上也喝了不少吧,上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我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他进了楼门。
所幸,电梯还没关,我们一起上了楼,把从我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把我放到沙发上就开始忙前忙后的烧开水,找蜂蜜。
过了一会儿,他把一杯醋味儿十足的蜂蜜水放在我跟前说:“喝了吧,喝了以后睡一觉,别想那么多。你所看到的人不如你想的那么无辜,你以为的善良也未必是善良。”
我默不作声捧起杯子喝了,什么都没说。
他说的一切我都懂,就是心里觉得堵堵的,各种不舒服。我知道,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矫情。
如他所说,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一切都好了,心里把王琳琳彻底扔到了一边。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卖单。这种类似的单,我也曾经卖过。
人就是在这种过程中,学会成长了,心变硬了,是不是就真的长大了?
因为今天是周六,苏放也没什么事,就在我家里赖着,上午十点拉我一起出去买菜,说是怀念我做的饭了。
我看看时间,先给周梁打了个电话,再次说明了我与苏放之间的关系,明确问他收购过程中,我要不要回避。他大度地说,不必回避,信得过我。
这一句“信得过”让我心里陡然又压了一块石头,其实被人信任的感觉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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