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会议主题是减轻企业负担和深化国企改革促进经济转型,省正府发的会议通知,议程上写着主持人是常务副省.长翟友明,陶之亮要作重要指示。
但陶之亮压根没有露面,整个会议由翟友明唱独角戏。
会议期间方晟听说陶之亮缺席的原因:部分申委书计又有微调,其中任大伟“裸退”,如之前所分析的既是对临海发展乏术、管理不力承担责任,又为儿子任厚明换取晋升资本,接替他的是——
爱妮娅!
她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申委书计,正部级干部!
此外东北、西北、西南等省份都有调整,为统一思想凝聚共识最高层召集各省一把手进京开会。
仿佛预见方晟的震惊,会议期间手机上收到爱妮娅发的两段语音,并注明听后即删。方晟也真耐得住性子,捱到下午散会独自走在省府大院空旷的院子中间,四下没人时才打开文件,听完了爱妮娅说的大致意思。
最高层宁可让金融界最看重的环太平洋人民币结算中心受到影响,并提前结束爱妮娅在碧海的任期,是因为临海局势到了令最高层不能不痛下决心的程度,再拖下去将要沦落到第二集团行列!
一是任大伟领导无方,未能使临海申委一团散沙的局面有所改观;二是除润泽、临州依靠方晟和窦晓龙两位铁腕***书计打下良好基础保留上升势头外,其它市区均出现不同程度下跌,导致临海在沿海各省解除战争危机后经济强劲反弹的大好形势下,居然出现令人尴尬的负增长;三是商会势力尾大不掉,频繁干涉人事任免、案件查处乃至政策制定,已经引起申委以至京都高层的反省。
鉴于此最高层需要一位强悍有力、懂经济且在反腐方面敢打硬仗的申委书计,这样细细筛选,全国范围内居然只有爱妮娅!
据说这个情况引起最高层警惕共同决定今后着手加速培养新生代领导干部,这是后话了。
爱妮娅说昨晚岳首长亲自与自己谈话,主要强调两点:一是这回要有坐功,准备在临海长期抗战——暗示会做满五年任期;
二是最高层非常关切临海的发展,把工作抓起来,把经济搞上去,临海人民忘不了你,组织也忘不了你——暗示事成之后会有说法。
作为主管人事组织的最高首长,岳首长大部分时间用在介绍临海申委***具体情况,以及京都层面掌握的矛盾和特殊性。这些都是绝密信息,爱妮娅一言蔽之,只说以后面谈。
方晟沉思良久,回了一句话:小心商会的穷凶极恶;多倚重徐璃,她会成为你的好帮手。
在他动身去于道明家的途中,爱妮娅又发了条语音,说节后徐璃提拔副书计,小道消息,勿传。
方晟回道“好”,头仰在靠椅上陷入长时间的思考。
为了避讳鱼小婷不宜露面,车子开到小区楼下让方晟下车后随即到附近等候,方晟独自敲门进去,刚才沉重深遂的神情立即变得轻松写意,笑道:
“二叔,还有小米粥吗?”
于道明啐道:“小米粥最后喝,来,陪二叔喝两盅!”
“黄树那帮人太没见识了,平时都不请二叔喝酒,把二叔肚里酒虫子都馋出来了!”
“请是请过,说不去就不去,道不同不相为谋!”于道明摆摆手道,“宁可在家里弄碟花生米和小方对饮,快活!”
小牛手脚很麻利,眨眼间端来四小碟凉菜,开了瓶十年前两斤装部队特供茅台,屋里顿时酒香四溢。
“话说这种酒在白家喝得不少吧?”于道明笑道。
方晟巧妙地岔开话题:“口感喜好不同,我更喜欢清香型的。”
斟满酒两人先干掉一杯,于道明道:“听说了吧,爱妮娅提拔申委书计了,接替任大伟。”
“临海需要她这样有魄力的领导,象魏仁相那班人真是没救了,有他在反腐工作根本无法深入。”
“这不是谈话重点!”于道明又仰头喝掉一杯,小牛赶紧跑过来嗔怪地敲敲他的肩,他赶紧说,“三碗不过冈,哈哈……重点是……小方,从爱妮娅我想到朱正阳,可能今天你来也有部分意思是问项目的事吧?”
“正阳怀疑卫君胜做的手脚。”
“卫君胜乃至三相省正府的意见只是参考,对领导小组没有约束力!”于道明霸气地说,“但卫君胜为何做手脚,我觉得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或者说,卫君胜已经预见到我有同样想法,故意出招向我示好。”
“哦——”
“这里没外人,二叔对你推心置腹说两句!小方,到这个层面我们必须做到四大皆空——无亲无友无敌无仇,必须身无牵挂,不要让任何人或事或物成为你的羁绊!黄海系在某种意义讲已是过去式,随着金字塔高度增加台阶越来越少,人家落了脚你就得悬空甚至掉下去,现实非常残酷!”
方晟不知不觉也喝掉一杯,静静听着于道明说话。
“你的阵营——把爱妮娅归类到你那边没错吧?她领先一步提前五年在局里占了个座——我毫不怀疑她在临海会做得非常好,在她的年龄段京都都找不出第二位申委书计候选人,那还有什么悬念?如果——我是说如果朱正阳在陈故交出一份满意答卷,最高层如法炮制也让他占个位怎么办,想过这个问题吗,小方?”
“我觉得……”方晟艰难地思考,半晌道,“从为民造福、振兴经济角度讲,我乐见爱妮娅朱正阳等人的成功,何况未必以牺牲我为代价。”
于道明一拍桌子,瞪眼道:“你错了,大错特错!”
“哎,轻点声。”小牛端来两盘热气腾腾的炒菜,轻声提醒道。
于道明放低声音,目光炯炯瞪着方晟道:“体制内到底都要平衡,局***也是,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打个不恰当比方,以前皇帝还需要忠臣奸臣同时存在呢!要是朱正阳先进局,大领导会想,有朱正阳就行了何必再要方晟呢?不会让特定派系在局里占人数优势的,小方!”
“二叔,爱妮娅走的每一步都靠她自己,不能算……”
“算与不算可不是你说了算!”
方晟摇摇头,良久道:“我一直以为正阳要跟沈直华、孟大舟他们较量,没想到卫君胜都有危机感。”
“小方啊小方,二叔可真得批评你!”于道明拿筷子指指方晟道,“你是在厅处级位子坐久了,到现在还不习惯省部级领导干部的思维!在你现在位子已是全国一盘棋格局,每个棋子都在京都高层眼里且不拘于任职资历、工作年限,卫君胜可以直接任申委书计,朱正阳可以一步做省.长,完全摆脱厅级以下那些条条框框束缚!”
“这个我也懂……”
“最近晋西省把原属于沂北的两个县、沂东的一个县划给沂南并升格为副省级城市,方案已报到京都,一旦落地,你那位女部下明月自动升为正厅,想想看这提拔速度几世修来的福气!可再琢磨当初把她安排到沂南,难道大领导心里没点数吗?山沟里飞出金凤凰,只有越飞越高才证明领导眼光没错啊对不对?”
方晟道:“当初在党校培训大家就觉得奇怪,她好像是那个班唯一的处级干部,其它要么副部,要么正厅。”
于道明循循善诱道:“跳出棋盘回头看,陈故、龙泽、渊城都是容易出成绩的地方,大肃是中坑,百铁是巨坑!所以把谁放到什么位置大领导心里都是有考虑的,干不出成绩说明你不如任厚明、吴郁明;干出成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把你放到这样的岗位就是锻炼,真金不怕火炼!”
“话都在领导嘴里,正反都能说,”方晟长长叹道,与于道明碰了下杯又一口干掉,又问,“我已经理解二叔的做法,只是……聪明如卫君胜明知二叔会打压正阳,完全可以不出具倾向性意见,让正阳的怒火发泄到您身上,顺便还能离间我和正阳的关系,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因为,卫君胜已是一位成熟的省部级领导。”
“二叔……有些高深莫测。”
“你敬我一杯我才说。”于道明故意摆架子。
小牛又端来一盘菜,亲昵地扭扭于道明的耳朵,道:“两个人喝酒你敬我我敬你,无聊啊!”
方晟忍住笑道:“我敬二叔和牛老师。”
“唔……”
于道明满意地笑了笑,喝掉杯中酒道:“卫君胜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准确地说,他开始撇清与黄海系的关系,所以朱正阳越恨他效果越好。”
方晟悟出于道明话中玄机!
时至今日黄海系已成为体制内不可忽视的力量,但如于道明所说那个局是一个平衡与制衡的平台,不会允许某个系过于强势,因此黄海系或许一张门票,或许两张——不包括爱妮娅在内。
卫君胜有父亲卫卿撑腰当然不必仰仗方晟,但如果被京都高层和外界视作黄海系的盟友,就绝对拿不到门票!
除非,如卫君胜正在下的那盘大棋一样,卫君胜处处与朱正阳甚至整个黄海系作对,被方晟等人树为公敌,以后反而能够被当作制衡黄海系的角色,分到进局的门票。
“正治……真,*的可怕。”方晟脱口说了句脏话。
于道明却一字一顿道:“驾驭不住的正治才可怕!”
跟于老爷子说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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