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沈廷松闻言却十分轻蔑地冷笑一声,昏黄的眼睛里全是鄙夷和不屑,他满是嘲讽地反问:"林先生这一番举动倒真是费心了,就是不知道林太太是否知晓你的用心良苦呢,毕竟你这一身的家当,可都是凭着林太太娘家的照拂!"
"沈廷松!"
林景明仿佛被人一针见血地刺到什么不得了的痛处,他立马就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这一次就算是靳承寒有心想要饶你一命,靳颐年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恶狠狠地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嘲讽地轻笑一声继续说:"你现在与其有功夫在这里替我操心,倒不如赶紧好好想想等到上了路要怎么跟已亡人解释,你自己是怎么丧心病狂到连她唯一的女儿都推进火坑的!"
沈廷松波澜不惊的脸庞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恍然才有了几分松动,但也不过须臾,他就继续冷笑一声,说道:"倘若我丧心病狂,那林先生又能比我高尚到哪里,不是也在筹划着该怎么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吗?"
"你——"
林景明被他这一句反问噎到一时竟然无言相对,他狠狠地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说:"之夏和承寒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理所应当就该在一起!"
"理所应当?"
沈廷松却立即不屑地轻笑出声,沉峻的脸庞上满是嘲讽和讥诮,他缓缓地出声:"青梅竹马到底能有多般配,晚舟不是早就做了选择吗,我还以为林先生最明白不过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言辞之间全部都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蔑视和自豪。
真正的青梅竹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半路出家的呢?
林之夏和靳承寒青梅竹马?
他林景明还真是会自欺欺人!
"沈廷松!你根本就不配再提起这个名字!"
林景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一双眼睛里立马攀满了腥红的血丝,往日伪装的谦谦形象此刻全然消散,就只空剩下一腔的恨意,他甚至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居心叵测,晚舟何至于落得如此悲惨收场,你得到她却又不肯好好珍惜她,你早就罪该万死!"
"沈廷松,这些年来,你难道就半点愧疚都没有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不是偶尔也会见到故人啊?!"
林景明怒目圆睁着声嘶力竭地吼出声,他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沈言渺是晚舟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就连我都知道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曾真正下手伤害过她半分,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这么多年来还真是仁至义尽啊!"
"……"
愧疚?
故人?
沈廷松霎时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死死地揪着疼,他立时面色痛苦地单手覆上心口,用着最后一丝气力冷冷地说:"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女儿,无论我怎么做都与你无关!"
"更何况,你林景明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到哪里去,十来岁就被心理医生摧毁掉所有心智,强行催眠了不属于她的记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青梅竹马,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说完后就立即将电话扣断。
周管家早就拿着速效药片在一旁候着,见状,连忙上前喂他将药服下。
沈廷松靠在沙发上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那一双略微浑浊的眼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自顾自地沉声说道:"我后悔了,我早就知道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不那么选!"
但如今,事已成定局,他早就没有了退路!
从二十年前言晚舟离世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沈廷松原本倏地一丝不苟的花白双鬓,因为过分激动而散乱开来,他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目光呆滞地盯着桌头的全家福,忽而无力自嘲地笑了声。
他缓缓出声:"其实林景明说得也没错,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周管家,你也一定没有见过像我这么自私狠心的父亲吧?"
"沈老先生……"
周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廷松,没有什么筹谋算计,没有什么虚与委蛇,就只是一个步入困境又迷途知返的老人,他一时看得心里泛酸,竟然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怎么说呢?
这大概就是,有得有失,因果报应吧!
从夫人到小姐,他舍弃了什么,就失去了什么,都很公平。
"渺渺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她和我唯一的牵连,可我竟然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
沈廷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重,一双眼底满是悲戚和自嘲,他兀自低声喃喃说着,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遇,知道她会受伤,知道她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
"我需要一个能无条件死心塌地留在我儿子身边的女人,好让他静下心来收收性子日后继承家业。"
"而你的女儿,刚好很合适。"
……
两年前,靳老派人来找他谈判,那人什么都没有多说,就只是胸有成竹且高高在上地扔下一张靳承寒的照片。
那一刻他是震惊的,震惊于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可震惊过后,他也比谁都深知靳老说得没错。
就凭这一张脸,渺渺一定会……无条件……死心塌地……
这几乎重蹈覆辙的一切,他不是生来无情,他也犹疑过,也挣扎过。
最后却还是在沈氏实业破产的前一天,他签了字。
拿到十四亿融资。
虽然不怎么好听,但用当时靳老的话来说:"我只要你女儿做靳家两年的少奶奶,你却可以保住整个沈氏,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他就这样,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一场商业交易的祭品。
两年前,他有意装病让她出席了那一场宴会,让她遇到靳承寒。
再后来的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袖手旁观地一步步看着她走进圈套,走入绝境。
如今两年之期已然到了,什么也都在靳老的把控制中,他比谁都清楚渺渺会有着怎么样的处境。
身败名裂!
一无所有!
再被人扫地出门!
如此造化,他的确是无颜面对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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