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樱, 你实在是想得有些多。”高太后吩咐了墨玉姑姑一句:“墨玉, 你将沉樱拉起来,这丫头铁了心要在哀家面前跪着,哀家还真没力气弄了她起来。”
墨玉姑姑应了一句,走上前来,弯腰伸手, 沉樱只觉得自己膝盖那处酸麻,整个人不由自主随着墨玉姑姑的手劲站了起来。她愁容满脸的望着高太后,心里头上上下下没个歇气的时候,也不知道高太后究竟是怎么打算。
“沉樱,哀家明白了你的意思, 可你也要体会哀家的难处。”高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皇上不是哀家亲生的, 故此哀家考虑得要多一些。”
“太后娘娘,皇上对您这般敬重,只要您一句话,他自然会听……”沉樱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可怜:“沉樱真是想一辈子呆在这皇宫,侍奉太后娘娘与皇上。”
“皇上若是哀家亲生, 哀家说一句是一句, 可这情况你也知道, 哀家总不能去勉强皇上不是?”高太后无奈的望了沉樱一眼:“哀家之所以请了京城贵女进宫赏花,一来是让大家都知道,哀家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并不肆意为他做主, 二来,也是给你个出头的机会。”
一双眼睛水雾蒙蒙,此时的沉樱看上去,端的是无比楚楚可怜。她吸了一口气,疑惑的望着高太后,有些捉摸不透她话中的意思:“太后娘娘,机会?什么机会?”
“皇上说了,这牡丹花会里有赛诗会,以你的才气,肯定要稳稳夺魁,且不说皇上给的彩头,就是你这名声传了出去,朝野上下皆知这大虞后宫有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美人,到了明年,哀家指了你去做皇上的绵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高太后含笑看了一眼沉樱,见她吊呆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头快活,沉樱此时还嫩,正好摆布:“沉樱,你觉得哀家这打算如何?”
“原来太后娘娘为了沉樱,竟是费尽苦心,只是沉樱蠢笨,不识太后娘娘这片心意,我……”沉樱的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还请太后娘娘宽恕沉樱的鲁莽!”
高太后和蔼的朝沉樱笑了笑:“傻丫头,这有什么?你服侍哀家四年了,哀家已经将你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自然要替你多多打算几分。哀家让司珍局替你做了一套新的衣裳首饰,此时已经送到你房中,明日好好穿戴起来,一定要在众人面前露脸。”
沉樱呜咽一声,慢慢蹲了下来,趴在高太后的膝盖上,眼泪哗啦啦的流:“太后娘娘,沉樱无以为报,今生今世一定将娘娘当成自己的母亲,好好孝敬,不敢有半点违背。”
高太后弯腰,亲自伸手扶了她起来:“好孩子,快别哭了,回房间看看你的衣裳首饰去。”
两人言笑晏晏,亲热无比,瞧着便是一副母慈女孝的行乐图一般。
脚步声慢慢的远去,越来越轻,墨玉姑姑转头看了看偏门,此时已经不见那淡红色的身影:“娘娘,您可真是厉害,现儿这沉樱,已经心甘情愿供您驱使。”
“墨玉,你错了,此一时彼一时,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利害关系,此时她要靠我才能慢慢往上爬,焉知以后会是怎样情状?”高太后身子靠到了椅背上,微微阖眼,神色有些疲惫,口中喃喃:“还是在国公府做女儿那时候过得舒心,自从进了这皇宫,便没过一日安心日子,总觉得每日里头都在唱戏一般,有时候假得自己都看不下去。”
“娘娘,你累了。”墨玉姑姑同情的看着高太后,伸手去搀扶她:“老奴扶你去寝殿,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便会心情好了。”
高太后站起身来,疲惫之色没有半分减退,一边跟着墨玉姑姑往寝殿走,一边低声道:“哀家要想睡安心觉,总跑要等到毓儿大了才能,否则的话,日日不能放心。皇上疑心颇重,从那秀容之事便能看出,他对哀家其实是心存戒备的,现儿瞧着他对哀家一片孝心,可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对哀家的毓儿下手?”高太后声音渐渐的高了几分,冷冷一笑:“墨玉,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定,哀家可不能有半分松弛。”
“娘娘说得极是。”墨玉姑姑搀扶着高太后走进了寝殿:“一切务必要小心谨慎。”
夜色慢慢的沉了下来,暮色最后一点光亮都消失不见,带着残阳的暮鸦,此时扑扇的翅膀上已经不见日影,身形跟夜色融在了一处,再也分不出彼此来,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宁静无声无息的笼罩了整个皇宫。
“大小姐,明日可就热闹了。”小筝托腮看着王氏飞针走线:“好久不见皇宫里有这么多人了呢,不知道能见着哪些旧识。”
慕瑛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睛却并没有在书卷上流连,她微微一笑:“小筝,用不着这般激动,即便来了旧识又如何?也不过是一起把臂同游半日,然后便要各奔东西,这离别惆怅的滋味,到时候更是难受。”
小筝偏着头想了想,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遗憾之色:“大小姐你说得对,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又如何,徒增思念。”
王氏抬头,有些惊讶:“小筝,你跟着大小姐念书,也学了些,这两句诗说得挺顺溜。”
望着自己的女儿,王氏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原先还是个野丫头,跟着大小姐久了,慢慢的也就转了性子,现儿一张口还能说几句像模像样的话来了呢。
“诗?”小筝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念着顺耳罢了,阿娘你怎么说我在作诗?”她的眼睛一亮:“对了对了,大小姐,明日还有赛诗会,听说皇上有彩头,胜者都有东西奖赏呢。”
慕瑛将书卷放到了窗户边的桌子上,心里头暗道,这赛诗会还不早就内定好了?总不能让灵慧公主落了脸,明日的头筹肯定会是她的,至于自己,也不会让她没了名字,毕竟她父亲是大司马,她又在宫中这么久,多多少少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早些歇息罢,奶娘,你也别再赶工了,明日我随便穿一件什么衣裳出去便好,不一定要穿新衣。”慕瑛望了王氏一眼,心里头发酸,王氏为了她可真是攒着劲头来,才听着说有牡丹花会,便开始动手给她做衣裳,生怕她会被那些来参加牡丹花会的贵女比下去。
比下去便比下去,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慕瑛走到王氏身边,一手将绣花针捏住:“奶娘,你千万要爱惜身子,这皇宫里,慕瑛就你跟小筝两个可以信赖的人了。”
王氏一怔,停下了手,呆呆的望了慕瑛许久,好半日才低声道:“大小姐,我明白。你先去歇息,我这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熬夜的。”
夫人病体沉重,还熬夜给大小姐赶制衣裳,雪上加霜,没有撑过去,自己跟夫人可不一样,怎么能拿这个当懈怠的借口?王氏轻轻将绣花针从慕瑛手中抽了出来,朝她笑了笑:“大小姐,你快些去歇着,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熬夜。”
慕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奶娘,那我与小筝回房了,你也早些歇息。”
王氏停了针,望着慕瑛亭亭玉立的身影,无限唏嘘,转眼间大小姐就长成大姑娘了,这般水灵的模样,若是夫人在世,见了还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
一夜南风,早晨起来,地上有着数片竹叶,在青石小径上飘来荡去,就如江河之上的一叶叶小舟。
小筝推开门看了看外头,笑眯眯的转过了身:“大小姐,是个赏花的好天气。”
昨晚睡在床上,听着外边风声呜咽,还以为会变了天气,可没想到起床一看,竟然还是晴空万里,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王氏从旁边屋子走了出来,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手里头捧着一件淡黄色的衣裳:“小筝,赶紧拿了去给大小姐试试,若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好赶紧改。”
自从进宫,慕瑛没有再穿她喜欢的紫色衣裳,幸得她肌肤胜雪,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特别是这淡黄颜色,更是衬得她肌肤娇嫩,水灵灵的,似乎伸手一掐,就有晶莹透明的水珠子从肌肤里滚落出来一般。
王氏站在门边等了一阵子,就听小筝在里头叫:“阿娘阿娘,你快来看,大小姐穿这衣裳实在是美,太美了!”
心头一喜,努力得到了回报,王氏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赶着走了进去,就见慕瑛站在屋子中央,黑鸦鸦的青丝披在肩头,托出一张玲珑精致的脸孔。淡淡黄色的衣裳,娇嫩得似乎不能再深一分,穿在她身上,就如天上的云彩一般柔软合身。
“大小姐……”王氏喃喃一声,疲倦的面容忽然便亮了起来:“谁能比得上我们家大小姐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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