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道身影潜入某小区,在一栋老旧的六层小楼前停下,躬着身子四下里张望后,对着窗户叫了几声,又敲了敲窗户,都没有回应。
他拿出手机,准备发消息,手机屏幕一亮,光打在他脸上,清晰照亮他的模样。
忽的,从楼道两侧飞速出现两个人,朝他猛跑过来。他一惊,撒腿就逃。
但是,并没能跑出多远,迎面冲着他跑过来的人将他一把揪住,他也不敢喊,就这样被带接踵而来的几个人一起,连押带拥地出了小区侧门,上了辆车。
车一直开到郊区,在一个不知名的厂房前停了下来,来人被带了进去。
空旷的厂房,只亮了一盏灯,中间一把椅子,一个穿黑裙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灯光下,脸却白得近乎发光。
她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粉末,听见声音抬了抬眼,“来了。”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她……
她站起身,黑裙垂落,显得她身形高挑,“你家没人。你媳妇儿提前发作,前几天已经生了,是个女儿,六斤半,皮肤雪雪白,小小的,抱在手里软乎乎,很可爱……”
男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而渐渐变得柔软,温柔层层漫出来。
“不像你!”她强调了一句。
男人听了便笑了出来。
短暂沉默后,男人才问,“是你送她去医院的。”
“是。”她坦言,“不用谢我,我的初衷也不是善心,只是碰巧让我遇上了,我没办法袖手旁观而已。”
男人垂下头,最后用力点了点,“那也还是谢谢你。”
“她们母女在医院很好,你可以放心,只不过,前阵子你岳母生了场大病,你媳妇儿把钱花得七七八八,轮到自己生孩子,有点儿紧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你媳妇儿担忧过度,一直没下奶,孩子饿,奶粉钱也有些捉襟见肘。”她看着男人的眼神再度转为紧张,继续道,“不过,我既然把人送去医院了,就干脆送佛送到西,不会撒手不管,生孩子的费用,月嫂费用,奶粉钱,我都先垫上了,月子中心也联系好了,算是借你的,你得还我。”
她拿出一张借条,“在这上头签字。”
男人二话不说,拿过来就签了。
而后她便坐下了,看也没看那张借条。
男人问,“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你所做的一切不是白瞎?”
“无所谓。”她目色静冷,“守株待兔并不是一定会等到兔子,但是,我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等了这么久,能帮助到一个小生命降临也是值得,我也是女人,我也喜欢孩子,将心比心,你女儿很可爱。”
男人最终苦笑,“行,早了结早安心,也好早点跟她们母女在一起。”
男人也坐了下来,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而后,起身,“我去自首吧,在外面东躲西藏,也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去自首,以后正大光明。”
男人说完走了,辛绾眉头微皱,拿出手机打电话,那边的人却一直没接,她拨了又拨,终于有人接听了,她一声“哭包”字还没喊出口,那边就传来女人的声音,“喂?找粟融珵吗?请问哪位?需要我转告吗?”
她默然。
“或者你等下再打过来?他现在不方便接。”
辛绾直接把电话挂了。
“老师?”陈若和黎海迎上来,刚才那男人说的话,有些他们懂,有些他们不懂。
辛绾拿上车钥匙,“我要去见个人,你们也上车吧,我先捎你们回去。”
“不用,老师,我们今天就住这里。”陈若忙道。
辛绾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她边走了边拨了另一个电话。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施兰舟刚进家门,还在楼道里,就听见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他一颗心也被这哭声弄得七零八碎,进门,哭声迎面扑来,他岳母——艾箐妈妈正抱着孩子在哄,保姆手忙脚乱在冲奶粉。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成这样?”女儿爱哭,他也很是焦躁,最初以为是孩子身体不适,不知带去跑了多少家医院,但检查都没问题。
“这孩子,性子急,饿了就要吃,稍微手脚慢点,奶粉冲不及时,就哭得停不下来。”艾箐妈妈解释。
他把孩子抱过来,见女儿已经哭得小脸通红,桑子都快嘶了,这可不是哭了一小会儿的了,他心疼得亲了亲女儿额头,催保姆,“请你再快点儿!”不见艾箐又问,“艾箐呢?”
“说是有事,出去了。”艾箐妈妈回身把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孙子抱了起来,“我先抱大宝回屋去。”
大宝是艾箐哥哥的儿子,不比芽芽大多少,艾箐妈妈分身乏术,没办法照顾两个孩子,只好把孙在带到了这里,孙子孙女一起照看。
大宝明显就比芽芽乖很多,好像很少哭闹。
保姆把奶粉冲好,要给芽芽喂,施兰舟自己接了过来,熟练在滴了一滴奶在手背,觉得水温合适,才给女儿喂。
因是哭狠了,芽芽很久都不愿意含奶嘴,小手小脚胡乱蹬着,扯着嗓子哭,施兰舟哄了半天,奶嘴在她小嘴边不断试探,芽芽才渐渐缓过来,小鸟一样的嘴,一口叼住了奶嘴,便死死含住,大口大口吸起来,一边吸一边还哼哼唧唧,一双哭得绯红的泪眼不时瞟一眼爸爸,好像在控诉。
竟然饿成这样……
艾箐妈妈这时候出来,也感叹,“这小丫头,饿狠了才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没吃的给她呢……”
一奶瓶奶,不多一会儿便喝了个精光,小家伙吃饱喝足,终于快活了,打了个小小的奶嗝,咿咿呀呀叽叽呱呱和爸爸说着话。
施兰舟一颗心都柔化了,正逗着女儿,辛绾电话来了,约他出去见面,而且很紧急的样子,就是现在。
芽芽本该这个点喝完奶睡觉的,但这会儿却清醒无比,拉着爸爸衣服不让走,施兰舟又哄又骗的,才让芽芽放了手,但临出门,看见女儿一双眼睛又泪盈盈的,他瞬间便不忍了,抱了女儿打算带着一起出去。
艾箐妈妈本来不让,说大晚上孩子出去不好,怕吓着,又怕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等等。
施兰舟没听,有他这个当爹的在,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是迷信罢了。
辛绾在咖啡厅等他,却不料还等来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大晚上的,精神抖索的,一见辛绾就甜甜地笑,辛绾朝她一笑,她却仿佛害羞了,扭身就躲进爸爸怀里,再从爸爸怀里悄悄露出半个脸儿来打量她。
“怎么这么可爱!”辛绾许久没见芽芽了,接过去抱着,眼里无限温柔。
“不好意思,非跟着我出来,只好带着她。”施兰舟坐下来道。
“没事,我也想见见小芽芽呢!”辛绾见他带着孩子,更觉得要长话短说,“兰子,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叫你出来,是有事和你说。”
“你说!”他见芽芽已经对辛绾手腕上的镯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在那较着劲儿想把镯子取下来。
辛绾干脆撸了下来,拿给芽芽玩,一边说道,“我今天见了个人,你还记得我家上次被人打砸吗?为首那个人,我曾让融归帮我查他的来历,后来就一直守株待兔盯着他,其中过程就不赘述了,他今晚跟我坦白了一些事,最重要的有两件。一件,跟粟家有关。粟家出事的起因是融归的女朋友找到的一份证据,而这个证据之所以能落到她手中,一个个人往回溯,只追溯到她闺蜜的老公,亦即粟家公司原来的员工崔培那里,至于崔培是怎么拿到证据的,其实一直是个迷,有猜测过是不是利用融星拿到的,但也只是猜测,融星自己都糊里糊涂搞不清楚,而且她对公司的事也不甚了解,现在他坦白了,是有人授意他盗取的,他干的那些事,都不怎么见得了光,盗取各公司商业机密是其中之一,当然,粟家本身不冤,但这其中来龙去脉如何,弄清了,也就明了了,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委托者是谁,他只说是个男人,交易方式也很隐蔽,他没见到幕后真人,所以,得拜托你,见到融珵,务必告诉他。”
施兰舟微怔,“你自己跟他说啊。”
辛绾怀里的芽芽没拿稳镯子,叮咚一声,镯子掉地上了,辛绾弯腰捡起,却顾忌着脏了,不敢再给芽芽玩,低着头微微一笑,“他今晚不在家,我明天一早要外出探矿,这次可能要出去一两个月,我怕没时间跟他说。”
“妞妞,珵珵他……”施兰舟欲言又止。
辛绾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施兰舟说不出口,踌躇着,“妞妞,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辛绾心里一酸,却仍然是笑着的,“你觉得我该知道些什么呢?”
“我……”施兰舟推了推眼睛,“没……没什么,我是想说……珵珵他对你……他心里只有你……”
辛绾呵呵一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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