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薛湄的时间好像按了快进。
她宅家练体、反复修改卢祁的医案,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月。
一场初雪,将她唤醒。
初雪不大,只在地面留了一层浅白。薛湄就想起曾经元旦时,他们去极寒的行星上度假,坐在温暖的小屋里,看外面冰天雪地。
“今年的雪有点早。”戴妈妈和丫鬟们把薛湄的大毛衣裳翻出来,很是感叹。
薛湄有两件斗篷,里面用的是灰鼠皮,不重但极其暖和,外面是绸缎面料。
她感叹:“这衣裳很舒服,昂贵的料子用在里面,不显山不露水,只保暖。”
戴妈妈等人笑起来。
这日,薛湄冒雪出门了。
她没有带丫鬟,替她驾车的是大哥的小厮玉忠。
大哥仍住在西苑,他死活不肯搬,永宁侯拿她没办法。
“大小姐,咱们去哪?”玉忠问。
“锦绣坊。”薛湄道。
锦绣坊是京都最好的布匹行,当然这地方不属于安诚郡王,他也不能把手伸到各行各业。
布匹行里,除了有上等绸缎,也有各种皮草。
“大小姐要做衣裳?”玉忠问。
薛湄点点头:“对。”
她一进锦绣坊,就被掌柜的招呼。
薛湄财大气粗,先给了掌柜两个五两的银锭子做打赏。
掌柜的愣了愣。
锦绣坊再有钱,他一个做掌柜的,不可能太过于富裕。
他一个月的工钱,也就是十两银子。
薛湄出手大方,掌柜的更加殷勤:“小姐,您想要些什么?”
“我要灰鼠皮,你能调过来多少货?”薛湄问。
掌柜的一愣:“不少呢,只能能有一百多斤。”
薛湄:“不,我不需要这么多。我需要做两件男子风氅、一件女子大斗篷,四件贴身短袄。”
做风氅、斗篷,是很常见的。
可谁家如此奢侈,用灰鼠皮做短袄?
短袄有棉花。
棉花既不如灰鼠皮暖和,也不如它轻便,但是要便宜很多。
“小姐,都是您要自己穿吗?”掌柜问。
薛湄又摇摇头。
掌柜:“这些料子,是能调来的。小姐,锦绣坊的皮子,都是最好的,价格上可能有点贵。”
薛湄:“不妨事。”
她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够不够?”
掌柜:“……”
果然是个财大气粗的。
这些银子,绰绰有余了。
“这是尺寸,以及外面的料子要用不同的。”薛湄道,“我十日之后要。”
掌柜请她放心,一定可以。
十日后,锦绣坊送了衣服到永宁侯府,点名要送给大小姐。
戴妈妈带着粗使婆子们去抬了进来。
打开箱笼,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绣银线云纹的风氅,然后是一件亮蓝色绣团纹的——这两件是男式的。
然后是一件大红绣金线如意纹的大斗篷,镶嵌了白狐毛领。
再下面,是四件小袄——三件葱绿色普通面料的,一脸宝蓝色面料的。
戴妈妈等人看了,有些不解:“小姐,这是些什么衣服?”
薛湄让她们抖开瞧瞧。
戴妈妈就拿起了那间白狐毛领的大斗篷,然后有点惊讶:“挺轻的。”
打开里衬一瞧,果然是灰鼠皮的里衬。
其他每一件都一样。
“灰色这件风氅,是大哥的;亮蓝色那件,是五弟的;大红毛领这件,送给宝辰表妹;剩下四件短袄,你们一人一件。”薛湄道,“等入了冬,大家都不冷了。”
戴妈妈和丫鬟们等人都震惊了。
大小姐,太奢侈了吧?
她们这些下人,有生之年能穿这么暖和的短袄吗?
“这……这太贵了,大小姐。”戴妈妈眼眶有点湿。
薛湄笑道:“别声张,咱们自己暖和。这短袄外面看不出名堂,就是普通的袄。”
戴妈妈还要说什么,红鸾已经拿起了一件。
她往自己身上披。
古代的衣服,不会讲究什么版型,更不会有显露腰身的作用,全是大包大裹的。因此,只要大致的身形差不多,做出来的衣裳就合身。
薛湄的三个丫鬟,统一比薛湄矮个三四厘米,胖瘦倒是相似;戴妈妈也跟她们同等身量,但腰身略丰。
哪怕没有拿尺寸去,薛湄描述,锦绣坊也做得正好。
红鸾穿上了,连连感叹好暖和,又轻便。
戴妈妈就让修竹和彩鸢也去穿。
几个人欢声笑语。
薛湄让修竹去趟奚家,把这间大红斗篷送给表妹奚宝辰;另外两件风氅,分别送给了大哥和五弟。
奚宝辰回了礼;大哥和五弟则亲自过来道谢。
晚夕,萧靖承非要进薛湄的空间,薛湄就陪他进去了。
他对薛湄的行为很不赞成:“不可施恩太过。若丫鬟们有了难处,帮帮她们;买那么贵重的衣料,本不是她们该有的,会让她们生出歪心意。”
薛湄笑了笑:“冬日奖赏嘛。”
“赏得太多。”萧靖承很坚持,“会过犹不及,湄儿。”
湄儿?
他叫得倒是自然。
不过,他的话薛湄还是听了进去。
薛湄是后世的人,她生活的年代,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哪怕是军中,纪律森严,上下级之间有横沟,上司大于天,他们也是相对平等的人。
因此,作为上司,给予下属稍微高档点的奖赏,这是很常见的拉拢手段。
薛湄的确忽略了一件事:她给予丫鬟们的衣服,是超过了她们该有的阶层。
萧靖承的话不错,他是替她考虑。
但薛湄,她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她要是处处都有遵守这个年代的规矩,她慢慢就不再是她,会变得面目糊涂。
况且,她的这些丫鬟们,都是她的亲信,她将来会委以重任。
她们,可能不会一辈子在内宅做丫鬟、做管事妈妈、做管事婆子。
萧靖承为她好,她表示感谢,没有反驳他:“我记下了,下次会注意。”
萧靖承点点头。
他欣慰摸了摸薛湄的脑袋。
薛湄:“……”
她觉得萧靖承在“以下犯上”,身为她的宠物、她的猫儿子,他不该用这种宠溺的动作对待她。
薛湄眨了眨眼睛。
萧靖承做起来很娴熟,看似他游刃有余,实则他很快撇开了目光,不与薛湄对视,整个人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都不太自然。
薛湄忍不住笑了。身边全是臭流氓,突然认识这么别扭的人,蛮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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