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弱憔悴的声音,令萧定昭瞬间破防。
少年稳了稳心神,努力绷着小脸,搁下朱笔,去食案边斟了一盏茶。
他在龙榻边坐了,先扶着裴初初坐起,在她腰后垫了个团花软枕,才把茶水送到她唇边。
茶水甘甜。
裴初初饮了大半盏,嗓子稍微清润了些:“谢陛下。”
她的声音仍旧细弱,抬起眼睫注视萧定昭时,眼尾微红,水盈盈的瞳珠里倒映出烛火和少年的面容,像是盛着几分情。
被这般注视,萧定昭有些不自在。
他别开视线,淡淡道:“身体可好些了?”
“若是身体好些,陛下就要把臣女再送回大理寺吗?”
裴初初歪头,反问。
在萧定昭看不见的地方,她神色幽深,似是算计。
萧定昭抬起头的瞬间,她重又恢复了憔悴病弱。
萧定昭什么也没察觉到,眼睛同样泛着红,直言道:“裴姐姐分明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裴姐姐一心要走,朕不愿你走,因此才出此下策。只要裴姐姐肯听话,朕又怎会舍得让你呆在地牢里?!”
寝殿寂静。
裴初初沉默良久,低声道:“臣女出身名门,自幼锦衣玉食。哪怕后来到了皇宫,承蒙陛下和公主照顾,也未曾受过什么委屈。大理寺那种地方,臣女再不想进去,陛下”
淡金色的烛火,在她面颊上跳跃,衬得睫影修长。
两行清泪适时潸然滚落,顺着弧度完美的下颌,滴落在洁白的寝衣上,晕染开无助的深色。
此时的少女,无疑是可怜的。
萧定昭的心脏悄然生疼。
记忆里,他的裴姐姐从未哭过。
是他欺负她了。
他蹙着眉尖,怜惜地抬起她的下颌,慢慢为她擦去泪珠:“是朕错了裴姐姐,你别哭好不好?”
裴初初顺势靠在他的怀里:“陛下”
萧定昭身体微僵。
裴姐姐
从未对他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
他心跳剧烈,屏息凝神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揽住她。
这才发现,少女的身姿是如此娇弱细瘦。
在牢里的这段日子,她到底吃了苦头。
萧定昭不禁又是一阵暗暗懊悔。
他小声道:“裴姐姐,今后继续留在宫里陪着朕,可好?”
裴初初闭着眼睛掩饰情绪。
她安静了片刻,才轻轻道了个“好”字。
一声“好”,令萧定昭的心情宛如拨云见月,连月以来的烦恼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即将与她长相厮守的欢喜。
他低头,鼓起勇气亲了亲裴初初的眉心。
怀里的少女格外乖巧,没有反抗的意思。
萧定昭十分满意,安抚道:“裴姐姐先好好休息,朕这就出去安排,先去掉你的罪名,再给你该有的名分。”
裴初初颔首。
她目送萧定昭快步离开寝殿,抬起衣袖,毫无感情地擦拭了几下被亲吻过的眉心。
萧定昭行至殿外,唤了近身伺候的宦官过来。
他吩咐道:“传旨给大理寺的官员,就说裴姐姐的案子只是一场误会,她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叫他们看着办。”
宦官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寝殿,又看了眼少年天子眉梢眼角的欢喜,心领神会地称是。
正要去办,他想了想又笑眯眯道:“陛下,裴姑娘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嫡女,这身份不知该如何安排?”
萧定昭不假思索:“先封个贵妃,赐居骄阳殿。”
“贵妃?”
次日。
萧明月吃着葡萄,听心腹宫女说了打听来的秘辛。
葡萄汁液弥漫在唇齿之间,春夏之交气候闷热,酸酸甜甜的滋味儿最是解暑。
她盯着白玉盘里的那串绿葡萄,笑了一下:“皇兄糊涂。”
都把人从大理寺接出来了,何不干脆给裴姐姐皇后的尊荣,好叫裴姐姐知晓,他是真心实意爱慕她的?
皇兄他
究竟是不够爱,还是不懂爱?
女儿家心性敏感,裴姐姐本就不爱皇兄,如果得知被封为妃子,大约会对皇兄更加失望吧。
她擦拭干净双手,屏退殿中宫女,从妆奁深处取出一只小
巧玲珑的瓷瓶,正是姜甜前些日做给她偷偷带进宫的假死药。
端详瓷瓶良久,她终是下定了决心,把小瓷瓶藏进袖袋,吩咐宫女摆驾长乐宫。
就在萧明月前往长乐宫时,储秀宫。
才进宫不过几日的裴敏敏,正对着衣橱里的衣裙犯愁。
挑挑拣拣了半个时辰,她撑着额头落座,颇有些泄气:“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进宫多日,陛下一次也未曾踏足后宫”
正灰心丧气时,心腹婢女急匆匆奔进来:“娘娘,奴婢听长乐宫的宫人们说,昨夜陛下带了个美人回来,正是您的堂姐!”
“堂姐?”
裴敏敏恍惚。
回过神,她笑道:“裴初初不是因为贪污罪入狱了吗?怎么可能被陛下接回宫里?如今她大约正在牢里受罪,而本宫贵为妃子,本宫与她到底是不同的。”
婢女着急:“陛下确实带了美人回来,虽然不许宫人声张,但其他娘娘也都打听到了消息。您若是不信,不妨去长乐宫瞧瞧。”
裴敏敏蹙眉。
大家都这样说,消息定然是真。
后宫十几位妃子,都不够天子临幸的吗?
为何还要从宫外带美人回来?
若当真是她的堂姐
那小贱人嘴上说不喜欢天子,骨子里却攀龙附凤,定是背地里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搭天子逃出监狱,真是令人厌恶!
她振了振衣袖,正色道:“去瞧瞧也好。如今六宫之中,本宫贵为四妃之首,理当为陛下打理后宫,分担忧愁。若陛下带进宫的是个狐媚子,本宫就该早些处置掉,以免陛下被她蛊惑!”
她打定主意,带着宫女嬷嬷等人,直奔长乐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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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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