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湖的连环浮尸案破了。
可是, 却破得无声无息。
没有官府的告示,也没有坊间的传闻, 无人知道凶手的名字, 也没人知道凶手的过去,更没有人关心, 这凶手为何杀人。
百姓们依旧过着自己滋润的小日子, 南京城一如既往热闹繁华, 秦淮河畔花街花船依然通宵达旦,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 这里曾有一座望舒阁, 望舒阁中, 曾有一个艳压群芳的宛莲心。
寻欢客们选出了新花魁, 百姓们也听腻了鬼船艳鬼的段子,就连莫愁湖,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委托破案的南京知府江驰泰大人, 除了送来一万两酬金和一封暗示郝瑟等人速速离开南京城的感谢信之外, 便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联系,好似南京城中从来没有这么一个案子。
那尘封二十年的灭门惨案, 那九羽琴声中的爱恨情仇, 都化为了莫愁湖上的水烟云雾,消散无踪。
只有岐风客栈中一直昏迷的宛莲心和重伤的流曦还在提醒着众人,这个案子的存在。
孟三石为二人做了综合诊断治疗,说这二人虽然同是卧床不醒, 情况却是天差地别。
流曦只是皮外伤,但因为负伤之后,未能及早治疗,导致伤口化脓感染,加上疲劳过度,身体素质急速下降,所以在撑着一口气见到尸天清之后,就昏了过去。
不过,据孟大夫的诊断,应是流曦的身体进入了一种自我休眠的修复状态,无需太过忧心。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宛莲心。
与流曦相反,宛莲心身上的伤并不重,可唯独意识却陷入了一种莫测的深度沉睡中,而且很有可能就此睡过去,再也不会醒过来。
换句话说,她已存死念。
对此,孟三石表示束手无策,众人更觉爱莫能助,除了一个人。
“失去求生意志啊,这种病我最熟,我很有经验!全权交给我负责吧!”
当时,郝瑟啪啪啪拍着胸脯如此保证。
对于郝瑟的狂言浪语,炽陌从心底表示出了鄙视,但其余众人,甚至连文京墨都未提出异议,反倒默许了。
之后的半个月内,炽陌发现郝瑟每天三顿饭,外加一顿夜宵,都会去宛莲心的屋内又蹦又跳,又舞又歌,不唱个满头大汗绝不罢休,宛若智/障。
直到——
炽陌偶尔一次近距离亲耳听到了郝瑟的歌声,那一刻,炽陌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难怪其他人对郝瑟如此充满信心,那歌声,恐怕就算死人听了,也能从坟里爬出来——胖揍郝瑟一顿!
于是,在郝瑟鬼哭狼嚎了半月之后,终于收到了奇效。
宛莲心居然能在半昏半醒中吃下流食,而流曦的伤情恢复更是突飞猛进,具体表现是,在某一夜郝瑟的夜半歌声中,流曦从床上弹坐而起,冷声沉吼:
“郝公子,请闭嘴!”
*
秋晚夜凌寒,寻风潜入云,
一室影濯濯,慢慢声道情。
岐风客栈厢屋内,大病初愈的流曦坐在正中,众人旁侧围坐一圈。
“流曦,你那夜去望舒阁,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如何和宛莲心到了一处,又为何会被往生盟追杀?且一一道来。”文京墨定声道。
流曦点头,吸了口气:“那夜亥时,我赶到望舒阁之时,阁中已空无一人,我便直奔莲池,恰好撞见一队黑衣人挟持宛莲心冲出,我不敌那几人,又来不及回来禀告公子,只能留下暗符,追踪而去。”
“二十一的那个符号我们看到了。”郝瑟连连点头,“后来呢?”
“我一路追了三日,才趁那队人疲惫之时,一举杀之,抢回了宛莲心。”流曦又道。
“哦哦哦,英雄救美哦。”郝瑟激动。
流曦的表情却是毫无波澜,依旧尽职尽责叙述:“当时宛莲心已经饿了数日,神志模糊,我只能用麻袋将其装好,背着她赶回南京,不料又遇到了往生盟——”
说到这,流曦不禁顿了顿,蹙眉道,“往生盟对我的反踪之术十分了解,无法再留暗符,只能夜间赶路,但依然被追杀至莫愁湖边……幸亏遇到了炽陌公子,否则,流曦怕是无法再见到公子。”
“嗯咳。”炽陌翘脚,挑眉扫望众人。
尸天清起身,向着炽陌正色抱拳:“此次多亏炽兄出手相救流曦,尸某谢过。”
“举手之劳,天清美人不必客气。”炽陌一笑,眼角一挑,看向郝瑟。
“对对对,炽公子您劳苦功高!”郝瑟扯着脸皮抱拳。
炽陌翘起的脚丫子开始左右摇摆:“还算小子你有良心。”
郝瑟呲牙。
舒珞和文京墨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过话说回来,这宛莲心乃是那黎钰的义女,若真论起来,可是个帮凶,难道小子你真的打算以后照顾她?”炽陌问道。
“是。”郝瑟点头。
炽陌瞥了瞥嘴。
“宛莲心只是被黎钰利用,用作转移众人视线的棋子,她并未杀过人,她的手是干净的。”流曦突然冒出一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哎呦呦,二十一,看来这一路上你和莲心姑娘没少套近乎啊,”郝瑟两条眉毛都飞了起来,“不错不错,撩妹的技能点尽得老子真传。”
流曦冷峻面容之上毫无半分尴尬羞涩之色:“并非撩妹,而是逼问。”
“嗝!”郝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宛莲心是重大嫌犯,我怕她以苦肉计接近公子图谋不轨,自然要问个清楚。”流曦看向尸天清,垂首抱拳,“幸是流曦粗通刑问之法,总算是问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否则,怕是那黎钰藏船之处很难——”
“等一下,”郝瑟噌一下站起身,瞪着两眼,“流曦你刚刚是说,你对莲心姑娘用刑了?”
流曦一脸平静无波:“逼问自然要用刑。”
“卧槽,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你也下得去手?!”郝瑟抹了一把汗。
“美人?”流曦一怔,“哪里美?她根本比不上公子一根头发。”
“我跪了!”郝瑟一屁股坐回座位,摇着手掌给自己扇风。
二十一这小子,跟着尸兄别的没学会,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学了十成十。
“用刑?可是宛莲心身上,除了黎钰割的那道伤口之外,并无其它的伤痕啊。”孟三石疑惑。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用刑,怕是……”炽陌脸上挑眉邪笑。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神色一变。
“流曦!”尸天清神色一沉。
“公子放心,流曦只是点了宛莲心的穴道,让她无法阖眼睡觉罢了。”流曦抱拳,一本正经道,“人若是三日三夜不睡觉,无论你逼问什么,他都会答出来。”
卧槽,这太狠了。
郝瑟用袖口擦了擦脖颈流下的汗珠。
“流曦,你还问出了什么?”文京墨道。
“并无太多有用的信息,宛莲心只是为黎钰做一些遮掩之事,比如三月十五那日,以迷幻迭香操控众人产生时间错觉,赴宴之人以为自己整夜都听到了九羽琴,而实际上那夜中有一个时辰,他们并无意识,而在这段时间中,真正的九羽琴就被黎钰拿到鬼船弹奏,特意给渔夫朱大鱼看到,为宛莲心制造不在场证明,混淆视听。”流曦道。
“卧槽,这个不在场证明……”郝瑟狂躁,一把将舒珞的扇子抢了过来,狂扇一气,“真是太不科学了!”
舒珞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无奈摇头,看向流曦:“流曦,那宛莲心可曾说过望舒阁与西厂有联系?”
流曦皱眉想了想:“没有。”
“那便奇了,默刃专做西厂隐秘之事,若非西厂特使,无权调动,这默刃为何要在最后插手杀掉黎钰、杀了锦衣卫,还要杀了我们?”舒珞一脸疑惑。
众人一片沉默。
“诸位,小生一直有种感觉,那黎钰口中的幕后之人,似曾相识。” 文京墨道。
“千竹此言何解?”尸天清问道。
文京墨抬眼,定定望着众人:“黎家的药方,传说有长生不老之功效,告诉毕贵之药方之人,身份神秘,几乎无人见过此人的真面目——”
“奉泽庄?!”尸天清、舒珞、郝瑟和流曦同时面色大变。
文京墨颔首。
“难道这个幕后之人,就是那个吴茱萸?”郝瑟大叫。
文京墨思索不语。
“千竹你的意思是,西厂此来杀掉黎钰,就是为了斩断吴茱萸的线索?”尸天清蹙眉。
“恐怕恰恰相反。”文京墨摇头,“西厂来的时机太巧,恰是在黎钰向郝兄说了幕后人线索之后,若是真要斩断线索,理应来得更早,或是将我等一起杀掉才对。”
“他们当时的确是想杀了我们,若不是黎钰舍命相救——”郝瑟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不对,若是真要杀我等灭口,大可再派人来,而不会让我们风平浪静过了半个月。”
“所以,西厂的任务是杀了黎钰,留下了我们?”舒珞道。
“不,还留下了宛莲心。”文京墨道。
郝瑟四人对视一眼。
尸天清敛目:“是诱饵。”
“没错,”文京墨点头,“他们抛出黎钰,点出幕后之人,又杀了黎钰,留下宛莲心,欲盖弥彰,就是留下令人垂涎的诱饵,请君入瓮,引我们去查明真相,去查那个幕后之人。”
“为何?”舒珞皱眉,“若千竹兄推断为真,西厂为何要这么做?”
一室沉寂。
“因为,他们崇拜我郝瑟大侠呗!”郝瑟华丽转了一圈扇子。
众人:“……”
文京墨却是一笑:“郝兄这次说对了。”
众人一愣。
“恐怕是西厂想找到这个人,却自己查不到,所以,才想方设法逼我们去查。”文京墨抬眼。
“我的妈呀,听得我头都晕了……”孟三石捂着脑袋。
炽陌挑眉看着文京墨,嘴角隐隐勾起。
“啧,西厂小算盘打得比文书生还溜啊。”郝瑟摇扇子。
“那他们为何要杀了庐笙那队锦衣卫?”尸天清又问道。
文京墨蹙眉:“这——小生也是想不明白,按理来说,锦衣卫乃是为西厂办事,为何要赶尽杀绝?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后招?”
“切,或许西厂只是看这庐笙那帮家伙不顺眼,顺手杀了。”郝瑟摇扇耸肩。
“小瑟……”舒珞哭笑不得。
“阿瑟……” 尸天清扶额。
流曦暗翻白眼。
炽陌笑出了声:“这个想法,倒是有趣。”
文京墨满头黑线:“郝兄,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文书生啊,你这个人最大的坏习惯就是把人心想得太阴暗太复杂,有的时候、有的事,其实没那么弯弯绕绕。” 郝瑟踱着方步走到文京墨身边,扇子摇得呼啦啦作响,“我们不妨简单一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冷死了,大秋天的,你扇什么扇子啊!”文京墨一脸嫌弃推开郝瑟的扇子。
“我热啊——”郝瑟一脸无辜。
“热个屁,这都十月了,你——”文京墨吼了一半,骤然噤声。
但见郝瑟正扯着领子,使劲儿乱摇折扇,面色绯红,额头冒汗,后背衣衫竟是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众人也觉出不对,齐齐围了过来。
尸天清:“阿瑟,你脸色不对。”
舒珞:“小瑟,你并无内功在身,深秋时节,为何如此体热?”
炽陌:“小子,你这是浑身冒火的了吗?”
“诶,难道不是因为这几天秋老虎吗?”郝瑟眨眼。
“不对,郝军师,我看看!”孟三石一把捏住了郝瑟的手腕,诊脉片刻,面色却是变得越来越古怪。
“如何?”众人焦急。
孟三石一脸惊色:“郝军师,你、你这脉象,是中毒了啊!”
“什么?!”
“什么毒?!”
“可有解?!”
尸天清等人顿时大乱。
“这、这个……分明是……”孟三石后退两步,一脸欲言又止,两颊飘红。
“哦——”郝瑟用扇柄挠了挠头发,“我想起来了,我上鬼船那天,黎钰好像跟我说,我中了那个——绿媚来着……”
一瞬间诡异的沉寂。
“绿媚?!!”
惊呼声直冲云霄。
“哎呀,安啦安啦,除了晚上觉得有点热,没啥大事儿。” 郝瑟呼呼啦啦摇着扇子。
“你明显是毒发了啊!”孟三石惊悚大叫,“快、快给他解毒!”
“解毒?怎、怎么解?!”舒珞惊呼。
“这不是废话吗,去秦淮河寻两个姑娘过来泄/火啊。”炽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这难道没有其它办法吗?”舒珞慌乱。
“那可是云隐门的绝世十八摸合欢散!你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怕是要坏事哦~”炽陌落井下石。
“花楼的姑娘!明白!流曦这就去!”
流曦旋身就往外冲,却被文京墨一把拽住。
“咳咳,流曦,你且慢——”
“不能慢哦,那可是绿媚哦~”
“炽陌,你闭嘴!”
一片混乱之中,尸天清孤身直影,仿若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流云衫衣袂却是无风缓缓飘起。
突然,一道凌厉剑风盘旋而起,席卷屋内。
众人只觉屋内灯光一暗,待视线再清晰之时,人圈中央的郝瑟已经消失了。
诡异死寂。
众人数目圆瞪,慢慢扫望一圈,同时僵住。
尸天清,也不见了!
*
仙人板板!啥子鬼?!
郝瑟全身僵硬,双目暴突,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夜景飞掠,周身被一股清泉般的清凛气息紧紧包裹,翱翔天际——
咳咳,更正——
是被人点了穴打横公主抱着翱翔天际。
不过几个呼吸间,郝瑟就已飞过城区,掠过城墙,到了郊外一片树林内,落在了古树顶冠树杈之上。
气流拂过穴道,郝瑟喉头一松,不禁大怒:
“尸兄,你搞啥子——嗝!”
后半句话被眼前景象吓得一个气嗝噎了回去。
星河高悬,夜静烟渚,荧光千丝,萦绕树影。
眼前容颜,凝肌胜玉,剑眉飞黛,五官宛若月光精雕细琢而成,漆黑眸子,清澈见底,其中点点澄华灿动,竟是比那夜空星河还要惑人。
“咕咚!”
郝瑟觉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流窜在血脉中的热气顺着毛孔乱窜。
“阿瑟……”尸天清哑音轻挠耳廓。
“嗯——?”郝瑟肝颤。
“你——为何不告诉天清?”
“啥、啥子?”
“绿媚。”
“咕咚——那、那个,我觉得没啥大碍……”
尸天清流水般的眸光扫过郝瑟通红的脸颊:“阿瑟,你脸好红……”
“精神焕发!哈哈哈……”
尸天清长睫一颤,修长手指缓缓抬起送到郝瑟耳侧,却是在距离郝瑟皮肤仅有分毫之时,停住、指尖轻颤。
“阿瑟……你身上好热……”
“热、热了好,省衣服,哈哈哈——”郝瑟干笑,屁股开始往后噌。
可还没噌两下,脊背就撞到了树干上。
身体的感觉被绿媚放大了数倍,这一撞,郝瑟只觉背后仿佛有无数电流冲入身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尸天清剑眉蹙紧:“阿瑟,天清该怎么做?”
“啥玩意儿?”郝瑟悚然一惊。
“天清该怎么做,才能帮阿瑟解毒?” 尸天清凝视。
卧槽卧槽卧槽!
一连串粉红色桃心烟花在郝瑟脑中噼里啪啦乱炸一气。
郝瑟手指脚趾骤然绷直,狠咬牙床。
不!郝瑟,冷静!冷静一下!
尸兄这个连春宫图都没看过的纯情孩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郝瑟强压心跳,吸了口气,定定扫了尸天清一圈。
果然,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劲儿。
尸天清端坐在树干之上,脊背挺直,双手安安分分放在膝头,眸光清澈,神色严谨,完全没有任何旖旎暧昧的色彩。
血脉中叫嚣奔腾的绿媚元素立时安分了不少。
郝瑟长吸一口气:“尸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天清要帮阿瑟解毒。”尸天清正色点头。
“你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吗?”
“绿媚。”
“你知道怎么解毒吗?”
尸天清沉默一瞬:“请阿瑟直言相告,刀山火海,天清也在所不辞。”
说这句话的时候,尸天清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禁欲的清冷光芒,着实令人——
心痒难耐啊啊啊啊!
郝瑟眼睛都冒出了绿光,背后腾起一团黑黝黝的雾气,铺天盖地罩向面前谪仙剑客,嘴角邪挑。
“阿瑟?”尸天清略一歪头。
“嘿嘿,尸兄啊,这种事儿吧,是有步骤的。”郝瑟摸着下巴。
“天清洗耳恭听。”
“首先要——碰——”郝瑟眨眼,竖起食指,轻轻一点尸天清的鼻尖,“这里。”
尸天清身体一僵。
“这里。”又一触尸天清耳垂。
尸天清双眼豁然绷圆。
“这里。”指尖划过尸天清如玉面颊。
尸天清一张脸轰一下涨得通红。
“还有——这里——”指肚轻按尸天清花色唇瓣,还恶劣揉了一下。
尸天清笔直身姿剧烈一颤,清水眸中骤然腾起了两环墨色漩涡,几乎将眼前人吸了进去。
而某个单细胞的家伙竟是毫无所觉,依旧一脸坏笑,开始将目标下移,点碰尸天清的喉结:“还有这儿——”
“啪!”一只手死死攥住了郝瑟的手腕。
“诶?!”郝瑟抬头,大惊。
视线中,清绝容颜骤然贴近,弯如扇的睫毛就悬在眼前,微微颤动,眸中沉黑如海,波涛汹涌,翻滚暗色火焰。
那安静温和的绝美青年,好似突然换了一个人,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豁然朝着郝瑟压了过来。
郝瑟心跳骤然停跳,血中绿媚药性被吓得销声匿迹,背后发凉,全身僵直,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抖。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悸动——面对强者的恐惧!
好可怕啊啊啊啊!
郝瑟心中暗嚎,身体慢慢向旁边撤离,可刚移了一寸,耳边猝然划过一道劲风,竟是尸天清一只手臂重重拍在了树干之上,将郝瑟整个人都困在自己胸前。
是一个言情标配“树咚”!
但是,郝瑟分明听到了身后树干树皮裂开的悲鸣。
妈妈咪呀!
“尸、尸兄,冷静……淡定……”
“阿瑟……”
尸天清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病入膏肓的高烧病人,喉结频繁滚动,唇瓣微颤,然后缓缓,缓缓靠近了郝瑟。
卧槽,尸兄你要干嘛?!
郝瑟惊悚瞪大三白眼,全身上下都被尸天清的气势镇住,分毫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造型优美的唇形合着温热气息,渐渐缠绕自己呼吸——
“微霜!小瑟!!”
突然,夜风中传来舒珞的焦急呼声。
尸天清的唇瓣在距离郝瑟仅半厘米的时候,停住了。
郝瑟双眼暴突,后背紧紧靠着树干,冷汗淋漓。
“舒公子,你确定他们在这?”
“应该没错,舒某一路追来,应该就在这片林中。”
“赶紧把他们找出来啊!若是迟了,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啊!”
“什么叫——不堪设想?”
“哎呦,我的舒公子啊,这绿媚可不是一般的春|药,身中绿媚之人,那就是狂|性|大|发|禽|兽|不|如啊,郝军师那般生|猛,尸教头又那般柔弱,还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不、不会吧——”
“孟三爷说的有理,我们还是速速将郝瑟和尸兄找出来!”
“郝瑟,你若是敢对公子做什么,流曦肯定杀了你!”
漫天星光下,飒飒夜风中,坐在树顶的二人齐齐僵住了。
尸天清攥紧手指,慢慢撤回身,一身慑人气势渐渐散去,眸中沉火也渐渐褪下,恢复了清澈,唯有目光,一分一毫也不愿从郝瑟身上移开。
而郝瑟,在听到树下一帮人推断自己会将尸天清如何圈圈叉叉天下大同脑补两万字小叉文的讨论后,头顶蹦出了一串十字青筋。
啥子鬼啊!
明明、明明是老子被尸兄压住——差、差点清|白不保啊!
郝瑟一把将尸天清困住自己的胳膊拨开,甩出缠念绑住树干,噌一下就跳了下去,嘴里还嚷嚷着:
“仙人板板,你们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小瑟!”
“郝兄!”
“小子——”
“郝军师!”
“郝公子!”
舒珞、文京墨、炽陌、孟三石还有流曦呼啦一下冲了过来,上上下下将郝瑟打量一番,同时露出了惊色。
孟三石:“郝军师你的绿媚解了?尸、尸教头还活着吗?!”
舒珞:“小、小瑟,微霜可还好?”
炽陌:“这么快就解毒了,小子你——不行啊……”
流曦:“郝瑟,你、你你——!”
文京墨倒是一句话没说,一脸意味深长将郝瑟打量了一圈。
“苍天可鉴啊啊啊!”郝瑟额角狂跳青筋,“我什么都没做!”
衣袂声起,尸天清无声无息落在了郝瑟身侧。
“尸兄,你赶紧跟他们解释解释,我什么都没做过!”郝瑟急忙拉过尸天清叫道。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从鼻尖、耳朵,到面颊,最后到脖颈,渐渐漫上绯红之色,一副羞羞答答小媳妇模样,点了点头:“嗯,阿瑟什么都没做。”
众人目光唰唰唰在郝瑟脑门上刻上了“禽|兽”二字。
“啊啊啊,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啊啊!”郝瑟抓头仰天长啸。
“噗!”舒珞率先破功。
紧接着,众人纷纷喷笑出声。
尸天清看了众人一眼,也不禁摇头轻笑。
郝瑟转头:“卧槽,你们玩我?!”
“咳咳,舒某相信小瑟,毕竟小瑟和微霜身上,清爽如常,并无——咳、那种味道。”舒珞吞吞吐吐道。
“就小子你那点胆子,恐怕根本连天清美人一根指头都不敢碰。”炽陌一脸鄙夷。
流曦眨了眨眼,没说话,文京墨抖着肩膀扭头。
郝瑟几乎喷血。
“不过这也奇了——”孟三石上前捏住郝瑟的脉搏,瞪圆眼珠子,“郝军师,你这绿媚的毒性,居然比适才弱了九成,虽尚未全部散去,但已无大碍。”
“切,每天都是这样,入夜之时热一会儿,扇扇风凉快凉快就没事儿了。”郝瑟不以为意道,“而且一天比一天热的时间短,我觉得再过几天,这绿媚肯定就被新陈代谢光了。”
“新陈代谢?”孟三石抓住重点。
“就是身体自我吸收更新啥子的——”
“吸收?!”孟三石满脸不可思议:“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莫不是——郝军师你体质异于常人,或是,吃过什么灵药仙丹?!”
“体质……仙丹……灵药……”郝瑟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对啊!老子以前可是天天喝着三聚氰胺、吃着防腐剂、啃着苏丹红,嚼着瘦肉精、沾着地沟油、闻着雾霾,早就进化成全身经脉充满化学元素周期表、百毒入体轻松免疫的高端物种,区区一个绿媚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郝瑟不禁叉腰大笑,一副天下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
众人齐齐惊呆,互相对视一眼。
“天哪,郝军师,你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孟三石悲愤。
流曦看着郝瑟的目光中也流露出同情之色。
文京墨眯眼,慢慢看向旁侧三人。
炽陌面无表情,唯有一双冰蓝瞳子,诡闪不定。
舒珞目光在尸天清和郝瑟身上转了一圈,轻蹙眉头,手掌轻按胸口。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眸光深邃的令人无法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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