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耍是每一个孩子最喜欢的事情,如果双亲能陪伴身边就更能肆情。同样都是孩子,年纪差不多,成长的环境也相同,仕安比肇君远远显得怯弱和不自信。这恐怕与多年来袁克栋和宜鸢感情不和,对他关心不够有脱不了的干系。
因为和睦的父母关系对孩子的成长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长怀戾气,一个寄情工作,仕安从小就形成谨慎、敏感的个性。秋冉到来后,和袁克栋的关系和缓,仕安的情况大有改观。因为男孩终须由父亲来教育才能像男子汉。仕安的内心也渴望和父亲亲近,每个男孩最初的偶像就是父亲。
秋冉站在窗边,听着窗外的嬉笑欢乐声。
两父子玩雪玩得不亦乐乎,仕安在雪地里摔了几个跟头,双手冻得红红的,就是不进屋。
他们齐心协力在院子的空地上堆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雪人。仕安开心地用黑色的煤为雪人做眼睛,又请小菱去厨房找来切好的红萝卜做嘴巴。
三个雪人堆得圆滚滚的,刹是有趣。一看就明白仕安心里想的是什么,小菱还故意逗他,问道:“仕安少爷,雪人堆得真好。是堆的哥哥、姐姐和弟弟吗?”
仕安小嘴一撅,不满小菱没有眼力价,气呼呼地说道:“才不是什么哥哥、姐姐和弟弟!是爸爸、妈妈和我!”
“原来是三爷、三少奶奶和仕安少爷啊!”小菱嘿嘿笑着,端着熬好的汤药推门进去。
小菱进来时,秋冉正站在窗户旁唏嘘。看见她进来,忙把情绪收拾起来。
“三少奶奶,该吃药了。”
这些日子,秋冉虽没有向小菱直言自己的身份,也未曾再刻意隐瞒她。和沈一赫谈话的时候也从没有回避。小菱玲珑聪慧,不用细说也大致晓得。
她不再是三少奶奶,小菱还是一如既往地伺候。称呼不变,该做的事儿也没变。助孕的汤药按时按点的熬制好,每日不落。
“小菱,我不是上官宜鸢,你也别再叫我三少奶奶。我当不起。”
“喊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小菱不反驳,笑着把汤药端给她,说道:“三少奶奶趁热喝,冷了就更难入口。”
古圣手开的汤药委实奇苦无比,秋冉喝了一大半,差点全吐出来。
袁克栋掀帘子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秋冉干呕,小脸煞白煞白的。再看看桌上的半盏汤药,走过去拿起汤药就泼到门外的雪地里。
“不想喝就不要喝!”说完,他把碗“咣当”扔桌上。脸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他左右环顾,总想要找一点事情来干才好。不然,心烦意乱的感觉会把他吞噬。
“报纸!今天报纸的呢?雷心存!”他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
雷心存赶紧跑进来,听见他问报纸,小心翼翼地看了秋冉一眼,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司令,您忘了。是您交代——”
“我说什么呢?”他眉头一竖,冲他吼道:“去把今天的报纸统统给我买回来!”
“是!”雷心存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儿,把平京城里能买到的所有报纸、杂志都买回来。堆在桌上像小山似的。
他坐在小山后面,开始看报、读报。整整一个上午没有挪动位置。
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即放下报纸过来吃饭。小菱把报纸、杂志整理起来。秋冉不动声色,眼尖地瞥过纸上的油墨字,心慌意乱。
三人围桌吃饭,也是安静得可怕。袁克栋和秋冉不说话,仕安是不敢说。偌大的房间只能听见筷子声和汤匙碰到碗壁的叮当声。
诡异的安静总要找一点话题来说说说才好,他无话找话,向着仕安说道:“仕安,你的书念得怎么样?国文、数学、英语都会了吗?我待会儿要检查你的功课!”
仕安害怕地小声说道:“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国文老师了。”
袁克栋惊讶地说道:“你的国文孙老师呢?”
仕安一边喝汤,一边摇头。
秋冉心惊胆战,筷子上的文思豆腐都夹不稳。就在她去欢迎会之前,孙哲就已经请辞,脱身南下,经广州去香港,然后再去英国。她立即说道:“孙老师已经辞工。我还没来得及物色到新的老师,就被你关到这里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了。”
“就是你的错。”
袁克栋若思一会,转头看向身边的她,冷笑着说道:“顾秋冉啊,顾秋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还是一直就被你牵着鼻子走?我早应该想到的,你办的那个什么杂志,越美在里面,孙哲也在里面。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这一前一后的离开,安排得天衣无缝,亏我还信了你!”
秋冉咬紧唇,刚说“我没有——”。他就把筷子一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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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栋脾气阴晴不定,一天之内发了好几次火。大家如惊弓之鸟,能躲则躲,远远地避开他。
吃过午饭,他就待在书房,站在窗边不停抽烟。两三个小时过去,烟灰缸里的烟头积下一层。
旁人能避开走脱,秋冉不行。她看着他生闷气,心里也不好受。
越美的事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他发现,新仇旧恨,她的罪过又加上一道。
她是百口莫辩,一百个嘴巴都解释不清。可解释不清是一回事,不去解释又是另一回事。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去和他把话说清楚。走进书房,看见烟灰缸里堆起来的烟嘴,她心里就痛了,也软了。
“越美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她一见到他,马上自承错误。
他冷冷淡淡瞧她一眼,说道:“你就只有越美的事对不起我?”
秋冉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这一年来多冒充上官宜鸢的事。”说起来,她诓骗他是错,但也赔上自己的清白之身,好像……他也没吃亏。
“还有呢?”他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没好气地问道。
“还有?”她疑惑地反道:“还有什么?”
他们的事不就是这一年的事吗?
他十分生气地说道:“七年前在松岛,你就骗了我一次。你不记得了吗?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在洋装裁缝店里!”
秋冉在他的提醒下恍然大悟,他原来说的是那次。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七年前的事可怪不了我,是上官宜鸢使诈逼着我去的。她自己想退婚,又没勇气和你明说,就把我推出来当替死鬼。我是不忍松岛、还有阿霓小姐为难,才勉为其难和你约会!”
“好一个不忍松岛,不忍小姐为难!你是为主尽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在骗我!”他恼羞成怒,不单单是她的欺骗。而是后怕,后怕如果不是上官清逸横死,她现在就是上官家的少奶奶,和他根本没有关系。如果真那样,他和她且不是一生无缘无份?他到现在都不会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谁!
看着他为七年前的旧事不依不饶,她觉得相当好笑。不由自主带着娇憨的笑容,说道:“都七年前的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立即被她的无所谓激起火来,她一点都不在乎,或许在她心目中,他根本就是不该出现的错误!
“你不觉得你应该向我道歉?”
“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好不好?”
她飞快地说出对不起,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希望他不要再为这些事情生气。
袁克栋鼻腔里冷嗖嗖的,听到她的道歉没有任何开心,反而更加不愉快。他从铝制的白色烟盒里敲出一根香烟,正要点上。
秋冉着急地从他手里把香烟夺了下去,“别抽了,香烟和鸦片差不多,都对身体不好。”
“我的身体好不好,你在乎吗?”
“我——”她语塞得很,转了头,涩涩地说道:“就算我不关心别人也会关心。你是五省联军总司令,有夫人、如夫人,父母双亲,不为自己也该为他们保养身体。”
他嘴角一掀,重新敲出一支烟,点上。
“你不知道吗?我昨日刚刚通电全国,正式下野辞去五省联军总司令,我和上官宜鸢离婚手续也已经正式办完。”
说完,他故意把香烟喷到她脸上,秋冉尴尬地站着被他喷一脸的臭烟味。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咽了咽口水,“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问你。”
他刚刚站在这里把越美的事情从前到后想了一遍,发现里面的故事绝不简单。
“什么事?”
“你这么喜欢玩把戏,你出资办的那家杂志有没有什么猫腻?”他狠狠抽了口烟,凶巴巴地说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自己说,别逼我去查。”
“猫腻?没有什么猫腻啊?杂志就是杂志啊。”
他那双阴森森的两道寒光闪过来,秋冉心里一凛,语气也不确定起来。
“你不说是吧?”他作势要出去。
她立即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我说,我说!”
秋冉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沐风的真名……叫……叫岳沐修,我们在江苑就…认识……”
听到这里,袁克栋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好个小丫头,办起事来不含糊。他还因为她单纯没心计,结果把他坐在鼓里,什么都不知。
沐风就是岳沐修!
他们还在江苑就认识了!
可见这个岳沐修和她关系匪浅!
上次见面,他就觉得那个叫沐风的主编不简单。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越美走脱的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嗯,是的。”秋冉无法瞒他,局促不宁地站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手掐着另一手的胳膊,“本来那条线是阿霓小姐安排给我逃脱的后路,我看,越美实在可怜,就给了她用。”
“你就没想过自己,还是觉得我就是发现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事实是,秋冉确实觉得他不会把她怎么样才底气十足地把后路让给了越美。两人在相处的时候,男人有没有走心,女人是能感受得到的。她能笃定,他对她至少有一点点的喜欢。
他真是被她气坏了,这个女人完全像拿捏小蚂蚁一样拿捏着他。把他算计得严丝合缝,没一点点疏漏。
她对他做的种种,凌迟处死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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