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筝, 你快起来!”慕瑛吃力的喊了一声, 只觉得自己耳朵边上一阵嗡嗡之声,一股热血渐渐的往头顶上冲了去,喘息之声慢慢的重了几分。
丽香姑姑一把扶住慕瑛:“娘娘,你且缓缓神!”
绿竹见着慕瑛那样子,有些担心, 提着裙子便往外边奔:“赵医女,薛医女,你们快些来瞧瞧我们家娘娘!”
自从慕瑛有了身孕,赫连铖特意放了两位精于妇科的医女在映月宫,两人知道昭仪娘娘肚子里孩子的金贵, 丝毫不敢怠慢, 兢兢业业的守着慕瑛,唯恐有一丝一毫差池。
听着绿竹惊慌失措的跑出来,赵医女与薛医女慌忙站起身来,吩咐宫女们看好火候,这安胎药约莫还有一刻钟便可以从药罐里倒出来。
守在药罐面前的宫女点头应了下来,赵医女与薛医女这才一溜小跑朝正殿里跑了过去。
慕瑛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些, 只不过有些心慌气闷, 脸色发白, 两位医女细细把脉,有些吃惊:“这早上的脉象,该是平稳,为何如此虚浮了?莫非方才娘娘听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不成?否则如何会急火攻心, 以至于脉象浮动?”
慕老夫人听了这话,有些心虚,将身子朝椅子里挪了挪,不敢说话。小筝却不肯放过她,大步走了过来,一只手扣住慕老夫人的手腕:“哼,若不是你,我们家娘娘也不会这般形状,你休想抵赖,等着皇上回来再说!”
绿竹喘着气跑到前边,拉了拉小筝:“小筝,别这样。”
毕竟慕老夫人是昭仪娘娘的亲祖母呢,再怎么样也要顾些面子。
小筝一甩手:“她能跑到宫里头来气咱们娘娘,我自然要扣着她,不让她跑了,否则到时候交谁给皇上去受罚?”
慕老夫人听着小筝这般说,心里头一惊,一双老眼乞求般望着慕瑛:“娘娘,老身也只不过是在为你打算,便是连你父亲都是这般想的呢,大家都是在为你好,可没想要来气你,你可千万别误会。”
慕瑛喘了口气,低声道:“小筝,松开手,让她走罢。”
其实不用慕老夫人说,她自己不也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听着自己的亲人竟然急不可耐的要她将赫连铖推到旁人的床上去,心里有几分难受罢了。
就连父亲也这般想……慕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父亲肯定会这么想,他不就一直想拿自己当棋子,放在宫中,能让赫连铖少些戒备之心,还能给慕府增光添彩?他又何曾考虑过自己的想法?他纯粹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没有思维,随着他摆布的人而已。
赫连铖得了信,急匆匆的赶回来时,慕瑛已经平静了下来,朝着赫连铖微微一笑:“皇上,我没事,你去文英殿批奏折罢。”
“没事?”赫连铖皱了皱眉,将赵医女与薛医女唤了过来:“昭仪的身子究竟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娘娘身子有些弱,胎象不稳,自然要好生的养着,可是今日一早便受了些风言风语,故此心火躁动,血脉逆行。只不过娘娘控制得当,还未有大事,以后一切要小心,必须安心静养。”
“风言风语?”赫连铖的眼睛即刻间便眯成了一条缝,宛如老虎捕食前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凌厉:“谁敢到瑛瑛面前说什么风言风语?”
“皇上!”小筝不管绿竹的牵扯,挣扎着冲了出来:“皇上,是慕老夫人今日进宫说了些胡言乱语,娘娘这才气坏了身子。”
慕老夫人竟然说她早就有想要爬床的心思,这口恶气,小筝怎么也忍不下。
“什么?慕家那个老杂碎,竟敢这般胆大妄为!”赫连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来人,快去大司马府,将那个老杂碎拿进宫来!”
“皇上!”慕瑛赶紧喊了一声:“皇上且住!”
怎么样说慕老夫人都是她的祖母,进宫来说些这样的话,其实也不是她的错,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姬妾和通房丫鬟?她记得那时候慕老夫人还送了几个美貌的丫鬟到母亲院子里,听那些丫鬟们私底下磕牙花子的时候说,是老夫人送了给父亲做通房的。
只不过父亲与母亲情深意重,并没有让她们进内室,后来那些丫鬟不是分着去做粗活,便是发配到别的院子里去了。当时慕瑛还在想着祖母实在是刻薄,送这些丫鬟来是想要离间父亲母亲的感情不成?后来慢慢长大,方才明白,在高门大户里边,这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好说的。一般来说,都该是夫人主动为夫君准备通房,慕老夫人是见着主院里没有通房丫鬟,这才塞了几个人进来的。
今日她进宫说这些,其实只是以她的想法来看待她与赫连铖,莫说是慕老夫人的想法,只怕天下人都会是这般想,哪有皇上只宠着一个女人的理儿——三宫六院都不会享受,那他当什么皇上?
慕老夫人提议让她用贴身的人来将赫连铖套住,这也是常见的手段,前朝就有姐妹,甚至是姑侄一同服侍皇上的典故,只不过那几朝皇上因为宠幸一家的女子太过,外戚干政过于凶猛,引发了内乱,故此大虞有规矩,同宗姐妹不得同时嫁进皇室,这样方才遏制了一家外戚独大之势。
“瑛瑛,怎么?”赫连铖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眼中缱绻无限:“你莫要着急,我听你说完话再想法子来惩治慕家那老杂碎。”
“皇上,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祖母。”慕瑛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所幸我身子没事,便放过她这一回罢。”
赫连铖有些疑惑,慕瑛进宫这么久,鲜少提到慕华寅与慕老夫人,一说起家里人,便只是说慕夫人和弟弟妹妹,他心里自然明白,肯定慕瑛与他们两人并不相得,自己处置慕老夫人,为何慕瑛要出言反对?
只不过他却也不想不按慕瑛说的去做,朝站在一旁待命的江六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不用让人去传朕旨意了。”
江六弯腰退到了一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慕昭仪及时制止了皇上,否则若是皇上派人去慕府抓了慕老夫人,这京城不知道又会要出多少闲言碎语。
“瑛瑛,怎么样,你现儿身子好些了没有?”赫连铖挨着慕瑛坐了下来,有些担心的望着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像不烫。”
“皇上,你又不是太医,还装模作样给我来看病?”见着赫连铖这般体贴,慕瑛心中微甜,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我就是瑛瑛的药。”赫连铖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一脸陶醉:“瑛瑛看到我,是不是就觉得病要好了三分?”
“皇上,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慕瑛坐正了身子,推了推赫连铖:“皇上别闹,我该喝药了。”
青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托盘放下:“娘娘,这汤药不烫不凉,刚刚好。”
旁边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拿起小汤匙舀出了些到另外一个瓷碗中,仰头喝了下去:“奴婢为娘娘试药。”
赫连铖独宠慕瑛,生怕有人在她的饮食里做手脚,每次用饭喝药,都会有奴婢先试过没有事情,才让慕瑛用。对于慕瑛,他觉得怎么样小心都没有错,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护住她的安全,故此这么多年来,还算是风平浪静,那几位绵福即便恨得牙痒痒的,也没法子威胁到慕瑛。
那宫女试过药,在旁边站了一阵子,没见有什么异常,赫连铖这才端起药碗来,朝慕瑛笑了笑:“瑛瑛,我来喂你。”
当着这么多人,他一点也不嫌肉麻,慕瑛有些羞涩,朝旁边避了避:“皇上,让小筝来便是,你回文英殿去罢,正是年关的时候,想来事情比较多,压到明日又不好了。”
“瑛瑛,你怎么了?不喜欢我了?”赫连铖端着那药碗晃了晃:“我却是要一口一口的喂了你才放心,否则我怕我的瑛瑛嫌药苦,不肯喝。”
慕瑛一抬手指了指托盘上的那个碟子:“不还有送药的东西吗?喝了药再吃两口盐渍的青梅,自会将那苦味压了下去。”她伸手抓了一颗青梅朝赫连铖嘴里塞:“你尝尝,酸不酸?”
旁边丽香姑姑喜滋滋的说:“酸男辣女,娘娘这么爱吃酸的,这一胎定然是个小皇子。”
赫连铖瞧着那颗青色的梅子送到了嘴边,赶紧扭头:“瑛瑛你喜欢吃便自己吃,我不要,牙齿都要被酸倒了。”说到此处,口中已经有津津凉液往下流,脖子扬了扬,手却撞到了椅子角,就听“咣当”一声,那药碗掉落在地上。
“哎呀!”小筝惊呼一声:“皇上,娘娘,药全洒了!”
赫连铖坐直了身子,懊悔的看了一眼地上黑色的汤药:“只能赶紧再去熬一碗来了。”
青苹低着头站在那里,没有挪动步子,赫连铖扬着嗓子喊了一声:“还不快些去,魔怔了不成?”
她咬了咬牙,迈着步子朝外边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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