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一袭明黄龙袍,上绣五爪金龙八团,两肩、身前后正龙各一,襟行四龙,下纹山河日月。
虽已两鬓苍苍,却没有丝毫寻常老者的老态龙钟。
他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极为饱满,渊渟岳峙一般,眼瞳蕴着和煦又霸道的光彩,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高贵。
他便是神武帝。
在许多皇家卫士和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忠以及许多官员的簇拥下,神武帝整了整衣袍,在万民山呼之中,缓步登台,很快也就到了黄金台上。
包括霍光、南宫仆射、南宫楚钰在内,黄金台上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神武帝在位三十多年,帝国在他的执掌之下,经济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论文治,他绝不弱于大汉文景二帝。
武功上面,因为出了李策这个当代霍嫖姚,帝国也一扫百年前的颓势,虽说不如四夷臣服、万国来朝的汉唐盛世,但当今之帝国,起码也是当世前三的军事大国。
虽然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天,但已经当得起中兴之主的评价,将来进来太庙,他是可以跟太祖武皇帝,成祖文皇帝这两位雄主并列,共享冷猪肉的。
所以神武帝君权鼎盛,为三百年之最。
不过黄金台上却有一人没有下跪,而只是躬身拱手跟他行礼。
国朝八百年,见君不跪者,唯他一人。
“臣李天策,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
神武帝上前将李策搀起。
“爱卿消瘦了。”
李策朗声道:“承蒙陛下记挂……陛下也苍老了不少,要注意身体。”
神武帝笑道:“皇帝也是人嘛,是个人都会老……朕这两年身体骨是弱了不少,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估摸着也死不了。”
他目光和煦、看着李策:“句丽一战,朕的处置,总归是亏欠了你,亏欠了你天策府。”
“不知爱卿心中可有怨怼?”
李策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有嘛。”
神武帝眯了眯眼,笑呵呵的说道:“朕知道爱卿到底意难平,不过朕也是要面子的嘛,总不能让朕下个罪己诏,通告天下,跟你道歉吧?”
李策拱手道:“陛下,南相武的脑袋已经被臣割了,此事也就过去了吧。”
“道歉什么的,臣当不起。”
句丽一战,朝廷的处置,李策心中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不过怨气归怨气,他不可能真跟神武帝闹掰。
小高他们几个臭弟弟,整天叫嚣着要他学一学赵老大,来一出陈桥兵变,这事儿李策是干不出来的。
他自诩是个纯粹的军人,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而不是谋朝篡位。
再说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
他自诩把自己放在神武帝这个位置,绝无可能做得比神武帝更好。
所以吧,君臣二人,吵归吵,闹归闹,总得控制好一个度,要斗而不破,不然搞得国祚动摇,得渔翁之利的可就是元突、罗刹之类的虎狼之国。
甚至远在大洋彼岸的阿美利卡联邦、以及西方诸国,都巴不得他李天策谋朝篡位、帝国出大乱子呢。
“朕当时是没有考虑爱卿的感受……这不就拖着病体来补救了嘛。”
“爱卿在此,还搞这么大阵仗,可是为了金陵王家的王女南宫秋水?”
“千军万马做嫁衣,爱卿好大的手笔。”
神武帝似笑非笑看着李策。
李策点了点头:“倒是让陛下见笑。”
他眯了眯眼,话音一转,语调变得幽冷:“不过臣把北境舰队调过来,也不全是公为私用。”
“天封一战,霍光老贼断我粮草,害我天策师团损兵折将,一万儿郎死伤七成。”
“此等大仇,臣若是不报,不亲手割下霍光老贼的脑袋,臣那七千儿郎,可是会死不瞑目的。”
“当时臣请陛下诛狗贼霍光,陛下不肯……臣能够理解,毕竟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
“那时臣跟陛下说的话,陛下应该记得吧?”
“这个公道陛下给不了臣,臣便自己去取。”
“现在的局面,陛下也看到了,南境舰队已经投降,霍光老贼已无任何爪牙,臣准备再跟陛下讨一讨这个公道,陛下愿不愿意给?”
神武帝朗声道:“霍光携公器为私仇,杀他一万遍都是应该的。”
“要如何处置霍光,处置霍族,爱卿尽管理出个章程,朕无有不准。”
当时李策要他用皇权诛霍光,他不肯,那是怕把霍光逼反,弄得国祚动荡,民不聊生,而不是他想保霍光。
霍族都快成军阀了,对皇权构成极大的威胁。
事实上神武帝比李策更希望霍光死。
他等到大局已定才现身,便是来锦上添花的,也是来摘桃子的。
霍族没了,南境八十万大军还在。
以后由谁来统帅,牵扯到天大的利益,他要拽到手中。
李策早就看出来神武帝是来摘桃子的。
不过他对南境八十万大军,丝毫兴趣都没有。
神武帝要把这八十万大军拽在手里,拱卫他的皇权,那便由他拿去——只要神武帝能够支持他诛灭霍族。
两人算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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