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瞬息的功夫,那阴柔男子,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佛慈悲。”
玄度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脸上已经恢复了悲悯的表情,低声道:“做人不能不讲道理。”
消失的陈郡丞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院中,单手对玄度施了一礼,说道:“玄度大师请。”
玄度从李慕手中拿回禅杖,又从地上捡起了钵盂,对李慕微微一笑,走进县衙大堂。
昏迷过去的阴柔男子,则是被人抬了回去。
李慕正要回值房,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那青蛇扶着李慕的肩膀,抬起一只脚,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痛苦道:“我的脚……”
玄度的钵盂是一件法宝,重量不轻,一个成年人动用全身力量,才勉强拿得动,那钵盂刚才掉下来砸在她的脚上,看样子将她砸的不轻。
李慕见她表情痛苦,连额头都渗出了冷汗,问道:“很疼吗?”
青蛇咬牙道:“废话,砸你一下试试!”
李慕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那你自己疼着吧。”
说完,便转身向值房走去,那青蛇脸上露出恨恨之色,一瘸一拐的跟进了值房。
县衙大堂之内,陈郡丞看着玄度,笑道:“多日不见,玄度大师的法力又精进了不少。”
玄度微微一笑,问道:“方才那不讲道理之人,是何许人也?”
陈郡丞道:“是朝廷来的钦差,负责督办阳县县令被灭门一事。”
玄度皱眉道:“朝廷莫非堕落至此,此等善恶不明,是非不分之人,都能担任钦差?”
陈郡丞摇头道:“官场之复杂,远超玄度大师所能想象,那阳县县令之妻,乃是吏部侍郎的妹妹,此番恐怕是他在背后使力,我已经将阳县百姓的万民书,转交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会亲自前往中郡,面见陛下……”
玄度双手合十,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希望朝廷能还那姑娘一个公道,还阳县百姓一个公道。”
“还请大师相信朝廷,相信陛下。”陈郡丞舒了口气,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凶灵,不能再让她继续妄为,也要揪出那幕后黑手,还阳县一个安宁……”
陈郡丞说完,又忽然道:“不知普济大师可否出手,度化此凶灵……”
玄度道:“师叔上个月已经闭关,参悟自在,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陈郡丞叹了口气,说道:“普济大师佛法高深,若是他能出手,必定可以消除那凶灵的阴煞之气,度化于她,若是朝廷再派人来,恐怕她免不了魂消灵散……”
……
李慕所在的值房之内,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脑袋嗡嗡作响。
白听心被玄度的钵盂砸了脚,似乎是有些严重,疼得她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哭声听的李慕心烦不已。
本来她一个化形蛇妖,就算是断腿断脚的,也不会如此,问题是玄度那钵盂不是凡物,受佛光加持了不知多少年,被那钵盂砸中,哪怕是她运转法力疗伤也没有用。
李慕被她吵的头疼,干脆走出值房,眼不见为净。
片刻后,李肆也从值房走出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帮帮她?”
李慕诧异道:“不是你说的,若是不喜欢一个女人,就不要对她太好,最好不要去招惹吗,再说了,我和她走的太近,回去怎么和含烟解释?”
和在阳丘县的时候不同,现在的李慕,已经算是半个有家室的男人,在外面遇到别的女人,必须谨言慎行,心里时刻想着柳含烟,并且谨记李肆的教导。
李肆揉了揉眉心,说道:“主要是她吵得我头疼,而且,她再这样哭下去,被别人看到,会以为你把她怎么了,你以为这样你就能解释了?”
李慕仔细想了想,觉得李肆说的有道理,如果任由她这么哭下去,恐怕真的会有人误会。
本来就有人误会他傍上了白妖王,这样一来,他和这条蛇的事情,就更加说不清了。
于是李慕走进值房,对正在抽泣的白听心说道:“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哭,你这样我没办法看卷宗。”
白听心抬头,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哭的更大声了。
李慕捂着耳朵,咬牙道:“算我怕了你了!”
他直接蹲下身,握住了白听心的脚踝。
感受到脚上传来的强烈痛感,白听心眼泪大颗的滚落,大骂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李慕,你不是人!”
骂完之后,她就感觉到脚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这种感觉,让她舒服到了骨子里,差点忍不住呻吟出来。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后,她的痛觉就完全消失。
李慕手上的金光消失,站起身,淡淡的看了白听心一眼,说道:“我是人,你不是。”
被砸中的地方没有那么痛了,白听心不信邪的站起来跳了跳,发现无论怎么动不痛。
当然,那种让她沉醉的舒服感觉,也感受不到了。
她眼珠一转,重新跌回椅子上,蹙眉说道:“哎呦,好疼……”
李慕额头浮现几道黑线,这条蛇的脑子肯定有些问题,就算是自己用佛光治好了她的淤伤,也经不起她刚好就这么折腾。
这是她自作自受,李慕不打算再帮她,刚刚打算坐回自己的位置,耳边又传来刺耳的哭声。
李慕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白听心瞪大眼睛的同时,李慕手上忽然一痛。
他连忙抽回手,白听心恶狠狠道:“我说过,你再碰我的嘴,我就咬你。”
随后,她又意识到了什么,问李慕道:“你刚才用哪只手碰我脚的?”
李慕扬了扬被她咬过的那只手,白听心愣了一瞬,捂嘴跑了出去。
她跑的比没有受伤的时候还快,李慕立刻意识到,她刚才是装的。
这一对姐妹,虽然性格差异极大,但喜欢白嫖的性子,却是一样的。
赵捕头从外面走进来,回头看了一眼捂嘴跑开的白听心,吃惊的看着李慕道:“不会吧?”
李慕问道:“不会什么?”
赵捕头震惊道:“听心姑娘怀孕了,白妖王知道吗?”
李慕好不容易才和他解释清楚,赵捕头听了有些失望,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那个了,如果真是这样,郡衙和白妖王的关系,可就更亲密了,说不定他这次也会帮我们……”
李慕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阳县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啊。”赵捕头摇头道:“那凶灵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虽然她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再这样下去,她身上的煞气会越来越重,最终可能会影响她的神智,一个没有神智的凶灵,将不分善恶好歹,比楚江王对北郡的威胁还大……”
他的脸色严肃,继续说道:“更不妙的是,阳县这次的危机,已经被楚江王注意到,那十几名修行者的死,就是楚江王的人所为,它们的目的,是将阳县的水搅的更浑,逼迫那凶灵彻底站在官府的对立面,到那时候,那凶灵可能真的会和楚江王站在一起,变的更加难以对付……”
李慕想了想,问道:“如果那凶灵落入朝廷之手,结果会怎么样?”
赵捕头道:“哪怕她有天大的冤屈,却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阳县县令等罪魁祸首已死,她自己也难逃魂消灵散。”
他叹息口气,说道:“那凶灵之事,不是我们能够操心的,郡丞大人自会处理,楚江王手下的那些作乱的恶鬼,必须尽快铲除,这里人手不足,你和听心姑娘一起,负责阳县东边的几个村子……”
阳县形势,这几日内,一变再变。
目前为止,那凶灵反倒不是最棘手的,她手上人命虽多,杀的都是些该死的奸诈恶徒,但浑水摸鱼的楚江王不同,已经有不少修行者死在他们手中,嫁祸给那凶灵。
趁机收割修行者魂力的同时,他们显然也想将那凶灵拉到自己的阵营。
赵捕头交代完李慕的任务之后,玄度从外面走进来,单手对李慕行了一礼,笑道:“李施主,好久不见。”
李慕道:“玄度大师好久不见,方丈身体可好?”
玄度道:“承蒙李施主相救,方丈师叔已经完全恢复,时常念起李施主。”
被玄度和金山寺方丈念叨,可不是好事,李慕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玄度大师也是为那凶灵而来?”
玄度道:“贫僧本想度那度那凶灵回金山寺,以佛法感化于她,却没想到,她的道行竟然如此之深,贫僧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若是能困住她,恐怕还需李施主出手度化……”
李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玄度,说道:“我想让玄度大师答应我一件事情。”
玄度道:“何事?”
李慕轻吐口气,说道:“那姑娘生前受尽苦楚冤屈,即便是化为厉鬼,也不曾伤害无辜之人,我希望大师能出手保下她。”
玄度没有犹豫多久,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答应你。”
“该死的李慕,你竟然碰过我的脚再碰我的嘴,你……”白听心从外面气冲冲的走进来,指着李慕,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了站在李慕身旁的玄度。
玄度面露慈悲,对她微微一笑。
“啊!”白听心尖叫一声,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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