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屠魔君、无生教主三人也在暗暗观察这场‘承天盛会’,看了小半个时辰,血屠魔君才低声对梵无劫道:“四弟,往来的修士大多根基深厚,不是我们那里小地方可比的……但往来大多数,都没能摸到那座门槛上,真正值得注意的人不多!”
梵无劫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明夷域中修为深厚的金仙道君之流数不甚数,但踏上大罗门槛的,却并无所见,按理来说,依照洪荒宇宙的底蕴,以这里道君的根基和数量,踏上大罗门槛的道君绝对不止他们所见的情况。
梵无劫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直到他想起洪荒厚重无比的三千大道,先天大道的压力,才有些恍然:“是了!这里不比诸天时代,大道法网严密,沉重无比,即给了道君金仙以下修行的便利和厚重的根基,却也使得大道更加宽广浩瀚……诸天时代,虽然道君因为天地脆弱的关系,极容易遇上瓶颈。”
“但洪荒这承载能力几乎无限的大道中……区区道君金仙一流,则根本无法遇上瓶颈。”
“洪荒的道君金仙,怕是可以永无止境的修行下去,若无极大机缘,永远也碰不上道君的瓶颈,踏上大罗门槛比诸天时代难上何止万倍。诸天时期,道君境界浅薄,稍有进益,就抵达诸天大道限制的瓶颈,却也因此更容易触及大罗门槛。”
“大罗特征,一证永证,别管我们是如何趁宇宙降级之时,稍稍触及大罗门槛。站上去后,就永远站在了大罗门槛上!即便来到洪荒时代,也不会退转。”
想到这里,梵无劫倒吸一口凉气:“道君金仙没有瓶颈,可以不受限制的修行下去,那洪荒时期的道君底蕴和根基究竟有多强?”
“当然,根基这东西说有意义,实在是意义非常;但说没有意义,也就那样……”
梵无劫等人相比洪荒时代的道君,根基不可谓不浅薄,虽然道君头顶的天花板从没有,到有,又从有到降低了很多,几乎顶着头顶,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但与此同时大罗的门槛也降低了很多,一脚踏进去,就是两个世界。
根基深厚,就是为了踏上门槛的那一跃,根基不深厚者,脚下扎根不稳,一脚踏出去就落入了万丈深渊,爬都爬不起来!
但根基浅薄者,如果能踏出那一步,也有大把的办法消弭后患。
或者和收获相比,这些根本称不上后患!
梵无劫心里清楚,他是占据了宇宙降级的便宜,才踏上那个门槛,但一步踏出从此境界就不同了!在承天盛会上,多少道君根基神通法力灵宝都远超于他,但境界能和他相比的,不过数人,当然这不代表他们斗战之力,或者法力神通都能凌驾于这里的没有触及大罗门槛的道君之上。
大罗特征,只是道君接近大罗,接近终极的一步而已。
拥有大罗特征,能转变自身存在的状态,拥有一些对于寻常道君来说奇诡的特征,在某些权限上比寻常道君更高……但若是梵无劫因此就觉得自己神通法力滔天,无人能敌的话,在场不知道多少人能教他做人。
梵无劫深有感触,道:“大哥说的是极,这里不愧是洪荒天地,俊秀人物极多,但大多不需要太过注意(打不过也跑得过,大罗特征甩开那些没有站上门槛的道君还是很容易的)。唯有那种真正站在门槛上的人物,还需要我们多加注意,小心招惹(能在洪荒站到大罗门槛上的金仙,收拾我们只怕并不花费多少力气)。”
梵无劫不知为何几人明明可以神念传音,血屠魔君却偏偏要开口说话,但他知道比起自己这样的新手,血屠、无生、元育这样的老江湖,肚子里的坏水更多,精于世故,绝不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他坦然顺从,也把说出口来。
只是言语中多有掩饰,说一些他们之间才懂的话,管教别人听了,只能听个半懂不懂。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的飞舟上传来一声不含恶意的嗤笑,梵无劫心中一动,果然来了!他往那笑声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是一座比他们所在的画舫大上数十倍的翡翠飞舟,一名披着香狐披肩,踏着至少七变的龙魂虫草,化虫为蚕的时候吐丝纺织的丝履,看的梵无劫眼红,心中暗骂狗大户的年轻公子,虽然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屑之意,却没有什么恶意。
他有几分兴致,打量梵无劫的眼神,就好像看乞丐差不多。
眼中有些淡淡的笑意和好奇,多半是为这几名穿的破破烂烂,看上去简直就像从穷苦绝地逃难来的几名散修,说话的口气大到不可思议,感到好笑而已。
梵无劫等人到是没什么感觉,因为比起洪荒时代人的豪富,他们四人确实穷的只剩底裤了!
人家脚上踏着的鞋子,布料都是法净大师这种人也无比珍视的龙魂虫草吐丝所织……他们纵然境界高一点,血屠魔君,无生教主这种人继承了一点魔道方面的身份,卷入了归墟事件中,见过的大罗,知道的秘密多了一点。
但穷就是穷,因为穷被歧视,有毛病吗?
有能力,有地位,有见识,有关系,但是穷,那又怎么样?不过一个丐帮帮主而已?该被土豪歧视,还是要被歧视……
梵无劫往血屠魔君那里一瞥,血屠绝对是早就看到那年轻公子,才故意开口说话的,血屠是何等的人精,多半扫一眼就看穿了那公子哥的性格脾气,甚至刚刚说话的语气,现在表露的气质,都是特意针对他伪装的。
梵无劫虽然演技还没达到那个境界,但是也能感觉到身边三人气质举止上的变化,特别是元育做出的那些小动作——活脱脱一个刚刚从小地方来,有几分见识,却没见过什么市面,自命不凡,有些本事,但也过分自信,没有被现实打击过的地方俊秀——俗称土鳖的杰出散修的摸样。
梵无劫暗自感慨,自己还是等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才猜出了这些,这三个老戏骨,直接针对自己观察到的表面现象,把握事物表面下的规律,暗中布局,创造出这个机会,同时保持默契,全靠各自对演技大道的领悟,用微表情和演技,为那位贵公子说了一个故事。
细节决定成败啊!
梵无劫暗自惭愧……自己还是太弱了!想要在演技上,在奸猾上超越这三个人,还需要学习。
他瞬间想明白了很多,当即仔细揣摩起那位公子哥的心理来,他先通过外表,公子哥的神色,对他进行侧写——那位公子哥对他们并没有显露什么恶意,在血屠魔君他们表演出自大,张狂之后,并没有出现过激的反应,说明他不是那种等级观念特别高,对下面生杀夺予的那种人。
他无声无息被血屠,元育设套,赚了上来,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说明他人情世故方面比较浅薄。
梵无劫冷静的分析,他也瞬间找到了血屠他们为什么要赚这个一个人过来的原因……这明显是要拉一条情报线啊!这洪荒时代,不知道有没有每逢大事,提供情报正确,消息灵通,掌握诸天万劫无数大秘的解说路人的习俗?
这时候,难道不需要自备一名现场解说?
当年梵无劫就被诸天路人解说的传统套路过,他初入归墟的时候,一帮子魔门大佬推波助澜,促成了他和龙太子的矛盾,一群大佬伪装成路人,对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没一点隐秘,进行解说,务必让吃瓜群众听得明白,看的精彩……据说这是从冥河老祖那里传下的老传统。
自冥河老祖起,魔门就有每逢大事发生,就有大佬伪装成路人解说,挑拨离间的传统。
到了最后大家甚至分不清,他们是嫌事情不够大,纯粹想来搅合几下子?还是想要挑拨离间,制造纠纷不和?或者干脆就是吃瓜群众,不嫌事情闹得大?说他们是挑拨离间吗?但他们连自己人都坑,有时候明明不利于魔门的场面,他们也要搅合。
后来有人大胆猜测,或许冥河老祖是个搞事党,但又喜欢吃瓜旁观,才有了这个老传统?此人后来消失不见,莫名失踪,但在洪荒这本是寻常事,他的猜测又太过无稽,所以不被重视。
那位年轻公子撞得如此合适。
估计也是血屠他们筛选了许多人,才找到这个一个知道的东西不少,还容易上套的对象。
梵无劫给了血屠他们一个眼神,示意道:“需不需要配合?”他气质陡然一变,挑头看着翡翠飞舟的表情微微有些挑衅之意,却是在向血屠他们发信号:“接下来是黑脸白脸,请将不如激将那一套,由我扮演敌视着,激怒对方,让他口不择言,套取情报?还是缓缓套近乎,攀交情,采取结交攀附那一套?或者二者都不取,保持一定距离,慢慢套话?”
血屠伸手一按,示意梵无劫不要妄动。
“你们几个好不知羞,竟然妄言如此大话,这来来往往的同道,值得被你们看上眼的居然只有寥寥几人,你倒是说说,你看得起的是谁啊?”这时候却有一个熟悉的女声从画舫楼阁中传来,小青推开画舫的窗子,趴在楼台上对梵无劫他们道。
梵无劫心中一动,终于明白血屠他们玩的套路了!
他们不但连那年轻公子套路了进去,连小青的反应,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时候梵无劫心里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似乎洪荒时代的人,太单纯了一些呢!
小青算是比较精明的了!却连血屠他们第一层套路都看不出来,连梵无劫都比不上……这时候,梵无劫感觉到一丝淡淡的自豪:“就算我们那个时代,资源比不上人家,根基比不上人家,风气比不上人家,就连修行文明也比不上人家……但至少我们比他们奸猾啊!”
“至少演技我们比他们高!”
血屠看向前方一人,那人白须白发,架着一只大鲲摇头摆尾,畅游在云海之中,他抱着一个酒葫芦,正在往嘴里灌酒,浑浊的酒液从他顺着他的胡须流下,打结的长须乱糟糟的缠在一起,他的的头发比起胡子也好不了多少,草草打了一个发髻,被人随意绑住,插了一根树枝。
血屠面露奇光道:“此人便是其一!”
那翡翠飞舟上的贵公子好奇的打量过去,看到那人先是有些失望,然后却皱起眉头,仿佛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小青刚想讥讽几句,看到那平平无奇,甚至有讥讽落魄的道人,不知为何,却说不出来。白衣女子也从画舫中走出,打量那落魄道人。
“那位道长风姿不凡,但我亦看不出他的几分虚实,还请道友见教!”
“他座下的大鲲不凡……”血屠魔君淡淡道:“二弟你是否还记得一种不会化鹏的鲲鱼?”
“大哥说的是吞海鲲吗?”无生教主打量了那大鲲几眼才笑道:“大哥好眼力,鲲鹏展翅首重积蓄,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故而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但凡鲲鹏御风而行,首重便是积蓄,无论是大鲲浮水,还是巨鹏展翅,必然裹挟元气,视天地之气如风水,天地间的一切,无论是炁散于气,还是炁沉如物,对于鲲鹏来说皆如风水。以秘法观之,能见鲲鹏御天地如大块。”
“南华真人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
“实在道尽了鲲鹏御风的奥秘,鲲鹏展翅之时,万物为风为水,洪荒有清浊二气,清者上升为天,浊着下沉为地,清浊之间,有元气为风。”
“寻常人见鲲鹏展翅,便以为是风托其羽翼,实则鲲鹏将天地都视为风水,将清浊二气,如风如水,大地对其噫气,而九天为之提携。所以以秘法观之……鲲鹏飞天之时,银河无数星辰之间,相互有巨大的力量吸引,这些力量被鲲鹏借来,使得无数星辰牵引其振翅而飞!”
“再视其地,大地有元磁滚滚,大块噫气为元磁之力,鲲鹏逆转元磁,借此风施力于大地,故而能离地而飞。鲲鹏展翅,能借此天地大力,所以就算元气枯竭,只要天地还能承载,鲲鹏皆飞行无碍!”
“此地骑鲲仙人众多,但大多都是借云气成海,借助天水化云,鲲入云海而行。只有少数巨鹏能借天地元气而飞,元气不竭,则身不坠!但观九天星辰垂落无形大力,观万丈之下大地吞吐元磁……能借天地二力,浩浩荡荡者,唯有那道长坐下的大鲲!”
“而且鲲鹏有别,鲲御天地如水,鹏御天地如风。”
“此鲲御天如水,御地如风,乃是上古异种吞海巨鲲的特征,吞海巨鲲外如鲲形,实则是一种异形鲲鹏,蜕化为鹏之时,依旧保留鲲形。在一种形态上,兼具鲲鹏特征,故而难以为众人所识。鲲鹏神兽之力,通常与它所御天地之大小有关。此鲲所御大块,让我感到这明夷域浩瀚大地,无处不吐出强烈的元磁之力。”
“可见其实力不同凡响,或许是真正成年的鲲鹏!”
那翡翠飞舟之上,沉默半响,才有那年轻公子开口道:“几位果然眼力不凡……纵然我等都能察觉到明夷域内元磁之力躁动,但无不以为是那银河水师元磁巨舰行空所至,唯有几位,能够从元磁变化之中,辨清脉络,看穿那吞海巨鲲的真身。”
“使得珍珠出众于鱼目之中。”
“小子受教了!”那公子微微施礼道:“不知几位可愿上来我这座驾,若不嫌弃,可与我同行,一辨这承天盛会的高人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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