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的售票员老大爷有些儿纳闷。
这快轮到换班的时间了, 正是“鬼门大开”的时刻, 怎么那些“鬼”还没出来?
奇影鬼屋是东柏路有名的鬼屋,周末人流爆满, 他们人手不够, 请的都是一些兼职, 有高中生, 也有大学生, 这群小鬼精力旺盛, 团队作案下黑手相当配合,能把人吓得一路尖叫着跑出来, 提早结束一轮游戏,老大爷瞧着挺乐呵的。
而今天中午这最后一轮格外漫长。
老大爷伸长了脖子往洞口看。
十五分钟, 一堆“鬼”相互搀扶着走出来,身上挂彩,无比凄惨。
没过一会儿,另一个洞口也走出来一队人,鼻青脸肿,唉声叹气。
两队人对上了目光, 看清对方惨状之后, 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道友,是你吗?
“兄弟,你被打了?”
“是啊,你也是啊。”
“我是被一个A搞的。”
“好巧,我也是啊。”
有人说, “那个A起先是被我吓到,打了我一顿,然后他回头,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蓝裙子的女孩,我说没有,他又打了我一顿。”
另一个人声泪俱下地接上,“我说有,他也打了我一顿。”
“然后那个A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哭着追着我们打——”
大家异口同声,“跑得越快,被K得越惨。”
两拨人同病相怜,放声痛哭。
这难道就是有因就有果,鬼的报应就是祖宗你吗?
总之,经过这一次的集体遭殃事件,工作人员心里产生了深深的阴影,以致于以后凡是找人形容起“蓝裙子的女生”,他们都忍不住头皮一麻,菊花一紧,只想溜之大吉。
般弱拖着一个大型人形玩偶去了鬼屋的总控室,给工作人员道歉,并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龙大少爷觉得很没面子,嘴巴撅得老高,能挂酱油瓶了。
“要不是他们吓老子——”
般弱狠狠拍了他毛绒绒的脑袋,“还嘴硬,快道歉!”
不到一分钟,龙大少爷的黑眸蓄满了汪汪的泪水,其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你!又!凶!老!子!”
他气冲冲摔下般弱的手,往外走,走了几步,没有人叫他。
而Omega的信息素离他越来越远,那种灼烧的、疼痛的情绪再一次蔓延到全身。
龙诤真的是恨透了这该死的易感期。
般弱见大少爷僵硬停下了,她抱着胸,挑着眉头,模样嚣张,比他坏一百倍,“走啊,干嘛不走啊,有本事就别回来了,就算疼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给你埋。做错事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这样的小孩没人疼!”
“你混蛋。”龙大少爷眼睛通红,步子急急的,往她身上撞,凶得很,“老子不需要你疼!”
般弱往后退了三步。
龙诤想也不想大跨了一步,正好贴着她,挨挨挤挤的,气息和心跳都能感应得到。
“不要我疼,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老子喜欢站这儿不行啊。”龙大少爷恼羞成怒,“你家住海边呢,管这么宽!”
般弱捏他耳朵。
登时,全身血液仿佛汇聚到这一处上,他敏感得哆嗦,耳根那块更是红得滴血。
“老、老子——”
他委屈得要死,嘴里溢出可怜的呜的一声。
最终屈服在淫威之下。
“老子,呜呜,错了,对不起,呜呜,我不该打你们的。呜呜,以后,我打人,一定套麻袋,不让你们知道。”
工作人员:“……”
过分了啊。
般弱说,“不诚心,再来。”
某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
哭得是魔音穿耳。
见般弱没有哄他的意思,他扭扭捏捏抽抽噎噎道了一回歉。
大少爷脾气暴,性格刚,宁折不弯,之前想听他一句认错,简直难如登天。
般弱想,这Alpha的易感期,真他妈的神奇。
鬼屋的工作人员哪里还敢让大少爷继续哭下去,赶紧商定赔偿,快速放人了。
而在另一边的王帅等人也坐得心惊胆战。
他们纷纷在想,这么久的时间,龙哥该不会真的在一气之下,把小嫂子分尸了吧?
直到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俩人。
一个在前面健步如飞,一个在后面垂头丧气小媳妇似地跟着,嘴里似乎还在碎碎念,“老子都道歉了你为什么不理老子吚吚呜呜你骗老子的是不是你个混球……”
是的,后面那个才是他们唯我独尊飞扬跋扈的龙哥。
这也太奶了吧?
他们震惊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般弱给他们解释了一番,让他们先带人回龙家,毕竟Alpha的易感期最适合在放松的环境下度过,而家里蹲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小嫂子,那你呢?”
“我送小嫂子回去。”
韩彰扶了扶眼镜,自觉肩负起了护花使者的责任。
随后他就被恶龙瞪了。
“不同意不同意老子不同意!”龙诤分外暴躁,“彰子你给老子滚蛋!”
Alpha的易感期是他们独占欲最强的一刻,有点像病娇,要全面掌控Omega的通话权、交友权、外出权等等,他们希望Omega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微笑、每一根汗毛,都属于他,而别人无权侵占他的私人领域。
一个处理不好,Alpha就能给你做到脱力,下场异常惨烈。
龙大少爷目前比较单纯,还没有什么歪脑筋,他易感期觉醒后,第一个接触的Omega是般弱,他的大脑记住了她的信息素,身体本能也受到这条指令的引导。或许是天生的吸引力,他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占有欲。
“我让司机来接我。”
般弱扬了扬下巴,“喏,就在鬼屋外面。”
于是一行人又往外边走去。
附近人山人海的,韩彰他们身为Alpha,下意识保护起他们的Omega小嫂子,将自己的身体拱成了一堵人墙,围着般弱走。
颇有一种众星拱月的待遇。
而姚妙妙也因为他们的站位被挤出了外边,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时不时就有人踩了她的脚,碰了她的肩,头发还被路过的孩子抓了一把,她尖叫出声,“你神经病啊!”
孩子的父母连连道歉。
姚妙妙正在气头上,得理不饶人,“既然知道你小孩爱薅人头发,就该把他关在家里,别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有没有家教啊!”
她的态度把对方惹恼了,不满说了几句。
姚妙妙满口脏话,听着是很唬人,但对方是教授,不带半个脏字就把她骂得无地自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姚妙妙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吼了句“你妈个逼你生儿子没屁儿眼”,扒开人群就跑了。
王帅叫破嗓子也叫不回来。
“他一个人没事吧?”
房伟哲满不在乎,“放心吧,一个A谁敢动他啊?咱们天天在外头野,你看咱爸咱妈,理都不想理咱们。”
王帅嘀咕,“这倒也是。”
韩彰点亮了学霸技能,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老幺这个脾气,就是有点娇,像个Omega,咳……小嫂子我没说你,我是说,都十七八岁的人了,别惯他,让他自己冷静就好。”
他们里头的狗头军师都发话了,大家也就没追。
姚妙妙跑出了好远,回头一看,熟悉的面孔一个都没有,气得狠狠一踢马路边的栏杆,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就因为钟般弱是Omega,说话嗲一点,所以大家都要围着她转吗?!
她自己也是Omega,可是没有仗着这个身份去使唤Alpha啊!
果然,Alpha们就是肤浅,像一头发情的种马,只对Omega的信息素感兴趣!就算结婚了,也不过是欲望的奴隶!姚妙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给自己暗暗打气,她绝不要成为钟般弱那种那种女孩子,她要自立,要自强,她要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绝不会依附Alpha而活!
般弱被四个大块头稳稳当当护送到司机的面前。
司机逐一恭敬向四位少爷问好,又给般弱打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
司机正要关门,一只胳膊明晃晃杵在眼前。
握住他家小姐的手腕。
司机:“龙少爷,我要关门了。”
龙诤:“关老子屁事。”
司机:“您的手是不是要控制一下?”
龙诤:“关你屁事。”
司机:“……”
他这一关上,应该见不到明天的小太阳了吧?
“龙哥,你别闹!”
“龙哥,你看,天上有鸟屎!”
还是仨兄弟又哄又骗,合力把无理取闹的大少爷给扯开。
司机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关门,上车,踩油门,飙射而去。
信息素……没了!!!
龙诤浑身疼了起来,难受。
他突然爆发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路人们吓得猛回头,只见三个高大男生像被丢沙包一样,齐齐甩飞。
兄弟们趴在地上,吃了一肚子的灰尘,目瞪口呆看着,并见证着——
两条腿是怎么追上四个轮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那个八百米狂奔的疯子,吓得心脏骤停。
般弱让他继续开,不要管。
后头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
“咦咦呜呜,姓钟的,你他妈的真不是人!”
“老子去年掏了肾,给你买手机,今年掏了个肝,给你买饼干!”
“老子卖血养你,你倒好,跟着一个老王八蛋跑了!你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良心!咦咦呜呜!你还我青春!还我爱情!还我血汗钱!”
说得是真情实感,令人心生同情,潸然泪下。
数辆车突然超了出来,狂按喇叭,挡住了去路。
司机:“……”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马路公敌。
龙大少爷嗖嗖嗖跑了上去,先是饱含热泪,冲着社会大哥大姐们鞠了个躬,感谢他们的拦路相助。随后他弯下腰,又疯狂拍打着车窗,脸蛋使劲挤在窗上,肉被一片片吸着,挺拔的鼻子挤到变形。
又奶又软,又凶又傻。
这个物种太骚太神奇了,以致于般弱没法儿精确定义。
般弱让司机停到一边,准备好好理论理论。
龙大少爷边哭边骂边上车,充沛的感情相当到位,“你不要以为这样,呜呜,老子就会原谅你了,你伤害了我纯洁的感情,玩弄了我纯洁的大脑,你让我变成一个残缺的、的……”
般弱直接把人摁怀里了。
世界顿时清静。
“你刚才骂我什么?”般弱皮笑肉不笑,戳他后脑勺。
你个小矮子,等易感期过去了,老子一定要一脚踹开你,让你死得很难看!
龙诤的内心燃烧着一丛丛愤怒的火把,又不得不屈从腺体的疼痛,趴在她身上,只为多吸一口信息素。
哼,牛奶混合玫瑰的信息素,弱爆了。
他可是硝烟味的,碾压她一百倍!
等龙诤抬起眼,暴躁Alpha秒变柔弱的小可怜。
他吸了吸微红的鼻子,眼睛含着水汽。
“没有,老子乖,才没有骂人,一定是你,听错了!”
司机欲言又止,“龙少爷,刚才您好像追着骂了我们几条马路……”
俗称骂街。
车内顿时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刺鼻的硝火味。
司机见风使舵,改口,“可能是我听错了。”
大少爷满意了,转过头对着般弱,又是一副可可怜怜的样子,满脸写满了“你看吧老子就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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