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芸的每一个词都带着刺,每道刺上又加了弯钩,扎进苏清月的心里后,带出无数细碎的血肉,生疼。
苏清月轻喘着气,胸腔里的疼让她面色有些发白,“大伯怎么样?他……”
“我爸怎样,都和你没关系了。”苏芸芸不耐烦地打断苏清月,淬了毒的眼神从她转开,“就当我求求你,让我们家安生过个日子吧,以后,你和你女儿,都别来找我们了!”
说完,她扶着郭淑玲一步一步慢慢离开。
苏芸芸不让苏清月再插手苏伯年的事,可苏清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
苏清月跑到护士站问清楚了大伯的去向,又马不停蹄地从楼梯间跑到5楼,敲开了主治医生张中平的门。
张中平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洗过澡的头发还滴着水,看到苏清月,主动道:“苏女士是来问苏老先生的病情?”
“嗯。”苏清月攥紧了门把手,紧等着张中平的答案,“医生,我大伯他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目前来说,算是顺利。”张中平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坐回到椅子上,“苏老先生的求生意志很顽强,这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他现在所有的出血部位都已经止住了血,但这次的手术对他伤害极大,接下来怕是要在icu里面待一段时间。而且以后的生活,可能也会有影响。”
苏清月刚缓了没几分钟的呼吸一抖,又提了回去:“张医生,有影响是什么意思?”
张中平做了解释:“因为病人是脑出血,所以即使是手术成功,醒了,也会伴有偏瘫、四肢僵硬、口眼歪斜等后遗症,这是不可避免的。具体程度,还得等病人醒了之后才能判断。但这也不是最终结果,后期病人积极配合复健的话,不能说会恢复到和之前一模一样,但自理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大伯教了一辈子学,还没到退休年龄,就让他只残存点自理能力?
别说郭淑玲和苏芸芸接受不了,连苏清月都十分抗拒这个结果:“张医生,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绝不能放弃。
张中平叹了口气,“我知道家属都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苏老先生能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不瞒苏女士,如果今天不是恰逢国内顶尖的心脑血管专家在这里开会,苏老先生怕是……”
苏清月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所以大伯给心柑做肝移植,是抱着下不了手术台的决心?
“……我知道了,张医生。”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苏清月也不能耽误医生工作,她退出了办公室,走到icu那条走廊上时,远远地看了一眼。
郭淑玲和苏芸芸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饭盒,两人却直愣愣地盯着icu的门口,几分钟了,也没动一筷子。
这种时候,谁都没有心情吃饭。
苏清月最终还是转身,乘电梯回了7楼。
郭淑玲她们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她更不能去给她们添堵了。
一夜无眠。
心柑在第二天早晨彻底退了烧,小家伙在医生给她检查时醒了一会儿,隔着玻璃,朝苏清月挥了挥手,嘴唇也动了动。
苏清月不懂唇语,也知道心柑在叫她妈妈。
她阴郁了一整夜的心情顿时轻松了大半,母女二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相视而笑。
——
心柑很给力,icu里待了72小时后,成功转回到顶楼s病房。
烨哥儿爬上病床陪在心柑旁边,手里的pad不停地滑来滑去,浓黑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网店里的童装马上就要上新冬装,可随着心柑住院,就没了拍照的模特。
没办法,烨哥儿只能让聂小倩几个负责网店运营的找了一批当红的童装模特,暂时代替一段时间。
可照片滑到最后一张,烨哥儿的眼都没亮一下。
心柑被伤口局限着,身子不能动,只能歪着爆炸头看一眼,“哥哥,又不是选女朋友,眼光不要那么挑剔嘛。我们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哦。”
严谨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进来,花束太大,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子。
远看过去,像是玫瑰花束成精,自己长了腿。
严谨希觉得自己来的很是时候,“心柑,烨哥儿要找女朋友了吗?找什么样的?”
情敌难得放弃竞争机会,他得加把劲,快点送情敌去千里之外。
只是这怎么还跟选妃似的,这pad上的照片,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严谨希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烨哥儿,花虽然有千万朵,但可千万不要贪多啊。你看我对心柑,就是三千弱水只饮一瓢。你作为我和心柑的哥哥,更应该以身作则啊。”
烨哥儿百忙之中掀了掀眼皮给严谨希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哥哥了?不敢当,当不起。”
这小子,无时不刻不打心柑的主意,实在不行,他得带着心柑转幼儿园。
总不能让心柑这么小,就被严谨希给荼毒了。
烨哥儿严守着大家长的底线,严谨希却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只专心地哄心柑。
他把花放在心柑枕头旁边:“心柑,这花送给你。我妈说了,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心柑看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谨希,这是你买的吗?”
严谨希大言不惭眼睛都不眨一下,“对啊。”
其实是他爸送给结婚纪念日礼物,专门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路易十四。今早晨他妈妈看到这束花的时候,眼睛都是放绿光的。
于是严谨希毫不犹豫地把花偷来,转送给了心柑。
他等待着心柑像他妈妈那样,满脸感动,投入他的怀抱。
严谨希甚至已经张开了双手,心柑不能动,那他主动点,他抱心柑。
可是指尖还没碰到心柑的衣角,心柑突然道:“谢谢你啊谨希,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鲜花饼了?哇,这么一大束玫瑰,这么新鲜,做鲜花饼一定超级美味的。”
严谨希一个趔趄,差点没扑倒在病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