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耳尖的,抓住了张平安话中对张家婆媳的称呼高声问道:“我说,平安小子,她们两人怎么成了你的堂奶、堂婶?”
“对啊,张生宝不是一直都说平安小子是他亲哥的儿子嘛,怎么成了堂侄子了?!”立马就有人附和。
围观的乡亲们说什么的都有,苏家院里院外比菜市还要喧闹几分。
苏云朵在心里给张平安点了个赞,这小子明显不似外表那般木讷,要不要顺水推舟再帮他一把呢?
苏云朵想当那幕后的推手,张平安却并未给她机会,还不待苏云朵有所动作,就见张平安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嘴,诚惶诚恐地看着张生宝几个。
虽然张平安什么都没说,却给了乡亲们无穷的想像空间,这大概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威力。
“难怪平日里平安小子干得都是最苦最累的话,也没见张家那两老的心疼他!”
“可不是嘛,平安小子自来了葛山村,吃得最差穿得最破,干得最苦。”
“唉,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啊!”
“……”
乡亲们的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张家几个人或羞或气,个个脸红脖子粗,也是张家还没无耻到老苏家那般颠倒黑白无下限,个个意欲申辩又张不开口,兀自窘窘然无言以对又无地自容。
最后还是张平正对着张平安歉然道:“我,我断不能为了自己娶亲而让堂兄卖身为奴。爹娘扣下的那份属于堂兄的老家卖屋卖地银以及堂兄预支的这一年工钱,我,我自会让爹娘如数归还给堂兄,不足部分待我赚了银子定当补齐。”
张平正的话令张家人瞬间全都变了脸,这死小子脑子坏了不成?!
如此一来张生宝白捂了婆娘的嘴,而张家婆娘也白受了那一遭罪,直气得张家婆娘冲上去狠狠地打了张平正一巴掌。
只是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得回来,柳东林威胁张家的那些未尽之言,已然全部公诸于众。
张平正突然出头,也打乱了张平安和苏云朵的布局。
苏云朵倒是无所谓张平安能否跟着去京城,张平安的心里却急得不行。
若此次不能彻底脱离张家,他的未来依然堪忧,他自是不愿意事态按张平正这个傻小子设想的去发展。
张平安倒是清楚张平正是张家唯一对他还有几分善意的人,可事态若真的按张平正拨动的方向发展,张平正的那桩亲事十有八九是要黄了。
届时张平正的亲事黄了,张家的名声坏了,别说张平正一时半会儿再不好找亲事,连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也会受影响。
一旦事态发展成这种状况,谁又能保证张平正的心理不会失衡?谁又能保证所谓的爷奶叔婶以及下面的弟弟妹妹不会再起什么坏心思?
到时只怕今日维护他的乡亲,反倒回过头纷纷指斥他张平安的不是了!
只要想想未来可能发生的这些事,张平安心里就阵阵发寒,他绝对不能再留在张家,事态也不能如张平正所言的那样发展下去。
张家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让张平安寒了心,前几年他人小势弱,又没有找到脱离张家的契机,如今他有苏云朵给他的大好机会,岂能白白失去,又让自己陷于困境呢?
对于老家卖屋卖地的银子,张平安想得极为通透,就当还了当年张生宝回老家带他出来的那份“情”。
“平正且莫再说这样的话,那卖地卖屋的银子本就有爷奶叔婶的份,再说当年若非宝叔将我带出来,别说银钱我这人还不知有没有命活。
预支工钱是我自愿的,堂弟能得一门好亲事,我这个当兄长的心里也开心。
卖身替堂弟筹成亲的银子虽是堂奶和堂婶提的头,她们却也没有逼过我卖身。
只是我这人太笨,除了有一身力气啥也不会,去牙行卖自己,却连还东家的工钱都不够。”张平安说着眼里渐渐蓄上了泪花,自责的模样令张平正更加无地自容,也令乡亲们唏嘘不已。
“唉,若我家那小子有平安这么懂事就好了!”
“平安就是太懂事了,却不知道卖身为奴的苦处。真成了奴才哪里还能再得自由?!主子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主子让你死,你可就再没了活路!”
“这个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主子,你看老神医家的那些奴才,还有云朵丫头身边的那个紫苏,哪个过得不自在?!”
“那是他们跟对了主子!你看秀水县黄财主家的奴才,有几个过得好的?那黄财主和他的婆娘儿女打起奴才来那可是真的下得了狠手!”
“这你也知道?你见着的?”
“我还真是见着了!”
“……”
这楼歪得快没边了,苏云朵听了在心里直摇头。
张平正一边试图挣脱张家婆娘的纠缠,一边对着张平安高声喊道:“平安哥,我,我是不会答应你卖身的!该你的银子我定然是要还给你的!”
“好了,都别说了!是我这个当堂爷爷的对不起平安!是我坏了心肠吞没了本属于平安的银子,是我让老婆子和儿媳妇故意在平安面前念叨,就是想让平安在苏家去京城之前再支一年的工钱,好让平正将媳妇抬回家!是我私心太重,都怨我怨我!”一直没开口的张家老爷子突然老泪纵横地打断了张平正和张平安兄弟俩的你来我往,将所有的错都归到自己的身上。
张平安的脸色瞬间变了色,片刻之后才缓了过来,一脸诚恳地看着张家老爷子:“堂爷爷也是为了咱张家的传承,我,我真的没怨您。若是我爹还在,只怕也会赞同堂爷爷的做法。”
张平安的话,让围观的乡亲有些瞠目结舌,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还有其他的故事?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张生宝也变了脸,沉着脸瞪着张平安道。
他知道再让张平安这般说下去,他家干的那些个丑事件件桩桩再也瞒不住人了!
“我,我没,没想怎样,就是想卖了自己替堂爷奶堂叔婶解忧。”张平安说得虽然有些结结巴巴,那语气那神情却说不出的诚恳。
张平安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诚恳到了极致,若非早就知道张平安的目的,只怕苏云朵会将苏诚志头上那顶圣父的帽子戴到张平安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