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靠在颜宓的身上,“你说这一仗要打多久?”
颜宓说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总之在大雪封冻之前,肯定要有个明朗的局势。至于之后是继续打,还是维持现状,那就要看大家的势力还能不能支撑。”
说白了,打仗打的是人,也是钱。人重要,钱同样重要。
没有钱,就换不来粮食。没有粮食,几十万士兵后勤人员全都要饿死在草原上。
所以宋安然这一环节尤为重要。这场战争所需要的粮食,至少七八成都压在了四海商行。一旦四海商行出问题,这仗就没办法打了。
宋安然突然笑起来,说道:“我当初真不该接受这个任务,替陛下运粮。”
颜宓轻抚宋安然的脸颊,郑重地说道:“你一定要当心。现在有陛下在京城坐镇,各路牛鬼蛇神都不敢乱动。等陛下启程出发去草原打仗,之前那些安分守己的人,估计都会纷纷冒头。
这些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你手中的粮食是这场战争的关键,我怀疑会有人打粮食的主意,你千万不要大意。”
宋安然点头,“我都明白。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当心,宫里有人想对你不利,想趁着打仗的时候,除掉你。你会保重自己,顾忌自己的安全,对吧。”
颜宓捏了捏宋安然的鼻子,“当然!有人想要除掉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就算是宫里面那位亲自策划这出大戏,也别想得逞。”
宋安然仰头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宋安然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够警觉,就算没我提醒,你也肯定能够避开暗箭伤人。”
颜宓悄声对宋安然说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出口。永和帝想要拆散我们,但他注定是妄想。永和帝这么大年龄还要御驾亲征,这分明就是在找死。以前不敢动的那些人,这一次保不准就会搞一场大事出来。”
宋安然心头紧张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谁会搞出大事来?”
颜宓神秘一笑,“没有谁。反正你要小心,尽量少出门。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就去问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眼明心亮,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比我们看得更远,想得也更深。”
宋安然突然想到了储君之位。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颜宓,“陛下亲征,韩王跟随,太子殿下也去了边关。京城大营也跟着空了。京城瞬间就成了一座没了主人和护卫的奢华花园,无数大盗觊觎。万一京城发生暴乱,届时会变成什么样子?莫非安郡王和鲁郡王两人狼子野心?”
颜宓嗤笑一声,“给那两兄弟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乱来。而且朝中有人盯着他们。这一次定国公留守京城,若是京城出了乱子,定国公随时可以调兵遣将扑灭乱子。
京城我反倒不太担心,我更担心的是边关。这次所有后勤物资全都放在边关,包括你运来的那几百万斤粮食。如果有人里通外合,直接放一把火,所有人都得玩完。”
宋安然看着窗外,现在天气炎热,火势一起来,几乎无法扑灭。如果西戎真的打算在边关搞事,那真的要小心防备。
宋安然蓦地抓紧了颜宓的手,她有些紧张,“如果真有人用火攻,那我能做什么?要是粮食没了,你们进了草原该吃什么?岂不是都要饿死。”
颜宓笑道:“不用太紧张,这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真。”
宋安然连连摇头,“你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成为现实。那么多粮食,根本没办法运走。唯有火攻,方能毁掉那些粮食和武器辎重。对于这件事情,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宋安然望着颜宓,“颜宓,我一点都不在意永和帝的生死,他要是死在了外面,估计我还会高兴两天。可是我不能让你也跟着死在外边。
如果真的被人断了粮草,永和帝可能死,你更有可能死。所以,我一定要提早做好准备。我得另外准备百万斤的粮食,分散放在西北各地。
这样一来,一旦边关出事,我准备的这些粮食就成了救命粮。你们明天就要出征,我现在开始安排,希望能来得及。”
“安然,别太紧张。你已经想到了对策,就算事情到了最坏的程度,我们也能顺利度过危机。”
宋安然没颜宓那么乐观,她说道:“希望如此。颜宓,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宋安然突然踮起脚尖,主动含住颜宓的嘴唇。她现在就是想吻这个男人,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永远。
两个人忘情的拥吻,宋安然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怎么这么爱这个男人,她怎么这么想嫁给这个男人。
不知不觉间,宋安然无声地哭了起来。
颜宓擦着她的眼角泪痕,“别哭。哭起来真丑。”
宋安然瞪了眼颜宓,“你要是嫌丑那就别娶。反正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颜宓闻言,却笑了起来,“我要是不娶你,我还能娶谁?”
“这京城有无数女人想要嫁给你,只要你想娶,还愁没女人投怀送抱吗?”宋安然横了颜宓一眼。
颜宓叹息一声,“可是我只想娶你,你说怎么办?别的女人在我眼里,就如路边的石头,没有丝毫的存在意义。唯有你,早已经住进我的心里面,将我的心搅得天翻地覆。这辈子,我的心只喜属于你。而且我的心太小,已经住不下别的女人。”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颜宓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真是帅惨了。只可惜没有相机,没办法将他拍下来。
宋安然抬手,抚摸颜宓的脸颊。这么帅气,又有魅力的高帅富未婚夫,她真的不想给别的女人看。
宋安然嘟着嘴,一脸不爽地说道:“没次看到那些姑娘花痴一样的看着你,我就想将你的脸给蒙起来。”
颜宓哈哈一笑,“你怎么不想着将别人的眼睛挖出来?”
宋安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喜欢血腥手段吗?我这人爱好和平,除非必要,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见血。反正将你的脸蒙起来,再乔装改变一下,应该就没那么多女人盯着你,天天想着嫁给你。”
“果然是吃醋了!你这醋劲可真大。娘子,为夫需要做点什么,娘子才能原谅我?”颜宓调侃道。
宋安然哼了一声,傲娇地说道:“我还没有嫁给你,你不能叫我娘子,也不能自称为夫。”
“我这是替你宣布所有权。”颜宓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安然轻声一笑,在颜宓的脸上戳了一下,“你分明是在你自己的脸上贴金。”
“没想到竟然被你看穿了。”颜宓低头,亲吻宋安然的手指。
宋安然咯咯地笑了两声,“别闹。你什么时候回军营?”
颜宓看了眼外面,说道:“我现在就该走了。再迟就赶不上了。”
宋安然心头不舍。她低头,心里头有些难过。这一别最少就是半年的时间。还不知道这期间会发生多少危险。
宋安然忍着泪意,对颜宓说道:“一定要保重自己。你要是死在外面的话,我是不会想你的。我会很快忘了你,然后嫁给别的男人。反正想娶我的男人多得很。”
颜宓冷笑一声,“你是在说笑吗?就算我真的要死,死之前也一定会拉着你陪葬。”
宋安然抬眼看着颜宓,眼睛发亮,“真的吗?那你要说话算话。”
颜宓哼哼两声,又掐了把宋安然的脸颊,“你等着,你要是敢嫁给别的男人,你嫁谁我杀谁,我说到做到。”
宋安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就是喜欢颜宓这副霸气的模样。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颜宓最后吻了下宋安然,很温柔的一个吻,轻轻地碰了下就离开了。
紧接着,颜宓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宋安然跑到窗户边,抬眼张望。颜宓已经彻底消失在黑夜中,她看不到他,她觉着很难过。
脸上湿湿的,宋安然抬手抹了一把,原来她落泪了。
宋安然擦干眼泪又笑了起来。她又哭又笑,这一切全都因为颜宓。
她为这个男人哭,也为这个男人笑。她为这个男人喜,也为这个男人忧。
宋安然偷偷地唾弃自己,真是没出息。为了一个男人,变得都不像自己了,值得吗?
宋安然的心却在说,这一切都值得。人这一辈子能够遇到一个爱自己的,自己也爱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而且他们之间还算是门当户对,这就更为可贵。
至于一点点家庭纠纷,宋安然完全就忽略了。晋国公夫人周氏的战斗力,宋安然有自信,绝对能够碾压她。
这一晚,宋安然就没真正睡着。
等到天明,不需要丫鬟们催促,宋安然自己就爬了起来。
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宋安然就想去送送颜宓。即便没办法见到颜宓的人,但是知道他在出征军队中也好。
宋安然打扮得很清爽,又换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这就出门去了。
宋安然直接赶到城外管道,她以为自己是来得最早的,却没想到有很多人来得比她还要早。
他们的家人,或是父亲,或是兄弟,或是丈夫,或是儿子,都在这次出征大军中。他们等候在这里,就是想送送亲人,亲自送他们上战场。
日头渐渐高涨,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城外。
宋安然的马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掀开帘子,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见李大人带着锦衣卫来清场的时候,宋安然知道永和帝要来,出征的大军也快到了。
锦衣卫清场,将所有人都赶到路边的坝子里,不准任何人出现在管道上,阻挡御驾。
随着悠扬轻声,皇帝的依仗缓缓的朝人群走来。
原本还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当大家见到那个象征着皇权的金黄色的马车的时候,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高呼万岁,万万岁。
宋安然赶紧放下帘子。她不想跪永和帝,所以她干脆将自己隐藏起来。
不过让宋安然意外的是,她没想到永和帝在京城老百姓中竟然有如此高的威望。
老百姓三呼万岁,宋安然听得出来,很多人都是发自肺腑的,甚至有人激动得哭了起来。
宋安然偷偷想着,看来永和帝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皇帝的依仗停了下来,宋安然偷偷朝马车外看去。原来永和帝并没有坐在八匹马拉着的马车里面。
永和帝一身戎装打扮,手里提着宝剑。他朝在场的老百姓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演讲内容不煽情,却很朴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带着老百姓的亲人去战场,他承诺,他最终会打赢这场战争,并且将所有兵将都带回来。
没有煽情,没有高高在上,没有牛逼冲天。很实在的话,让全场欢呼雷动。
接下来,就是士兵们同亲人告别的时间。
顿时,场面乱哄哄的。
宋安然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四下张望。颜宓人呢?为什么她没有看到颜宓。
白一指着远处某个地方,对宋安然说道:“姑娘,你看那边。”
前方亭子里,皇帝的依仗就停留在那周围。皇帝本人也在亭子里。
亭子里面除了皇帝外,还有文武大臣,连宋子期也在其中,晋国公颜光也在。宋安然还看到了忠勇伯秦裴,以及吴国公世子容玉。
可是宋安然唯独没有见到颜宓。
颜宓那个鬼人,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出现在这里。
喜秋拉着宋安然的衣袖,“姑娘快看,那是侯府大少爷。”
蒋沐文?蒋沐文也会参加这次战争?
宋安然顺着喜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人群中搜索到蒋沐文的身影。
蒋沐文身边有人,是庄清梦。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我们就不去打搅他们。”
估计等这场战争打完了,蒋沐文也该和庄清梦成亲了。
宋安然看到庄清梦来送蒋沐文出征,以为侯府的人也在其中。可是围着蒋沐文找了一圈,宋安然也没看到侯府的人。
宋安然心头替蒋沐文感到不值。他一个人在外面拼死拼活,虽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可是他的功勋里面,侯府也得跟着沾光。
沾光的时候有侯府,出征的时候就没侯府。这能不让人寒心吗?
宋安然不愿意一竿子打死侯府,或许侯府的人在别的地方。宋安然四处搜寻,最后在亭子边上,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老侯爷。
宋安然心头咯噔一下,老侯爷不会也要跟着出征吧。这么大的年纪了,能经得起折腾吗?而且,她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说,什么时候侯府的消息封锁得怎么严密了。
宋安然本能地就觉着此事有蹊跷。或许老侯爷并没有打算出征。
秦裴看到了宋安然,和宋安然的目光对上。
宋安然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秦裴却一把扭开视线,像是和宋安然不认识一样。
宋安然尴尬一笑,看来她在秦裴眼里已经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宋安然还在搜寻颜宓的身影,特别留意晋国公的动静。
宋安然一直没找到颜宓,反倒是蒋沐文找到她。
宋安然跳下马车,郑重地对蒋沐文说道:“大表哥此去,一定要保重自己。”
“放心,我这人怕死,肯定会小心谨慎的。”
宋安然笑了笑,“大表哥志向远大,我就祝大表哥此去能够心想事成,旗开得胜。等回京后,能够连升三级,四级,甚至五级。”
蒋沐文哈哈大笑起来,“承你吉言。安然妹妹身上担子中,我也希望你能保重自己。”
宋安然笑道:“大表哥放心,我还没嫁出去,肯定会珍惜自己的。”
蒋沐文了然一笑,调侃道:“原来安然妹妹今日不是为我来的,而是为了颜宓。哎呀,真让我伤心啊。”
宋安然抿唇一笑,“大表哥可别再笑话我了。你想想庄姑娘,你若笑话我,改天我就笑话她去。她可比我脸皮薄多了,说不到两句就该脸红了。”
蒋沐文摇头失笑,“好吧,我就不开你的玩笑。你找到颜宓了吗?”
宋安然摇头。“我没找到他,或许他今天根本就没来,估计早就随着大部队离开京城了。”
蒋沐文微蹙眉头,“我听说颜宓被编入中军先锋。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出发了。”
宋安然心头一紧,“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宋安然心头一凉,昨晚颜宓来找她,原来是和她正式道别的。昨晚颜宓那么着急的离开,原来是要赶着出发离开京城。
先锋部队,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颜宓是晋国公府世子,身份尊贵。他为什么会被编入先锋部队?”
难道是永和帝故意安排的?
蒋沐文摇头,表示不知道。蒋沐文接着又说道:“安然妹妹不用担心,颜宓武功很好,肯定出不了事。等上了战场,我要是遇见他,我会和他说你曾来送过他。”
“多谢大表哥。大表哥,那边有人找你,好像是外祖父身边的小厮。”
蒋沐文回头看了眼,又对宋安然说道:“我先过去,安然妹妹千万别乱走。这里人多,小心走散了。”
宋安然笑着点头。
蒋沐文跟随小厮去见老侯爷。
宋安然则坐在车辕上,心神不定。
原来颜宓已经离京了,这会估计已经在百里外了吧。
颜宓昨晚竟然没告诉她,真是可恶。
宋安然咬牙切齿,等下次见了颜宓,她定要问问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颜宓不在,宋安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她上了马车,命令车夫驾车回城。
大军出动,战争序幕拉开。
因为宋子期在朝廷里当差,宋安然每天都能得到最新的消息。
今天说朝廷大军已经到了某某地方,离着边关还有多少天的路程。明天这个消息又会更新,朝廷大军一天又走了多少里,离着边关还有多少多少距离。
这样的消息每天都在更新。与此同时,粮食棉布,还有御寒的棉衣,以及军械,正源源不断地送往边关。
草原冬天来得早,谁也不敢保证冬天来临之前,战争就会结束。所以必须得提早做好御寒的准备。
宋安然的四海商行,调集了所有的海船运送粮食。因为这场战争,宋安然俨然成为大周朝最大的粮商。
同时,宋安然和宋子期商量后,就偷偷安排了一批粮食私下里运往西北,以备不时之需。
宋安然希望自己这个安排是多余的,这场战争能够顺顺利利的打完。但是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战场外的事情同样变幻莫测。多做一个准备总是没错的。
宋安然嫌弃一百万斤粮食太少,又让人偷偷运了一百万斤到西北。
半个月后,前方送来消息,大部队在边关休整了两天,永和帝亲自下令,军队兵分三路,进入草原,直捣西戎王庭。
洗墨私下里偷偷告诉宋安然,永和帝对军队下的命令是:在草原上,遇到任何生人皆杀无赦。
宋安然悚然而惊。
永和帝是打算灭绝西戎这个民族,永绝后患吗?
又过了十来天,前方送来最新消息,晋国公所率领地西路军和敌方干了一架,各有死伤。考虑到大家势力对比,损失承受能力,应该是朝廷大军赢了。
至于永和帝所率领的中军,目前还没有战争消息送来。
宋安然对草原上的战争不太了解。找了个机会问起冯三。
说起冯三这人,他的经历真的很丰富。不仅曾在海上讨过生活,也曾在草原上和西戎人干过架。
冯三告诉宋安然,“姑娘,草原不像我们中原一个村,一个城的。人可以逃走,城搬不走。敌人来了,直接就能找到目标攻击。
草原上打仗可不是这样的,草原上打仗,首先得找到向导,然后由向导领路去找敌人。
姑娘,你想想,那些西戎蛮子都是逐水草而居。今天可能在河边安营扎寨,改天就有可能在几百里外的地方住下。
所以在草原打仗,打仗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找到敌人的踪迹。陛下率领的中军没有消息传来,十有八九还在草原上乱转,四处寻找西戎王庭的踪迹。
只要找到西戎王庭的踪迹,以咱们大周的势力,那帮西戎蛮子肯定逃不掉。”
“那军队现在岂不是在草原上和西戎人捉迷藏?”宋安然问道。
冯三点头,“对啊,就是捉迷藏。就看谁的耐心更足,粮草准备得更充足,谁更有决心。”
宋安然问道:“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寻找敌人的踪迹,下面的士兵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茫茫草原,一旦掉队,那绝对是死路一条。因为没有向导,你在草原上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且草原上不仅有西戎人,还有一些神出鬼没的野人,还有草原狼。对于掉队的人来说,这些全都是噩梦。”
宋安然听完,暗自叹息一声。战争果然够残酷。
宋安然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听说中军编了个先锋部队,是不是用来找敌人踪迹的?”
“先锋啊,那做的事情就多了,刺探军情,寻找敌人踪迹,暗杀敌人首领,危机时刻断后等等危险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做。”
宋安然心一紧,“先锋部队的存活率高吗?”
冯三笑了起来,“姑娘真会说笑。先锋部队,顾名思义,其实就等于是敢死队。永远都是死人最多的部队。”
宋安然的心很凉。
晋国公是干什么吃的。颜宓被安排进入先锋部队,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是说晋国公对颜宓充满了盲目的自信。
宋安然谢过冯三,将冯三打发走,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总觉着这场战争,对颜宓来说就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宋安然派长安盯着衙门,一旦有最新的消息,就即刻送来。
无论宋安然有多担心颜宓,日子还是要过,时间还是照样从指缝间溜走。
之后得到的消息,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据说三路大军从三个方向进入草原,早已经深入草原腹地。战线越拉越长,补给线也越拉越长。距离那么遥远,消息送到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宋安然听长安说,边关那边,一开始是三天往深入草原的军队送一次粮食。后来距离越拉越远,不得已只能五天送一次。如果还没有好消息送来,如果军队继续深入草原,送粮食的间隔时间也会随之越来越长。
毕竟熟悉草原,能在草原送粮的后勤人员也就那么多。临时补充上来的人员根本不顶用。
而且这次进入草原的军队,几乎都是骑兵。骑兵讲究机动能力,没办法携带太多的粮食。粮食太多,就会拖累速度。速度提不上去了,就没办法追击在草原上生活的西戎人。
前线送来的消息越来越少,宋安然也就越来越担心。
终于有一天,前方传来好消息。
永和帝率领的中军终于找到了西戎王庭所在的地方,联络东西两路军队进行包抄,直接杀到王庭,将西戎人杀了个人仰马翻。
只可惜这一次没能擒获西戎王。西戎王在心腹属下的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如今不知道躲在草原哪个角落里。
还有一个遗憾就是,这一次直捣西戎王庭,当时西戎有三个部族没在王庭。意思就是西戎还有三个部族的战斗力,几万人游荡在草原上,随时都有可能反扑朝廷军队。
永和帝下定了军心,这一次一定要彻底解决西戎问题。
所以在了解了局势后,永和帝当即下令,三路大军继续深入草原,寻找西戎部族的有生力量,见一个杀一个。如果谁能擒获或者杀了西戎王,直接封爵。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听着二十天前发生的事情,宋安然心下感慨万千。
好歹有了个好的开头。
可是紧接着长安就给宋安然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长安对宋安然说道:“据我们安插在西北的探子回报,太子殿下负责粮草运送。因为大部队深入草原腹地,粮草供应已经渐渐支撑不住。
小的偷偷听说一个流言,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说陛下率领的中军之前已经断过一次粮。断了两天。因为人才难得,陛下才没有啥了运粮官的头。
可是现在往草原里运送粮食越来越困难了,这场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断粮的事情肯定还会出现。”
宋安然心里头咯噔一声,担心的事情没以敌人火攻的方式的发生,竟然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开始。
宋安然悄声问长安,“这个情况老爷知道吗?”
长安点头,“老爷负责粮草,这个情况他肯定知道。这几天老爷天天忙到三更才睡,估计也是在为这个问题头痛。”
不怪宋子期头痛,皇帝被断粮,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往轻了说,这是玩忽职守。往重了说,这就是阴谋造反,想要害死皇帝。
宋安然又问长安,“边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人心慌乱吗?”
“边关现在就是一个大金库,那里的人都挺乐呵的。但是上面那些人,尤其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些人,据说天天都是愁眉苦脸的。差事没办好,等到陛下从草原回来,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说不定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宋安然嗤笑一声。当初文官都以为这个差事是个肥差,可是趁机在永和帝面前露脸。如今全都傻了。
后勤总管哪里是什么肥差,分明是提着脑袋干活的差事。一不小心就要将身家性命搭进去。
那些文官,尤其是在太子殿下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多半都缺乏地方从政的经验,根本不了解这里面的名堂,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真以为靠着身份地位,就能保太子殿下平平安安。
结果身份地位在自然大环境下面,屁都不是。
无论什么地位,也没办法帮助运粮队伍准时将粮食运到永和帝跟前。
宋安然问长安,“朝廷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长安摇头,“朝廷还算安静。鲁郡王和安郡王最近特别老实本分,轻易不出王府。估计是为了避嫌。”
趁着永和帝不在京城的时候四处联络,绝对是找死的节奏。
宋安然暗自点头,看来鲁郡王和安郡王争位的心思不强啊。就算真有这个心思,现在也还没有足够的势力参与皇位争夺战中。
而且东宫世子萧译,韩王府世子萧训均留在京城。这两个主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在辈分上,他们低了一头,可是论到手段,鲁郡王和安郡王都不是这两个小辈的对手。
宋安然对长安下令,让长安继续密切关注边关的动静。
边关动静影响全局,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方向。
有用的消息越来越少,各方异动越来越频繁。
过了两天,朱敬亲自到宋府见宋家,告诉宋安然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就是有海盗打劫四海商行的运粮船。
宋安然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冷笑一声。那帮乱臣贼子果然忍不住动了。
朱敬继续说道,好消息就是只损失了两条海船,海盗也被打跑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海上势力都知道,四海商行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没有绝对碾压的势力,最好别招惹四海商行。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问朱敬,“粮食还供应得上吗?”
朱敬点头,“姑娘放心,粮食肯定供应得上。不过小的担心户部的钱只怕是不够了。”
“哦?难道户部想欠账?”
朱敬点头,“有户部官员透露出这个意思。小的特意到户部打听了一番,这几个月花销太大,国库几乎都快掏空了。姑娘,如果老爷开口赊欠,小的要答应吗?”
宋安然眼一瞪,“当然不能答应。老爷是老爷,朝廷是朝廷。我们不是跟老爷做生意,而是跟朝廷做生意。你今天答应赊欠,以后就别想收到一文钱。
而且就算本姑娘答应赊欠,朝廷上下也不会有一个人感激本姑娘,说不定还将本姑娘当做肥肉,找各种理由吞掉四海商行。
朱敬,规矩我早就定下来了,你就照着规矩办事。要是户部官员找你的麻烦,你就去户部找宋大人告状。我就不信,这是陛下定下来的交易条件,没陛下开口,谁敢乱来?”
“有姑娘这话,小的就放心了。”
宋安然问朱敬,“这几个月,我们卖给户部不少粮食。这些粮食能支撑大军多长时间。”
朱敬沉思了片刻,“因为不知道具体消耗数目,不过小的姑且估算一下,我们卖给户部的粮食,正常情况应该能支撑一两个月。”
有一两个月足够了。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有最新消息传来。
长安的消息,貌似比朝廷的消息更灵通。
大晚上,长安突然送来一个消息,永和帝率领的中军第二次断粮。这一次断粮足足三天。
宋安然一看这个消息,顿时悚然而惊。
紧接着宋安然就想到,太子完蛋了。
连着两次断粮,一次两天,一次三天,如果有奸邪小人在永和帝耳边搬弄是非,断粮这件事情妥妥就是阴谋造反的节奏。这就是活生生要饿死永和帝啊。
太子殿下可以叫委屈,叫无辜,可以说人力有穷尽。
可是别人也可以说太子殿下是处心积虑。表面上忠厚老实,认真办差,实则一肚子坏水。为了逃避断粮的惩罚,太子殿下铤而走险,想要让永和帝永远走不出草原。
总之,只要永和帝能够走出草原,太子殿下的结局几乎定了。太子殿下连着两次断了永和帝的粮食,这件事情没办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就算太子殿下真的是无辜的,就算没人在永和帝耳边进谗言,以永和帝的性子,这个锅太子殿下也背定了。
宋安然能想到的事情,朝臣们肯定也能想到。
长安的消息快了一步,朝臣们是在第二天下午得知永和帝被断了第二次粮食,足足三天。
顿时无数文臣就开始哭天抢地,说老天爷不开眼,竟然降下这样的磨难来折磨太子殿下。
文臣们集合在一起,大家畅所欲言,试图替太子殿下寻找一条出路。
东宫世子萧译也四处拜访朝廷大佬,希望大佬们能够伸手帮太子殿下走出困境。两次断粮的罪名,太子殿下那个身板真的背不起,也背不动。
这锅真要让太子殿下来背,太子殿下分分钟就得也压死。
朝臣们纷纷承诺,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拯救太子殿下,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遭难。
可是还没等他们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边关又出事了。
宋安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里应外合,在边关粮仓放了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粮食。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流传到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之前,老百姓个个自信满满,认为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西戎死定了。绝对是族灭的下场。
可是当粮食被烧毁的消息传来,全京城的人都沉浸在一种悲观绝望的情绪中。
他们的陛下,他们的韩王,他们的亲人都还在草原腹地。光是走出来,都需要一二十天的时间。没了粮食,如何撑过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几十万大军,国家的中流砥柱都要饿死在草原吗?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开开眼。
至于韩王世子萧训,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一口血喷涌而出,差点昏过去。他的父亲韩王就跟随在永和帝身边。
永和帝断粮,韩王同样没吃的。边关粮草没了,朝廷大军又身陷草原腹地。没有粮食,再大的战功也没有用,所有人都得饿死。
韩王府上下悲观绝望,都眼巴巴地看着世子萧训。
世子萧训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对小厮吩咐,“备车,本世子要去见宋家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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