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后花园的院子,现在叫双燕楼,因此从外面看上去,这楼就像两只比翼而飞的燕子。
当然,最重要是“茅亭”二字,很优雅,但大哥越听越觉得别扭。
碰到了无知之徒,还以为是净房,被薛池气坏了。
他大笔一挥,改成了双燕楼。
他一说这个名字,薛湄还懵了下,以为是什么酒楼或者茶馆。大半夜的,她很不想出门,就想吃饱了去睡觉。
“就是我那院子!”薛池道,“不是告诉你改名了吗?”
薛湄:“……”
她又问什么事。
五弟也插嘴:“是啊大哥,你有什么事?大姐姐饭才吃了一半。”
大哥:“回头叫厨房热一热。”
他自己站起身走了。
薛湄只好跟着他去。
五弟也很想瞧个热闹,但他实在太饿了。他在瑞王府练了一整天的长枪,到了半下午就饿得不行。
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子,本就很能吃,加上去强大消耗,他总像是饿死鬼投胎。
薛湄和大哥去了双燕楼。
一位老者坐在大哥的堂屋里,表情肃穆。
薛湄瞧见了他,上前见礼:“老太爷。”
居然是卢老太爷来了。
卢老太爷站起身,也给她还礼:“郡主,这么晚打搅了。”
“不打搅。”薛湄道,“你这是有什么急事?”
玉忠端了茶。
卢老太爷不是很放心,看了眼四周。
薛池很识趣,退了出去。
待薛池一走,老太爷才慢慢舒了口气,对薛湄道:“郡主,您别恼我作怪,我不得不提防——我在荣王府拒绝之事,并没对第三个人说起,但此话反而传回了我耳朵。
本想直接登门的,但又担心事情传到更快。你大哥这里,还算安全吧?”
薛湄点点头:“您放心。”
卢老太爷不是很放心,却也没办法了。直接登门,或者把薛湄叫过去,都不太妥当,他只好入了夜敲薛池这边的门。
他这么做是对的,因为薛湄身边有不少眼线。
虽然蕙宁苑固若金汤,可从大门口走到蕙宁苑,这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就多了去,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您这么焦急前来,是有何事?”薛湄问他。
老太爷叹了口气:“郡主,您是怎么给荣王妃把脉的?”
“怎么?”
“您诊脉至今也不能出师,断乎不该乱想的。况且胎儿尚且很小,现在诊断男胎、女胎,非常难。”卢老太爷说。
这是担心薛湄。
薛湄笑了笑。
她就把自己的考量,细细说给了卢老太爷听,又告诉他,自己这是替荣王和王妃消灾,让他们减轻点压力。
卢老太爷愣了下,说:“可是,会毁了您的神医名声啊。”
薛湄听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问老太爷:“会毁了?”
就是说,她断言奚宝辰生女儿是错的?
卢老太爷:“……”
他低估了薛湄的敏锐。
既然说错了话,卢老太爷就不打算描补了,直接实话实说:“若依照老夫的诊脉断定,荣王妃是男胎。
也正是此事关乎重大,我一般不会轻易道出。荣王再三逼问,我也没给他半点暗示。郡主,这个话不能乱讲的。”
薛湄点点头。
她心头闪过几分叹息,不知是可怜奚宝辰,还是应该恭喜她。
在这个年代,女子根本就不算是个完整的人。薛湄奋斗这么久,才拥有独立的权力。
他们重男轻女,无可厚非,更别说需要传宗接代的皇家了。想要活得更好,挑战整个社会的规则是行不通的。
薛湄该为奚宝辰开心。
只是这整件事,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女子就连出生,都是不受期待和欢迎的。
“您放心吧,我也不会乱讲。”薛湄笑道,“此事关乎皇嗣,咱们外人搀和进去,很容易惹祸上身。”
“郡主明白就好。”
“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若不是荣王妃乃我表妹,我绝不理会这些。身不由己嘛。”薛湄笑了笑。
她愿意承担后果,保奚宝辰母子平顺,这是她的善心。
卢老太爷不再说什么了。
送走了卢老太爷,薛湄独坐。薛池进来,端了杯茶给她。
薛湄摇摇头:“这么晚了,不喝茶了。”
薛池:“是杏仁茶。”
杏仁茶暖甜芬芳,里面还添加了熟芝麻等物,既好喝又管饱。
大哥知道她晚膳没吃饱。
薛湄道谢。杏仁茶滚烫,薛湄慢慢啜饮,一口一口喝得很小心。
大哥坐在旁边,似有沉思。
“大哥想说什么?”薛湄问。
薛池:“我直说了——宝辰嫁入荣王府,对你有背叛之意。当时她偏袒荣王,才让荣王脱罪。你何必还一再帮她?”
“因这世上,朋友难得。”薛湄道,“曾经没人管我的时候,我院子里经常窘迫受穷。宝辰偷偷接济过我无数回。
后来被姑姑发现了,姑姑骂过了她,她就改变了方法,专门送我一些金银首饰,就是能随便拿出去当钱的。”
薛湄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就要替原主感恩。
在原主最黑暗的日子,奚宝辰的诸多帮助,薛湄不能估值,也还不清。
况且,奚宝辰虽然有几分为自己打算的心思,却没有想过帮荣王害薛湄,她对薛湄的情谊没有变。
那晚算计荣王的,也不是薛湄,而是戚思然。
薛池:“……”
他一时窘迫。
他攥了下掌心衣料,道:“那时我不曾照拂你。”“要这么说起来,其实大哥你也没错。你断了腿,你才是需要人照料的。我身为妹妹,对你也不过如此。”薛湄笑了笑,“认真算起来,我们都有错,功过相抵,所以都没错
。”
原主也没有错。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指引,茫然无措,行事没有参考对象,故而闹了很多笑话,这难道还能怪她?
若好好教导,薛湄相信她绝不会做永宁侯府的舔狗。
“冰释前嫌,以后不再提,好吗?”薛湄伸出手,掌心朝上。
薛池:“……”
他迟疑了片刻,才把手放在她掌心。
薛湄刚刚捧着杏仁茶吃,掌心温热,而薛池手掌微凉。
他似不着力。
薛湄轻轻握了下他的手一下,就放开了:“以后不要再提前事了。”薛池机械性点点头,整个人都有点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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