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夜那一辆张扬又高调的红色跑车,最终一个急刹停在了一处温泉山庄门口,他动作利索地将安全带解开,却并没有立即下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
傅司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然后他微微往后一仰靠在舒适的车座上,紧接着无比挫败地开口:"大哥,还真是被你说中了啊……"
席胤湛似乎全然不觉得意外,淡淡地反问:"怎么,阿寒不肯听你的?"
"他何止是不肯听我的!"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
傅司夜就觉得一股浊气顿时从心里飞升而起,那一肚子的苦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样,他愤愤地控诉着:"他根本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大哥你说,他非是死心眼地不放手自己找苦吃,明明知道是陷阱也往下跳,这么找死谁能拦得住?!"
闻言,席胤湛只是沉稳地笑了笑,他说:"阿夜,或许向死才能新生呢?阿寒也只不过是……太爱一个人了而已!"
"爱到连命都不要吗?"
傅司夜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振振有词地继续说:"那我还是当一辈子光棍好了,乐得清静!"
"是吗?"
席胤湛轻轻地笑了声,接着故作好奇地问:"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在纽约翻天覆地要找一个出现在Shakespeare的女孩呢?"
"我不是,我没有,大哥你听错了!"
傅司夜赶紧三连否定地大声嚷嚷道,然后就手脚麻利地挂了电话,眼前恍然出现了一张泪眼婆娑却又笑容明媚的小脸。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想的!
一夜情缘而已,都是成年人谁还玩不起了?!
他现在、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多长几个心眼在国内再多留几天。
毕竟幕后那位可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省得老三头脑发昏真掘个坟把自己埋进去了!
唉——
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是这样,费心费力大半天,到最后连句谢谢都捞不着!
傅司夜不由得一脸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一想到两年前心里就又是一阵悲愤,他眉头紧皱,一双眼眸望着车窗外,目光不知不觉就开始变得悠远。
……
两年前。
靳承寒才刚刚回国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就一个跨洋电话打了过来,又宛如晴天霹雳一样地说他要结婚了。
而对方竟然只是个紧紧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草率!
荒唐!
席胤湛和傅司夜闻讯立马匆匆赶回国,就在南庄……
哦,不对。
当时南庄还不叫南庄,最多就是靳承寒还算用心为自己准备的婚房吧。
那是头一次,他们三兄弟吵得不欢而散。
"阿寒,这一步,你真的想好了吗?"
席胤湛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从来波澜不惊地脸上也不免带着忧虑。
"嘭--"
一颗水晶黑棋干脆地落在棋盘上。
靳承寒目不转睛地看着原本能够全身而退的棋局,然后他毫不犹疑地抬手落子,却毅然决然地选了根本没有退路的那一步,而后又平静地开口:"大哥这是想劝我?"
"不想。"
席胤湛眉梢微蹙,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他就果断地否认,但紧接着又说道:"可是,你也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位沈小姐的出现绝非偶然。"
"是啊老三!"
傅司夜闻声也立马附和到,他少有得那么郑重其事,严肃又认真地说:"怎么会这么巧合,你前脚刚回国,那个女人就出现……"
"跟她没有关系。"
棋子砸进棋匣的声音清脆响亮。
靳承寒微微叹了口气,随手端起一旁的酒杯,然后淡淡地说:"老头子不过是自知时日无多,想找个人替他守着财团而已。"
至于默认结婚,那不过是老头子羁绊他留在国内的手段。
有软肋就会妥协,威胁向来是老头子一贯的处事准则。
"老三,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傅司夜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有多么惊天动地的理由,能够让他向来桀骜不驯的三弟心甘情愿地看着靳家老爷子的脸色过日子。
"……"
闻言,靳承寒幽深的眸子几不可见地黯了黯,他紧紧地捏着酒杯没有说话,英俊的脸上是席胤湛和傅司夜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坚定和凝重。
他始终沉默着没有回答,就跟方才面对傅司夜的质问时如出一辙。
从头至尾,靳承寒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
三人僵持不下,对峙里一派死寂。
过了许久。
靳承寒这才举杯浅浅抿了一口酒,他避重就轻又言不对意地反问:"我马上要结婚了,你们此番回国难道不是来为我送祝福的?"
"祝福你终于把自己变成靳老爷子的看家犬吗?!"
傅司夜彻底被他不痛不痒的态度激怒,他气得满地乱转,忿忿地说道:"老三,当初你为A.E花了多少心血,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爱美人不爱江山也不是你这种玩法儿!"
那是相识以来,傅司夜最有兄长风范的一次,没有讪皮讪脸,也没有玩世不恭,义正言辞到让人无从反驳。
傅司夜其实说得根本没错,从做下那个决定起,靳承寒可不就是把自己变成了老头子的看家犬。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乖乖听话,老头子说西是西,说东就是东!
否则,他就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退一万步来讲。
哪怕他靳承寒孑然一身无所忌惮,但是沈言渺却明显不是,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在乎的家人,倘若两个人结婚以后,那就不单单只是她的软肋,更是靳承寒任人拿捏的把柄。
靳老爷子连自己结发之妻都能眼睛不眨一下活活逼死,他的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根本就不难想象。
可结果呢?
靳承寒还是孤注一掷地那么选了,他不听劝谏,他冥顽不灵,他还不会回头,他就这般亲力亲为地把自己推下火坑!
"那你们就当我是疯了!"
靳承寒固执淡漠地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而后他冷冷地开口:"老头子已经放了威森医生回美国,大嫂的手术随时可以进行,大哥就不要再继续白白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
"的确是白白浪费时间!"
傅司夜忽而无奈地狠狠砸了两下汽车喇叭,接着自言自语地说了声:"色令智昏,古人还真是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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