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来吻去,亦变得没完没了。
两人腻缠了很久,揉乱了发型,睡皱了衣服。直到宜画来敲房门,才手忙脚乱穿衣梳头。
一反常态,这次宜画没调侃他们,而是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云澈,易谨行出事了。”
茉莉顾盼流转的大眼睛顿时光华顿失。
“宜画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上官云澈拉紧她的手,对宜画说道:“姐姐,易谨行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宜画看了看茉莉,凝重地说道:“刚刚警局来人,说在泰晤士河边发现一架轮椅,还有这个——”
茉莉拿过纸条,潮湿的纸张上带着泰晤士河的水雾。
凤凰死后还有凤凰,春天死后还有春天,我死后还有我。
“什么,什么意思?”茉莉气息不稳地问。
这次,宜画只看着弟弟上官云澈,“警察怀疑他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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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澈和茉莉赶到警察局,领回来的只是一副冰冷的轮椅。
茉莉忍不住在他怀里饮泣,“他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
她想起小时候,易谨行站在院里吃青梅,一颗,一颗……
他明明不喜欢吃,却全部咽下。
“都是我的错,是我——”
“茉莉,这不是你的错!”
“云澈,你告诉我。你……到底和表哥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自尽……为什么会这样啊……”
“茉莉!”发生这样的事,上官云澈同样万分心痛和没有想到。易谨行的性子比想象中更刚烈。
“你为什么就认定他是自杀呢?”上官云澈捏紧了她的手,“凤凰死后还有凤凰,春天死后还有春天。何不看成是他在昭示新的生活!”
茉莉流着眼泪问道:“那他人呢?”
上官云澈也回答不出,找不到尸体,就不能断定死亡。他才安慰茉莉把事情往好的那一方面引。
茉莉哭了一阵,突然像想到什么,大叫道:“我要回橡树街去!”
她失去了易谨行,那么吕碧雪呢?
她怎么样!
他们匆匆来到橡树街,和上次回来时不同。这里已经人去楼空,空荡荡地小楼没有人烟。嶙峋的铁门上挂着“出售”的牌子。
茉莉跌坐地上,哆嗦着抓住他袖子问到:“云澈,碧雪呢,她又在哪里?”
上官云澈摇头,“你别急,我派人去找。一定把她找到。”
“嗯,嗯!”她趴在他怀里轻轻发抖,吕碧雪也许还能再找回来,而易谨行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她悲伤地痛哭起来,深深自责,为自己因为幸福背弃了朋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茉莉是没有心思举办婚礼的。她陷入无比沮丧和消沉之中。甚至感到自己是一个不能得到幸福的人,不然为什么每次和幸福那么近的时刻,又马上又失之交臂。
宜室十分理解她的心情,试探着问云澈,是不是把婚礼延后一些些,等茉莉的心情平复一些再说。
“宜室姐姐,我不同意。”上官云澈断然拒绝,他焦躁地说:“天底下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谁家没有讨厌的亲戚,说不完的苦事。如果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去结婚。那我和茉莉这辈子都没办法结婚了!”
“可是茉莉现在的心情……”宜室担忧地看着卧室。
明天就要婚礼了,这新娘还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来。
上官云澈无奈地走过去,敲门。
“茉莉,请你开门,好吗?”
“请你开门,茉莉。”
很久很久,门后传来细细的哭声。她靠在门上,低诉道:“云澈,你走吧……”
“茉莉,求你了!”他无力地把头抵在冰冷的房门,沙哑地说:“我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求求你,勇敢一点。”
回答他的只有窸窸窣窣的哭泣声。
“云澈,你走吧。”
上官云澈绝望地把头叩在门板上,他想借此撞击让自己清醒一些。
“茉莉,你不是你一直追问我和易谨行那天晚上说了什么吗?我只是告诉他,中国最残忍的一句成语是&039;天下无不散的宴席&039;,他和你的宴席已经走到终点。”
茉莉的哭声顿时增大了不少,她哭着说道:“你怎么能那么残忍?”
说出这样的话不是釜底抽薪,逼他去死吗?
他狠狠把手砸在坚固的门板上,痛苦地滑着门板坐下,“茉莉,你讲我残忍。命运何尝对我们仁慈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给我们的时间不是无穷去尽的,当它要拿走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上官云澈轻轻笑了,拿手指在门板上敲打,“你和易谨行的宴席散了。难道和我的就可以天长地久,永永远远吗?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我们的生命一天比一天缩短,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要先走。我宁可被你说自私、没人性,也不要等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再来后悔。明天,我会在教堂等你,一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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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来吗?
婚礼会举行吗?
上官云澈没把握,以他对茉莉的了解。她温吞的性子,守旧不动,大概他不等得海枯石烂,她是不会出现的。
他央求大家不要去教堂观礼,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婚礼。
“公使,既然你觉得jase不会去,你也没必要去教堂等她。”骆小平道:“我们一起去酒店,把jase拖去。”
“这个主意好,我赞成。”甄信品鼓掌道。
“神经!”上官云澈对着镜子黯然地把领结系好,“结婚必须是基于双方的自愿同意。你们想在法律的文明地搞一出雷老虎抢亲吗?”
骆小平尴尬地笑着挠头,“有时候对女人不能太讲理,她们的脑回路可是奇葩结构!”
“你才是奇葩结构呢?”易立美跳起来,给了骆小平一记暴栗。
上官云澈笑了,他拿起放在门边玄关处的红玫瑰。
宜室走了过来,长姐如母,她心疼地抚了抚弟弟的衣领,小声问:“真不需要我们陪你去?”
“不要。”他用力摇头。
“ok。”宜室点点头,含着热泪道:“撑不住就回来。”
“你这小子,真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啊!”甄信品在他肩膀上用力敲了两下。
“你是还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当有一个人给你最好的爱情,你就会甘愿一生只爱一个人。”
甄信品哈哈大笑道:“但愿我永远不要遇上。”
“papa,”翩翩踮起脚尖拉住爸爸的袖子,红着眼睛说:“papa,带我一起去嘛,我做你的花童。不会吵、不会闹,好不好?”
“不好。”他笑着抱着女儿吻了吻,“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事,翩翩不可以来。”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出门后,他便决定步行去教堂。
走在街上,真有点奇怪。正式的礼服,艳丽捧花。大摇大摆走街过巷。引得拘谨的英国人不停回头侧目。
去教堂之前,他绕弯来到布朗酒店。
不出意料,他吃了闭门羹,茉莉没有开门。
“茉莉,我先去教堂等你。”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不气馁地留下话,便往教堂走去。说不气馁是假的,心会痛,会觉得丧气。
因为知道结局,他走得很慢,走走停停来到教堂。这里刚举行完一场婚礼,广场上有洒落的白鸽和花瓣。
他叹了一口气,为别人高兴,为自己可悲。
教堂是不敢一个人进的,怕触景伤情。无聊得徘徊在教堂外的广场上数一只只的白鸽,那鸽子也是成双成对遭人怨的。
夏天最热的一天,他热坏了,玫瑰也晒蔫了过去扔到一边。
夕阳西下,一天就如此过了。
他坐在台阶上发呆,忽然一个胖胖的神父跑过来,看见他大喊道:“你——你——是中国人,新郎?”
“走啊——“他还没回答,神父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就跑教堂跑去。
他一头雾水,呼哧呼哧跑着,从毒辣的阳光一下跑到清凉的教堂里。
“看,看……新娘……娘……”神父气喘吁吁。
神坛前站着一位新娘,漂亮的背影美丽极了。
他睁大眼睛,甩开神父的手,跑了过去。
走近了,又怕了。
怕这美丽的倩影只是自己的幻觉。
“茉……莉。”
新娘回过头来,确实是她。幽怨地眼睛,责怪地看着他,“不是说你等我吗?为什么变成我等你啊?”
“呵,呵呵……呵呵呵……“
他傻笑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像孩子一样欣喜若狂,抱着她大喊道:“我,我来了。在外呢。怕你不来,不敢进来呢。你怎么来了,怎么就想通了?”
“你是不是不想我来?”
“怎么会啊?”他抓住她的手搁在胸膛上,“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多快,有多快!”
她扑哧笑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听了你的话,昨晚我一夜未眠。你说得很对,非常对。虽然我现在想到易谨行和碧雪还是非常心痛。不过我想到你和翩翩就更心痛。我不能再重蹈覆辙,如果和你结婚会下地狱,我也要和你结婚。能幸福一天是一天。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谁说什么?”
“茉莉,茉莉!”他捧起她的脸狠狠亲了几下,深深知道迈出这一步对她来说有多难。
都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却为他在柔弱中挣出一份坚强。
“咳、咳——“胖神父捂着嘴道:“新郎还没到亲吻新娘的时候。”
“那么请你快一点吧,神父,我等不及要亲吻新娘,步入洞房。”他喜悦地大喊。
茉莉嗔怪地微红了脸,指了指他身上皱巴巴的礼服,领结也歪了,“花呢?”
“花,花?”他左右一看,一拍额头,“忘在广场上了。我去拿——“
“算了。”她笑着拖住他的胳膊,又问:“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观礼?”
“我以为你不会来,就要他们不要来傻等。”这下,茉莉真嘟起了嘴。新郎仪表欠妥,又没有人来观礼,这还算婚礼吗?”
“那,我回去叫他们来——”
“不用了。”她莞尔一笑拉住他的步子,在他耳边低喃,“这件事情,我要念你一辈子。”
“一辈子就一辈子,我恨不得你念到下辈子。”
小两口又开始旁若无人亲亲我我。
神父印红了脸,打开《圣经》,宣读道:
“上官云澈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陶茉莉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他回答得快极了,几乎压着神父的话音答道。
“陶茉莉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上官云澈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请交换戒指。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上官云澈拍了拍口袋,好险,幸亏把戒指带出来了。
“现在请新郎一句一句跟著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现在请新娘,你一句一句跟著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嫁给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妻子。”
“现在我可以吻新娘了吗?”
他简直快急死了!
神父摇摇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著我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完)
终于是写完了,没想到居然写了这么长,这么长。
事先不做提纲,不写小传的坏处就是写写改改,删的和留下来的一样多。
我是特别懒的人,真的懒。
写民国小说,一连就写了好几本。真的是因为喜欢吧。
也许这样的题材很冷,也许喜欢的人不多。
特别感谢能够耐着性子看完的朋友们,更感谢火星小说,感谢我的编辑们。
谢谢你们。
希望,有缘还能以文字相见。
谷雨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