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出来,庞皇后将身边的嬷嬷宫女统统都遣散让她们离开不许跟着她,说是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连鸾驾都没有乘便一个人走了。
皇后娘娘是多金贵的人物啊,伺候她的嬷嬷宫女儿哪敢真的离开,这万一皇后娘娘要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可全都得掉脑袋。
“王嬷嬷,娘娘她不让奴婢们跟着,这这可怎生是好?”
眼瞅着庞皇后走了,就连她都不许近身伺候,王嬷嬷这心里也着急啊,可她能怎么办,甭管庞皇后有多宠信于她,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地位卑微的奴才,真要哪里做得不好,这脑袋那是说搬家就得搬家。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着。”也不知道在慈宁宫里,太后都对娘娘说了些什么,怎么来时娘娘都还好好的,走的时候就变成这般模样。
王嬷嬷崩着一张脸,心下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是庞皇后的奶嬷嬷,对于自己这个主子的脾性那是最了解不过,但凡她下达的命令就必须完全的服从,否则不管你有怎样的理由都休想在她手里讨到任何的便宜。
“可可...可娘娘不让咱们跟着,还说谁要敢跟着她,那就砍了谁的脑袋。”回想起庞皇后说这话时的表情跟语气,众宫女们哭丧着一张脸,全都急红了眼,那眼里闪烁的泪光还真挺让人于心不忍的。
跟也是错,不跟也是错,怎么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就那么可怜。
“你们都是常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摆着这样的脸色是给谁看的,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不是?”别说这些宫女儿想哭了,就是王嬷嬷也挺想哭的,她虽是知道庞皇后不可能想不开做傻事,但只要庞皇后心里憋着的那口气顺了,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伺候人的。
就算不许她们跟随的人是庞皇后本人,可她说不跟你们这些奴婢就真的不跟了?
反正这事儿谁摊上谁倒霉,而她们这些全都躺枪,王嬷嬷揉了揉眉心,语气坚定的道:“娘娘许是心里不痛快,心情不太好,就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咱们就小心的跟在娘娘身后,注意把自己藏好了,别让娘娘瞧见烦心就行。”
“是,奴婢们都听王嬷嬷的。”
“行了,都别废话了,再不跟上去娘娘都要走没影了。”话落,王嬷嬷是提着裙摆,小脚踩得飞快的追了过去,丝毫看不出她这都快五十了。
“咱们赶紧跟上去,听王嬷嬷的总没错。”
“嗯,咱们走。”
虽说王嬷嬷跟吴嬷嬷都是庞皇后身边的头等嬷嬷,她们都得庞皇后的信任与重用,但在坤宁宫当职的宫女儿们心里显然还是王嬷嬷要积威更甚一些,她们这些人也从来都很听王嬷嬷的话。
且不管事后娘娘会怎么的秋后算账,只要她们跟着王嬷嬷,想来娘娘也顶多就是责罚责罚她们,不会要了她们的性命。
别看庞皇后在人前端得那样大方得体,悲天悯人,心地善良的,只有在她手底下当过差的人才知道,这位娘娘的心狠着,手段也辣着,谁要不如了她的意,她就能在谈笑间要了你的命。
辰时末停了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庞皇后的心里很乱,她的脑子更乱,积压的情绪无法得到宣泄,她脚下的步子就踩得越快,那速度用箭步如飞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若被懂行之人瞧见庞皇后现在的模样,定然会非常的吃惊,怕是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位庞皇后竟然会武,而且功夫还很不错的样子。
思绪如飞,庞皇后在急速的行走过程中,混乱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焦躁不已的她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也似是终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了。
腊月里的风,刮在脸上就如同刀子在割肉一样,庞皇后立马就捂着脸,停下了脚步。
“姨母,看来你是真不打算扶持太子了吗?”此刻仔细回想刘太后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庞皇后不禁连连冷笑出声。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刘太后在等着她向她低头,可庞皇后就是偏不,在庞皇后的心里始终觉得,姨母与姑母是不一样的,终归不是一个姓氏,又怎会有劲儿只往同一处使呢?
纵然刘太后是她母亲的嫡亲妹妹,对她这个外甥女也曾非常疼爱过,可那都是建立在她很听她话的前提之下,一旦发现她无法再控制她,她不也露出了她最为真实的一面。
说起来也不怪她那个外祖母最疼爱刘太后那个幺女,对她母亲的感情要相对淡漠一些,那还不是因为刘太后一心要护着荣昌伯府,坚决要守护荣昌伯府的世代荣华,而她的母亲嫁入太师府,每每想的都是如何促成庞氏一族的大业,力求顺利辅佐太子继承大统。
两个女儿两相比较之下,她的外祖母能偏着她母亲才有鬼。
“只可惜除了太子你别无选择,不管你还有什么后招,本宫都等着。”咬了咬牙,庞皇后还是太想要得到属于刘太后暗藏的那一部分势力了。
虽说刘太后只是一介女流,她纵使贵为太后,可后宫之人不得参政,她能说上话的地方其实不多,然而,刘太后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心机没有手段的女人,不然她如何能在先帝那么多女人里面稳坐后位?
若得掌控那一部分势力,庞皇后可以直言不讳的宣誓,整个后宫从此都将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说什么要本宫抓住皇上的心,得到皇上的爱,呵呵...真当本宫没有为此努力过么?可皇上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她捂了那么多年,多少次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结果还不是一次次的被推开。”
几年前的庞皇后或许还会期待得到宣帝的心,得到宣帝的爱,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已不再抱有那样的奢望。
是的,就是奢望。
自从那个女人死后,皇上的确是到后宫的时间多了,各宫佳丽他都施以雨露,可他谁也不爱,谁也不宠,到后宫恩宠哪个女人就好比他每隔几日就要例行一次的公事一样。
“本宫只要守好自己的儿子,不惜一切代价的扶持太子上位就好,至于皇帝的恩宠,谁想要谁便去争吧,本宫一点都不在乎。”
也怪当时在慈宁宫,刘太后明里暗里的话对她刺激有些大,以至于让她失了分寸不说,还险些当众失仪,可这也让庞皇后瞧出了刘太后的几分心思。
就当曾经的她们是合作关系吧,现在变成敌对关系也不错,至于明面上她们不会相斗,至于暗底下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不管刘太后能有怎样的作为,她又有怎样的谋算,只要她没有可扶持的人,那么她手中所有的资源,最后都会沦为太子的资源。
她庞欣瑶再不济,身后还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太师府,她的父兄会帮她们母子,而她这些年的皇后也不是白做的。
刘太后她有什么,那个已经落败得连她都不屑多瞧一眼的荣昌伯府么?
那真要是能扶得起来的,也不至于将刘太后逼到现在这般境地,庞皇后想着刘太后的处境,很是不厚道的笑了,还是笑得极其张扬的那一种。
“无论如何寒王必须死,就算他不死,也绝不能让他接触到药王。”
近来皇上的确是耐心不多了,各种动作也越发没有掩饰,他想做什么庞皇后还是猜得到几分的,也正因为她猜到了,心里才越发的不痛快。
甚至有时候她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冲到皇上的面前问问他,只有寒王才是你的儿子吗?太子他难道不是,皇上你就那么忽视他的存在?
“皇上,但凡你有一点顾及到我们母子,臣妾也不会走到这样一步,你可别怨臣妾,这都是你逼臣妾的。”孤身站在风雪里,庞皇后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将心里的憋闷全都发泄了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也通透了许多。
刘太后想要利用她,那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算计得到她了。
皇上那里有些事情她必须得去做,而且得好好的做,但她还期盼得到皇上的关注么,当然不,亲近皇上不过只是为了她的计划更顺利的进行罢了。
“皇上,既然你不顾及咱们的夫妻之情,那就休怪臣妾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不给你留了。”轻轻拂去肩上的白雪,庞皇后冷声道:“都还愣在后面做什么,赶紧出来随本宫回宫。”
“是,娘娘。”
王嬷嬷小心翼翼的瞄了瞄庞皇后,见她不似生气动怒的样子,提起的心稍稍落了落地,“娘娘,奴婢伺候您上轿。”
正如王嬷嬷之前心中所想那样,这些人虽说是她自己赶走的,可若她们真就走了,庞皇后回去定是要重罚这些人的,好在她们还算有眼力劲,“抓紧时间回去,本宫重新梳洗一番后,还有另外一场硬仗要打。”
眼下时间尚算充裕,庞皇后也是喜欢打有准备之仗的人,身份地位上赢了那些女人还不算,就是在气势上面她也要彻底碾压她们才行。
“朱嬷嬷,你说她会上钩吗?”跟庞皇后演完一场温情大戏,刘太后只觉身心俱疲,累得不行。
到底还是年纪大了,精力时有不济,就是她想不服老都不行。
“娘娘的谋划那么周密,皇后娘娘想要再次拉拢娘娘,让娘娘扶持太子,那她就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呵呵...你倒是看得分明。”刘太后眯了眯眼,手里快速的拨弄着佛珠,对于不听话的人,她向来都秉持能舍就舍的原则。
想要她扶持太子,那得拿出诚意来,刘太后可还没忘庞太师跟她那个姐姐两次来见她时的嘴脸呢?
呵!
真以为除了太子之外,她就再也无所依,横竖就非得太子不可?
现在可不单是皇上打着主意要太子下台,就连她这个做母后的也是支持的,至于太子下台后由谁上位,刘太后心中已有成算。
“奴婢这是亏得娘娘教导有方。”
“呵呵...那咱们就静看皇后能给咱们唱出怎样的一台戏来,哀家还真是相当的期待。”
胆敢给哀家甩脸子,真是惯得你的,哀家就是不亲手收拾你,也断然不会让你好过。
你不是横么,哀家倒要看看跟那丫头对上,到底是你强还是她强。
“朱嬷嬷,给她传一句话,哀家只看结果,这趟差事她若办不好就后果自负。”
“是,奴婢省得了。”
“话传给她之后就断开联系,清理干净一切痕迹,她与咱们再无牵扯。”
“是。”
“明个儿早朝过后你亲自去一趟御书房,请皇上到慈宁宫用膳,若是皇上说忙要推的话,你就告诉皇上哀家有件他很在意的东西要交给他。”
朱嬷嬷眸光微闪,低着头恭敬的道:“是,奴婢定会将皇上给请来的。”
“哀家乏了,你就伺候哀家到暖阁小睡一会儿吧!”
“是。”
“哀家之前吩咐过的切记都要办妥了,谁那里出了差错哀家就要谁的命,明白吗?”
“奴婢省得。”
崩着神经伺候刘太后睡下,守在软榻上见刘太后睡熟,朱嬷嬷这才敢小心翼翼的从地上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到暖阁外,又安排两个宫女进去守着,她才能稍微喘上一口气,紧接着又要去忙刘太后交待的事情。
否则,等到刘太后小睡起来,事情没有办好,她也讨不了好。
......
相府·观月楼
“爹爹可是病人,怎么能随便下床呢?”宓妃手里提着食盒走进房间,正好看到她爹偷偷摸摸的准备往外溜,那动作就跟做贼似的。
猛地听到宓妃那特有的软糯嗓音,温老爹的动作一僵,嘴角微抽的转过身,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瞅着宓妃,只差没再扭捏个小手帕了。
“妃妃儿怎么来了?”逃跑被抓了个现形,温老爹顿时觉得他高大威猛的父亲形象轰然坍塌了。
“爹爹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
“别啊别,爹爹最想看到的就是我闺女了。”温老爹赶紧上前拽住宓妃的胳膊,这距离一近他就闻到阵阵浓郁的香气,立马讨好的道:“爹的宝贝女儿又给爹做好吃的了,味道可真香。”
“爹爹真是越发赖皮了。”别说温老爹对上宓妃的有些眼神儿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就是有时候宓妃对上温老爹的眼神儿,那也是无法拒绝他的。
这就好比现在这个时候,她能拒绝么?
不能,那就只能乖乖打开食盒,赶紧解解她家老爹的馋。
“妃儿都气好几天了,妃儿就原谅爹一次,咱不生气了行不?”按照这丫头的脾气,为着他罚跪雪地之事没有直接闯进宫里找皇上闹一场,温老爹就实在不敢再提别的要求了。
“我有生气吗?”宓妃无辜的眨了眨眼,压根就不接温老爹的话。
虽说从当时的形势来看,皇上罚她爹跪雪地也是出于无奈,甚至也唯有这样的苦肉计才能取信于人,但那在雪地里足足跪了三个时辰的人是她爹,宓妃能不心疼么?
就算在理智上宓妃是能理解皇上的,毕竟事后一个帝王之尊都向她爹致歉了,可在情感上宓妃还是有些接受无良,对皇上自然有了小怨恨。
如若不是她懂医,身后还有一个药王谷,就她爹这样的身板,跪上三个时辰的雪地不落下毛病才怪,就算好药养着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
“妃儿,爹爹知道错了。”
袖口被温老爹给扯住,宓妃险些就没崩得住,半晌后她抿唇道:“下不为例。”
“爹爹保证没有下次了,这要还有下次,爹爹就跟妃儿一样,不理皇上让他着急去。”
宓妃太过了解她爹,要不从梨花小筑回来,她也不能专门守着温老爹,目的就是不想他操那么多的心,“爹爹现在是病人,好好养病才是爹爹最要紧要做的事情,别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呃...”满心以为自己的禁令就快解除,没料到会这样的温老爹傻眼了。
“扑哧——”
“妃儿,爹爹都快憋坏了。”
“现在外面可都在传爹爹病得很重,药王谷两位弟子出手才勉强稳住您的病情,这种情况之下爹爹要是露了面,那......”
后面的话宓妃没说,但显然温老爹立马就会意了,接着他的眉头便皱成了一团,略有迟疑的开了口,“寒王毒解了的消息,妃儿真不能传给皇上,让皇上安安心?”
“不要,就让皇上再担担心,不然女儿心里这口气可出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到别人身上去了。”
刻意咬重的‘别人’两个字莫名让温老爹心惊肉跳了一把,他怎么就觉得那个‘别人’指的就是皇上呢?
“成,那爹爹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妃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抹了把额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温老爹只能在心里默默对皇上说了句,皇上您就自求多福,微臣实在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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