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一过, 牡丹花丛里绿叶翻动, 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正在对峙,面对面的站在那里,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皇上,你撒手。”慕瑛咬了咬牙:“我要去找公主。”
“那你要答应朕, 以后朕就这般喊你。”赫连铖舍不得撤开自己的一双手,慕瑛此时就在他的掌控之间,香肩窄窄,握在手中的感觉,不要太好。
“皇上……”慕瑛叹息了一声, 抬头看着赫连铖, 见他神色坚定,似乎是不会改变主意,只能无奈的说了一句:“还请皇上千万不要当众提起。”
“那你便是同意了?”赫连铖听了大喜,将手松开,得意的又喊了一句:“瑛瑛,嗯, 这名字可真好听。”
慕瑛不敢再出声, 赶紧转身, 飞快的朝前边走了过去,却又被赫连铖抓住了胳膊:“对了,朕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问你。”
“皇上,有事只管问。”慕瑛不敢回头看赫连铖, 只能这般站着,任凭被他拽住了一只衣袖,一动也不能动。
“朕的生辰贺礼在哪里?”
“生辰贺礼?”慕瑛有些反应不过来,赫连铖的生辰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只狮子纸镇都不知道被她塞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原以为赫连铖不会再来计较生辰贺礼的事情,没想到今日又被他旧事重提。
“你去年过生辰,朕还托皇姑给你带了贺礼过去,怎么你却不记得要给朕备下生辰贺礼?”赫连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伤感:“不都说礼尚往来吗?”
“皇上,你的生辰贺礼我有备下,可那日事发突然,故此就耽搁了,若是皇上还想要,那慕瑛今日回映月宫找找,让人给皇上送过来。”慕瑛想了想,那只狮子纸镇只怕还在,她那日从万寿宫回来,就让小筝将它收好了,翻一翻好是能找到的。
赫连铖的一双眉毛扬起,心中得意,原来慕瑛已经给他备下了贺礼,只是没机会给他。这些天的郁闷忽然间就不翼而飞了,对于那日慕瑛与赫连毓一道出宫回府之事也没那般计较,他笑着摇头:“不,朕要你亲自把那生辰贺礼送到盛乾宫来。”
“好。”慕瑛慌乱的点了点头:“皇上,慕瑛要去寻公主殿下了。”
“今日晚膳时分,你一定要送过来,知道否?”赫连铖佯装恐吓:“若是你没按时送过来,可别怪朕不客气!”
“知道了。”慕瑛挣脱了赫连铖的手,匆匆朝前边走了过去。
赫连铖望着那窈窕的身影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开,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心情不好,晚上做梦的时候,总是见着赫连毓与慕瑛在草地上追逐,两人嘻嘻哈哈玩得十分高兴,他只能站在一边,满心愤怒,又无可奈何。
翻来覆去的想,又翻来覆去的念,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将这两个人的身影从脑海里抹去——不,他要抹去的只有赫连毓,慕瑛必须留下来,留在他的梦里,与他一道携手共看花开花落,一起拉着纸鸢放上天空。
直到此刻,赫连铖的心情这才有所好转。
原来她的心里有他,还记着他,还为他准备了生辰贺礼,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瑛瑛。”赫连铖握了握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低声喊着这个名字,满口余香。
“大小姐,皇上没有为难你罢?”小筝见着慕瑛朝这边匆匆走来,满脸绯色,有些担心,皇上以前不是打就是骂,变着法子折磨自家大小姐,这番进宫来,虽然不见他再有此虐行,可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对自家大小姐,好像别有用心。
小筝年岁渐长,慢慢也知了事,瞧着高启对大小姐的神色,她明白那是高启有份特别的情意,可皇上今年才十一,难道也有了那份心思?不对不对,可能是皇上要借着这事来羞辱自家大小姐呢,可千万要留心,不要被他得了手去。
慕瑛见着小筝那异样的眼神,脸上红色更深,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皇上只不过是想给我一个别样的称呼罢了,你不用管这事。”想了想,慕瑛问了一声:“对了,小筝,上回那个狮子纸镇放到哪里去了?”
“我得找找,不会丢,我还想着明年皇上生辰,大小姐可以拿了当贺礼。”小筝笑着看了慕瑛一眼:“怎么了?忽然就问起这个东西来了?”
“皇上命我晚膳的时候送过去。”慕瑛有几分无奈:“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记起这事情来了。”
“没事没事,还在呢。”小筝挽起慕瑛的手:“大小姐别担心,东西交给我收起来,稳稳当当,不会丢的。”
主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面走了过去,绕着花苑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灵慧公主。
她跟在高太后身边,头顶上簪了一朵牡丹花,花有碗口大小,粉紫颜色,与她身上的衣裳正好相配,看上去人跟花儿一般娇艳。
见着慕瑛走过来,灵慧公主朝她招手:“瑛妹,我让香玉给你去剪了一支牡丹,你瞧瞧,这花是不是与你相配?”
香玉捧着一朵花走上前来,那花朵鹅黄颜色,与慕瑛的衣裳颜色差不了多少。
高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阿瑛若是戴上这花,就跟那牡丹仙子一般了。”
说话之间,她忽然意识到,慕瑛的发间并没有簪太多首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戴了一支珠钗,圆润的东珠从发髻间垂下,微微颤动。
没有戴首饰方好簪牡丹,否则满头珠翠里再添上一朵牡丹,真真是俗不可耐。高太后心里暗自沉吟,慕瑛为何会穿得这般简陋,莫非是顾忌着自己的灵慧?这孩子,也实在太过小心了些。
慕瑛接过牡丹花枝,轻轻扯掉几片花瓣,合着放在手中:“这牡丹花型太大,我这脸盘子,却是配不上的。”
香玉瞧着那花瞬间小了一圈,只不过慕瑛这话倒也是有道理,小筝将花给慕瑛簪上时,那花朵形状与慕瑛巴掌大的小脸刚刚好配得恰到好处:“还是瑛小姐心细,像我们就只顾着剪了花枝簪上去,如何还会想到花型大小。”
高太后微微一笑:“阿瑛聪明伶俐,哪里是你们能比得上的。”
沉樱站在旁边听着这话,似乎有人拿刀子戳着她的心一般,十分难受。
昔日在光禄大夫府,谁都夸奖她聪慧美貌,可是到了皇宫,这些话似乎与她无缘,皇宫里有活泼大方的灵慧公主,有貌美如花的慕瑛,她无论从身份从相貌从才学来说,以前那点引以为傲的东西早就被掩盖到了最底层,再也没人提起。
被人压着好几年没听到过夸奖,本来也该心静如水了,可现儿听着高太后赞慕瑛,心中依然是酸溜溜的,有些难受。
她恨恨的看了慕瑛一眼,见她与灵慧公主站在一处说话,两人头上都簪着牡丹花,言笑晏晏,真真如亲姐妹一般,冷笑了一声,诗会以后,她便要看慕瑛的不自在。
淡绿色的花朵犹如翡翠雕琢出来一般,供养在白色的玉瓶之中,在黑色的檀木桌面上投下了一道剪影,真是有如玉雕。
几位文英阁大学士已经诗兴大发,挥毫作诗,大有珠玉在前,要压住高太后请来的那般贵女们的风头。
就在方才,众人已经在议论,这般十四五岁的女子,又能写出什么好诗?不过看着她们家父辈祖辈的面子,多多少少夸赞几句便是:“刘兄,咱们自己先写写,也好互相讨教。”
众人挽了袖子作思考之状,根本没有理会在一旁的黎娘子,个个有些不屑,皇上怎么请了个女子来与他们一道评诗,实在是有些不妥。
高太后与赫连铖端坐到了中间那顶帐篷,吩咐墨玉姑姑去燃三支香:“以香为期,香燃尽,便是交诗之时。”
诸位小姐赶紧走到桌子面前,提笔在手,有些已经挥毫,还有些却在冥思苦想。
来参加牡丹花会的人家,早就已经做了准备,生怕太后娘娘要考较才学,花重金打点那些学堂里的读书郎,一般是百两一首,从那些擅长写诗的学子那里买了过来,嘱咐自家女儿好好背下,不得遗忘。
故此,今日来的小姐们,都已有准备。
赫连铖坐在帐篷之中,看了看桌子旁边站着的慕瑛,嘴角浮现出了笑容,不管她写了些什么,今日的头等彩头肯定要给她。一想到她的发间簪着精巧的牡丹花簪子,赫连铖就觉得格外快活,牡丹国色天香,也只有她才配。
“香已尽。”墨玉姑姑看了看那三支香,袅袅青烟已经熄灭,上头灰白的一点香灰簌簌的落了下来,宏亮的吆喝了一声,众位小姐都停下了笔。
灵慧公主探头看了看慕瑛面前的宣纸,见那簪花小楷写得十分秀美,下边的落款正是她的名字,顿时笑了起来:“瑛妹,你真好。”
小筝走到灵慧公主面前,接过了她的宣纸:“我同香玉姐姐送过去。”
香玉伸手点了点小筝的额头:“机灵鬼。”
两人分别拿了对方主子的诗作,并排朝那边的棚子里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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