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确实好多事情呀!”林毅感慨道。
“我都替你焦急了,你倒是如梦初醒的样子…”封黎真有点想不通,又建议道:“…你是应该建一座大宅院,养一堆下人帮你干活,继续开拓这片土地,这才叫进取……”
“要建宅院,我却也没有门路,这还得请封大哥指点…”
“你既有这个决定,我当然义不容辞,正好认识几伙建筑工匠,随时可以帮你找来。我原本在今年,准备要购置十亩地用来建宅院,结果购置了五辆马车跑县城,又改变了当初的主意。便没有在乡里购地,准备在县城选购一块地皮,当然县城的地皮价钱比乡里要贵上许多,还需要考虑…”
“封大哥是想立足于县城,更好的开拓市场……”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县城的市场已经不用担忧,我想在县城立足,是还想添购一些马车扩充队伍,再南下跑州城…”
“南下温州城…”林毅有些惊讶,没想到封黎有如此气魄。
“不错!但我这个大胆的想法,能否实现关键还得看你,如果你仍然只是一个人,守着现有的这点瓜地、果树,而不继续开拓的话,我也就没必要跑温州城…”封黎毫不含糊,坦白说道。
“呵呵……那是的…”林毅干笑一声道。
“对于从其它地方贩货,我没有信心,对你这块地方所产之物,我却很有信心。”封黎毕竟已经从这里贩卖了四年的瓜果,这是从实践中得出的见解,由衷之言很直率,也非常真诚,“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只有夏秋两季,我的五辆马车才能全部派上用场,所以我还要建议你,除了再多种些果树之外,可以再大量的种些茶树、茶子树,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定然也会产出别具风味的好茶叶、好茶油…”
“哦…”林毅听见提到茶,才想到两人杵在这储物里,才想起说是要去洗葫芦,也忘记了动身,谈得过于投入,那不如索性一点,“…封大哥,我们到凉棚那边,坐下来一边喝喝茶、一边好好商谈一番……”
“也好!”封黎点头,欣然同意。
两人迅即来到凉棚落坐,林毅随手拿起茶壶,感觉茶水尚热乎,显然是妻子不久前烧了开水沏好的,便在两个白色瓷碗里,直接倒了两碗。
“请——”
“色泽清黄,这是什么茶?”封黎不禁问了一句,端起来饮了一口,满脸疑惑之色,“淡淡的清香味…”
“呵呵,内子与小儿摘的野菊花,晒干了就说是茶…”林毅笑称之,继而又道:“…不过喝起来,倒也别有风味……”
“原来是野菊花,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没想到野菊花也能做茶…”封黎赞叹着,心里不免感到惊奇。饮茶之风,虽然在大楚皇朝已经兴起,而花茶却还尚未出现,无怪乎封黎一惊一乍,觉得新奇了。
“封大哥居然也认同此茶,哈哈……”
“如此好茶,真的意想不到,是每年秋天漫山遍野的菊花,望见或许会驻足留恋,又都错过了…”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林毅难得有心境,吟咏了一首诗来应景,又感叹了一句:“遥想五柳先生当年,对称菊那可是情有独钟呀!”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封黎随即和了一首,笑谈道:“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却只知饮酒之乐,而不知品茶之趣,未免少了许多雅兴…”
“饮酒、赋诗、赏菊,独乐乐,无怪乎、无怪乎……”
“孟夫子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梅兰竹菊四君子,你这里只其二,尚缺少的梅兰二者,可补种上……”
“要得、要得,只是种子难得…”
“我可为你寻来,嘿嘿……”
“那茶树、茶子树…”
“也为你寻来,只要茶籽便可么?”封黎说着又问了一声。
“应该可以,只是恐怕…成活率难以保证…”林毅种树至今,已经有不少经验了。
“那就没多大问题,若成活率不足,可以到时再补种一些就是…”封黎说着,琢磨了一下又道:“…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最好给你雇几个茶农过来,制茶工艺恐怕没那么简单,总还得需要有行家里手才行……”
“嗯。”林毅点头,同意。
“这些事,要一步一步的来,当务之急还是你的宅院,要先建起来。”封黎把话题扯回来,又补上一句:“否则也只能在戴垟雇人,短工打下手可以,技术活恐怕干不了。”
“建一座宅院,需要花费多少银两?”林毅便即问道。
“你有地皮,就是七进深的大宅院,满打满算三百两纹银足矣。”封黎回答得很豪气。
“用不了那么大,三进深大概需要多少?”林毅莞尔笑了笑,又问道。
“要是三进深的话,一百五十俩就足够了,要是五进深,也用不到二百三十两,当然你若要建得精致,花费肯定就要大一点。”
“就三进深吧!”林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决定下来。对建宅的价位并不意外,来戴垟快六年了,起初花费一百两纹银买下那所简陋的房子,当然也已经知道很冤。虽然一百两银子在京城只能买到茅房,但来到乡野地方,行情天差地别不一样,只是以前从未离开过京城,小两口就是满怀激情的愣头青,被人坑蒙陷害也分不清好歹……
如今都过去了,退一步想想:那一百两银子若非买房花掉,也难免不会被当年的那贼子偷去,恐怕就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这块五百亩的地方,却是当初那所一百两银子的房屋,折价抵偿而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经历了几番风雨,终于是见到了彩虹,老天爷有眼呀!
“我尽快帮你联系建筑工匠…”封黎哂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急。”林毅报之一笑,接着说道:“封大哥,早些天听你提过,从此地去县城,路不好走…”
“主要是马车,从这里出去二十里的路程,感觉比四十里还远,需要花上一个多时辰才到得了官道,然后南下就快了……”
“即是如此,我想拿出八百两银子,先修一修这条路…”
“哦?!”封黎吃惊不小,没想到林毅会有如此豪情,当即附和道:“林老弟既有如此博大的胸怀,我也要奉陪一番,愿意拿出二百两银子,凑上一千两共襄盛举!”
“好呀!那我们就共襄盛举…”林毅欣然回应。
“就这么说定了,修条大马路出去……”
“修条大马路,连通至官道……”
“君子一言…”封黎伸出手掌。
“快马一鞭!”林毅随即也伸出手掌,与之合击了一下。
两人结交四年以来,一直很对脾气,但还从没有像如今这么,相谈得如此畅快,真的是连臭味都相投。如今的林毅,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上千贯总还是有了,况且照这样财源滚滚下去,家资上万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封黎搭在了一条船上,从艰难之时一路走过来,交情自然非同一般了,至此更上了一层,堪称莫逆。
林毅出生在官宦之家,却是遭逢变故家道中落,父母逝世后一直视考取功名,为惟一的出息之路,然而一个人的命运,真的没有定数。
林毅现在,虽然难得拿起书本,骨子里却是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也就是儒家所谓的人生三立:立德、立功、立言。而三立中,首要是立德,指做人,再则是立功、立言,指做事、做学问。三立具体又指:“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立德,最基本的体现便是行善,广结良缘。孟夫子曰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林毅当初困顿在这里,先是感到进退维谷的茫然,再后来是行到水穷处的决然、坐看云起时的释然,向往的仕途也被断送了,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当然要积德,而最能与人方便的善举,莫过于修桥补路。
封黎是什么情况呢?出生于农家,十年寒窗苦读,与林毅同一年参加的乡试,同样的名落孙山,而当此时父亲病故、母亲垂垂老矣。
封黎面对浮云般的前程,望着逐渐苍老下去的母亲,形势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封黎决然的扛起了这份责任,一个儿子对于母亲的责任,六年来的艰辛发奋,终于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头顶天、脚踏地,走出一条非常之路,尽显男儿本色。
顶天立地,是男儿的豪迈、是气概、是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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