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露寒风疾。壁炉里的火添了好几次,侍候的婆子催促几回,宜画就是固执地赖在客厅不走,下定决心要等就一定要等到,从小她就是牛心脾气。
宜室也拿妹子没办法,只好遣走佣人,亲自陪着。
宜画要等的是大哥博彦,她的大哥做了一件狠对不起大嫂的事。
这事是王焕之告诉宜室,宜室再悄悄告诉她的——大哥在外面有女人。
“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宜室压低声音说:“你今天差一点……要是大嫂晓得了,家里又要吵翻天。”
“难道就怕大嫂吵,我们就要瞒着她吗?你心里就不为大嫂难过,不为大哥不齿!上官宜室,你也是女人,要是你嫁给王焕之,他这样待你,看你气不气!”
“我当然生气。”宜室立马小声害羞地说:“但是,焕之说他绝不会娶小老婆的。”
“哼!男人的话你也信,猪!”
“宜画,你别教训人好吗?说得你好像很懂男人似的,你可是恋爱都没有过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路吗?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两姐妹正吵着,博彦回来了。今天的他回来的比往常早些,也许在潜意识中料到有人在等他。
“你们还没睡?”他脱下手套,把外套大衣交给张得胜拿下去。今天直率的宜画已经让他下不来台,现在她心里一定有许多话说。
博彦索性坐下,问妹妹们:“你们是在等我吧,想说什么?”
“我们想说什么?”这句话点燃了宜画的火药,她尖声叫道:“该是我问,大哥你想做什么吧?大嫂的个性你不知道吗?你在外面金屋藏娇,难道就不怕大嫂——"
“我怕她什么?她是我的妻子。即便我现在把拿女人娶回家,她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的话让宜室倒抽一口凉气。
“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厚颜无耻到令人无言以对。
“我是你的大哥,以后也是上官家的主人。娶谁休谁是我的权力。你们要是不怕,大可马上上楼告诉你们大嫂。她是什么性格你们也很了解,到时候,你们别后悔就行!”
宜画被气得眼泪汩汩,宜室死死拉住妹妹的袖子,摇头。
“姐,我要去——我要去告诉大嫂!”宜画哭着说道:“大哥,我就问你一句,看你怕不怕?"
“宜画,”宜室拼命摇头:“你不能去!大嫂如果知道,她还会留在这个家里吗?你想想父亲、想想母亲……"
“姐——"
宜画抬起腿终究没有迈出去,她没有勇气,不是因为大哥,而是不想失去惠阿霓这位好大嫂。
“你们要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我就上楼去了。”博彦懒理妹妹们。
望着他的背影,宜画又气又恼,喊道:“大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我们不说,大嫂总有一天会知道。到那个时候,就迟了!”
博彦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身影迅速消失在二楼幽暗的楼道。
“姐,大哥怎么变成这样啊……”无可奈何的宜画哭着扑倒在宜室怀里。宜室搂着她的肩,不停地安慰,“大哥一定是暂时被迷了心窍,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他就会好,一定会好。”
嘉禾站在幽幽黯黯的角落,盯着抱头痛哭的两姐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宜室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不可能的,当一件坏事有了坏的苗头,它就只会向着坏的方向越来越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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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阿霓睡得正甜,一点都不知道刚刚楼下发生了什么。懵懂的云澈缩在她的怀里,一大一小,头碰着头,温馨甜蜜。
博彦拨开她额上的秀发,露出一张精巧的鹅蛋脸儿。
惠阿霓并非美人,比不上惠阿衡,更比不上素怜怜。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在外面的女人会是素怜怜。要不是惠阿霓无理的一闹,他还不知道春晖班的花旦如此我见犹怜,真应了她名字中“怜怜”两字。
阿霓要是知道这一切该气成什么样子?
素怜怜就是他喜欢的女孩类型,美丽、柔弱、骨子里又藏着三分清高。他完全被她迷住,开始的时候用分不清东南西北来形容一点不过份。她是他的安琪儿,是上帝从他身上取走的肋骨,完全就是为他而生。
和阿霓结合的水到渠成不同,怜怜激起他男性强烈的荷尔蒙激素,她激荡他的血液。他想征服她,他像猎人不知疲倦去追逐看中的猎物。
不要问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他也说不清了。
大概是一场误会,大概是突然的悸动,所有说不清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命运去解释。
第一次见面是在病房,那时素怜怜花容月貌差点被阿霓毁了。脸蛋肿得难看,他也没仔细看。
第二次见面,是听她在张家的堂会上唱《苏三起解》,婉转悠扬,连他这不听皮黄的人也听呆过去。抓着身边的张涛问:“这是谁?”
张涛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就不告诉他,只派人去后台请人过来。
谢了妆的素怜怜一袭白裙,简丽不俗。一看是上官博彦,转身就走。
上官博彦不知何故,傻傻地问:“她这是怎么呢?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跑啊!”
所有人都笑,笑够了。张涛才告诉他,这是素老板啊,她看见你能不跑?难道还等着你家的母老虎来吃她?
这下博彦自己也笑了。
素怜怜冷,冷若冰霜。可她越拒绝,他越想靠近。
朋友们也撺掇,起哄。
整个松岛的人都晓得你家的母老虎把素老板给打了,她不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人。
玩玩而已,女戏子,不要动感情,回去,你还是好丈夫。
哈哈,博彦,你不会玩不起吧?难道还真是妻管严?
这样半玩笑半激将的话听多了,难免心意纷乱。
阿霓强势,在家事上几乎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所有的事都是她说,他听,她决定,他点头。
男人的自尊和价值只有在温柔的素怜怜处才得到最大的满足。
怜怜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纯洁得像张白纸,仰望他宛如仰望太阳。
反正,他们在一起就是在一起。
他的朋友们都知道。王焕之知道也不稀奇。
张涛说:“长得帅又多金的男人结婚太早,简直是犯罪。”
他也觉得,没有轰轰烈烈爱够就结婚了,太冤枉。
有了怜怜这位香蜜,他才有恋爱的感觉。
他们大概有快一年了吧。开始时香闺蜜恋,如胶似漆。到如今他还和怜怜在一起,但热恋的温度明显降下来不少。
男人也许就是这样善变,爱到深处,他也想过将素怜怜带回来,名正言顺收在身边。只是,最近,这样的想法越来越薄。
他放下阿霓的秀发,转身躺到窗前的小沙发上想心事。
结婚伊始,他在这张沙发上睡了半年。旧地重游,他的心境大不相同。窗外的月亮大而金黄,照在窗台光亮堂堂,却照不进他的心。
宜画的话很对,以阿霓的性格,她容不下其他女人,她会吵会闹会要离婚。
离婚!
博彦整个人又坐了起来,心惊肉跳!
不行,他不离婚,绝不能!
也许素怜怜是为他而生的女人,但他的心忍受不了失去阿霓,光是想到“离婚”这个词,他就受不了。
如果怜怜的事能瞒着阿霓就最好,如果不能瞒,他也不会放阿霓走。可到时候,他又有什么是能把她留下来的呢?
他眯起双眼在屋里打量,看到桌上的摆着云澈穿西服的小照片后。邪气地笑起来,迅速下定决心向床榻走去。
世间的男人总是自私,自私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
惠阿霓在睡梦中被他惊扰醒来,他灵巧地剥开她的衣物,抚摸底下丝缎般的皮肤。
“啊……"她发出猫咪般的低吟,燎原烈火。
“阿霓、阿霓……"
“不行——云澈还在——"残存的一丝理智提醒她。
“我已经把他抱回房了。”
“喔……"她闭上眼睛沦陷于他的柔情。
他埋进湿润的深处,充满她的身体。攀上顶峰时忍不住嘶吼:“阿霓,我们尽快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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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冬天又是一年,时间真快,一天一天,你追我赶。
陪嘉禾去看电影的女人终于浮出水面,这还是三姨太黄得楼不小心说漏了口风。乃是松岛大学校长蔡武志的千金,松岛有名的名媛——蔡思晴小姐。
“哟,蔡小姐可是才貌双全,燕京大学毕业。穿的洋装都好新式,人又时髦。回来后在松岛医院做大医生嘞!啧啧啧,比起只会穿旗袍的我们,简直好得天上去了。哈哈——"在黄得楼的口里,蔡思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嫦娥仙子。
一改往昔的不近女色,嘉禾对蔡小姐十分积极主动。两人经常约会、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公然出双入对。
上官厉对蔡思晴很满意,觉得她温和的淑女气质和文化底蕴,再加上深厚的家庭背景很适合做嘉禾的妻子。已经请人向蔡校长提亲,希望在年内为他们完婚。
嘉禾有新恋情,阿霓是最应该感到高兴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失落,对蔡小姐也吹毛求疵,挑剔她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少奶奶,你可太奇怪了!嘉禾少爷喜欢就好嘛,你何必干涉那么多!不然,到时候会惹人嫌的!”
秋冉的话点醒了阿霓,她不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