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子殿下在乎鸾姑娘,桑凝在殿下身边伺候十二年,未见他对鸾姑娘以外的女子上过心,鸾姑娘,是第一个。”
桑凝这话说的认真,苏鸾却并未当真,宸渊年少周国游历,在外惹了多少桃花,又留下过多少风流债,这个小傻姑娘怎么会知道。
“那你岂不是会嫉妒我?”
“桑凝……不敢。”
苏鸾多看了桑凝两眼,她爱慕宸渊,却十分的本分克制,宸渊真好运气,有这样一个忠心却不扰心的侍女。
“梨苑怎么这么远?”苏鸾吸了吸鼻子。
“前面那座宫苑便是了。”
“走快些吧,冷了……”
“……好。”
桑凝看着苏鸾身穿红衣白领,大步走在雪地里,她的话其实不多,但不是大家闺秀那般含蓄内敛,她也傲,却不似公主贵族那般傲气凌人,她的身上有些江湖气,可又不似真正的江湖女子般或世故或风情……
鸾姑娘……便是鸾姑娘,这么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桑凝默默的想,这或许就是太子殿下倾慕她的一个原因吧……
————
天乾宫,北宸王的寝宫。
宸渊站在天乾宫的门外,看着暗红色的宫门,上一次踏进来还是半年前……那一次是父王病重,他急切闯宫,最后还没见到父王就被王后娘娘勒令回东宫。
“太子,等什么呢?快进去吧。”
王后催促了一下。
宸渊应了声,走了进去,隔着堂厅,他都听到了父王的闷咳声,一时心口揪住,加快了脚步。
墨染屏风后,老宸王便躺在榻上。
“咳咳咳……”
“儿臣给父王请安!”
宸渊在榻前实实在在的行了个大礼!
老宸王定睛,整个人都愣住了,“渊儿……”
“父——”
“谁允你出东宫的!”老宸王脸上的温柔一闪而过,顿现厉色。
“是臣妾允太子出东宫的,陛下,今日司幽国公主已经入王宫,安置在了东宫别苑。”
“哦……已,已经来了啊……”
老宸王淡淡道。
宸渊看着父王唇色泛白,面色难看,整个人羸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陨去,胸口一阵一阵闷痛。
“太子难得来看你,你就不要再冷着张脸了,你还要生太子的气到何时?”
王后娘娘在一旁替宸渊求情道,
“禁足这么长时间,相信太子也已经知错了,以后是断断不会闯祸了。”
“哼……咳咳……咳咳……”
“父王!父王,若您见了宸渊生气,宸渊这便……”
“本王有说让你走?”
“……父王。”
老宸王闭了闭眼,“和父王说说……这,这些日子禁足东宫,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依旧不务正业,只顾玩乐?”
王后娘娘倒也识趣,没有继续在一旁打扰这父子二人,退出屏风外,只是她并未走远。
宸渊见王后出去后,才握住宸王的手,“冷幽公主来了,父王可要快点好起来,儿臣的大婚,父王可不能缺席。”
老宸王爱怜的看着宸渊,轻声道,
“你可怨父王……将你禁足?”
宸渊摇头,“这哪里算是禁足……渊儿不知道偷偷出宫多少回……”
“大胆,敢违抗父王的命令。”
“……世上人,知宸渊者,少矣,父王是一。禁足又岂能真的禁住渊儿,况且父王也并非真的有心罚我。”
老宸王定定看着宸渊,唇角微微勾着,卧病榻中这么长的日子,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你真是像极了你母后。”
“……渊儿知道。”
“父王……真是想念极了你母后。”
“……不管父王再怎么想念母后,都不许这么早去陪母后,不准丢下宸渊一人……”宸渊低低说道。
老宸王听笑了,
“父王若一直在,那你可就只能是太子了……父王可不甘心去做太上王的。”
“父王若一直在,宸渊就算不做太子也高兴。”
“你可真是本王的傻太子,谁家的太子成年后,不盼着父王早日薨逝好让位的。”
宸渊摇头,
“反正父王不能因为思念母后就不要渊儿!”
“……好,本王应你,咳咳……咳咳咳……”
宸渊一边和宸王说话,另一边,手一直搭着宸王的脉象。
他面色愈发凝重,老宸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宸渊缓缓吸了口气,好压下自己的怒气。
“那冷幽公主你见了?”
“……嗯。”
“可是你喜欢的模样?”
“她长得水灵动人,好看的很,性格温婉,眼里也透着聪慧,端庄有气质,很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你可喜欢?”老宸王又问了一遍。
“……父王可要听真话?”
“既然为父问了,自然是要你说真话。”
“冷幽公主很好,但渊儿喜欢的是另一人。”
“哦?”
“日后再与父王说,总之,父王现在要专心的,就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渊儿,你可记得你问过父王,是不是因为你母后的原因,父王才立你为太子?父王一直避而不谈,是因为你那时候还太小。”
“……便是到如今,宸渊也还是认为父王是偏爱母后才会立渊儿为太子。”
“你母后是本王发妻,王后生下的王子便是嫡长子,立你为太子无可厚非。你渐渐长大,可还记得父王带年少的你走访各国?”
“渊儿怎么会忘。”宸渊轻轻笑道。
老宸王一双老眼里笑意愈发浓厚,他仿佛想起了那个不过半人高的男孩子,就跟在他后面“父王父王”的叫,问这问那,天地间有那么多的问题,他仿佛都要问完。
而他,多想做一个所有问题都可以为他解答的好父王。
“我至今记得有一次我们的马车不小心碾过一只本就受了伤的小狗,你抱着那小狗自责内疚,哭了整整一天,而后一个人默默的把那小狗给葬了。”
“渊儿也记得,父王骂渊儿太过软弱。”
“是,但那之后,父王便知道,我儿宸渊,身在帝王家,却有一颗悲悯之心。”
“……”
“当一个人身居高位时,看到的都是浮华奢梦,仿佛只有当你身处卑微,才有机缘看到世态真相。”
“渊儿越是长大,父王越是知道,渊儿与旁人不同,即便是生在帝王家,也能体及民心民苦,我儿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老宸王这些话只是动动唇,声音微乎其微,却字字落进宸渊心里,他红了眼眶……
父子俩都知道,王后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这不,王后的脚步声已经走近……
“渊儿,最后记住父王一句话,要做什么就果断的去做,不要因为父王而有所犹豫。父王信你……”
“父王,您也记住渊儿的话,再等一等,再多等一等……”
“太子,陛下需要休息了。”
王后缓缓开口道。
宸渊起身,又给老宸王行了个大大的拜礼,“父王保重身体,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好。先回去吧。”
宸渊起身后便没再多犹疑,向王后娘娘微微俯首后便转身离开了天乾宫。
……
“陛下,您累了吧?先吃药再休息如何?”
王后从侍女手中端过药碗坐在床边,温声细语的问道。
老宸王闭着眼,没有回答她……
王后并不计较,而是轻轻吹这刚煎好的药,悠悠道,
“方才和太子殿下都说什么了?臣妾在屏风外都听不到你们的声音了……难得让你们见面,你们就说起了悄悄话……”
老宸王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无比冷漠的看向王后……
“陛下别这样看臣妾,宸渊终归是姐姐的嫡长子,过去也是陛下最爱的王子,刚出生便被封了太子……又怎会因为一点祸事就禁他足?”
王后舀了一勺药递到宸王嘴边,
“陛下,臣妾知道你这么做也只是做给臣妾看。这你让你罚宸渊,你哪里舍得……”
“咳咳咳……”
“来,快把药喝了。”
药凑到宸王的鼻子跟前,宸王轻轻一嗅,眉头蹙起,
“怎么,咳咳咳……王后已经等不及了?”
“病了这么久,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
王后眉头微微扬起,“陛下,臣妾的手已经很酸了,你还要臣妾举到何时?”
“……”
“它叫漫摄。”
“呵呵呵呵……咳咳咳……”老宸王摇了摇头,“王后可真是……万全准备啊。”
“漫摄”,毒如其名,一点一点缓慢的摄去人的性命。
“陛下,不要再拖了,臣妾念在你我还有夫妻恩情——”
“本王此生只有一妻。”
“臣妾知道,陛下心里只有一个妻子,可名义上,臣妾已经继任王后之位,臣妾便也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妻。哪怕陛下不愿意,可北宸的历史上会明文记下。”
王后淡淡道,妖艳的面容此刻冰冰冷……
“张嘴……”
老宸王看着近在眼前的药汤,王后虽用尽各种方法拖延他的病情,可真正用毒,却是第一次。
“你张嘴,臣妾便不会对宸渊太子下手。”
“……”
“陛下不相信臣妾?是不相信臣妾会遵守诺言,还是不相信臣妾有能力要了太子的命?”
王后单眉微微上挑。
宸王轻轻笑,“本王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当年为成大事,迎你入北宸。”
“错误吗?”王后扬起嘴角,“九泉之下,陛下会知道,你生前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迎臣妾入北宸。因为臣妾会让陛下的北宸国越来越强大。”
“……”
“陛下,乖,张嘴……”
老宸王轻轻笑着张嘴,一口一口将歹毒王后的毒药咽下去……
渊儿……
王后冷着眼,光是看着宸王为了宸渊这样不顾一切,她的双眼便被刺的极痛!
一勺一勺的喂,她已然没了这等耐心,她起身,掐住老宸王的下巴,直接将汤碗里的药往宸王的嘴里灌!
“只要是为了他们母子,你什么都愿意做,不是么?陛下,臣妾便如你的愿。”
“咳咳……咳咳咳……”
“来人,为陛下洗脸!”
王后撂下这句话,甩开袖子便离开了天乾宫。
宫外,大王子宸允等了许久,
“你在这干嘛?”
“母后,儿臣有一事要向母后禀告。”
“不要这么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一点都不稳重,说。”
宸允哪里还顾得上稳重不稳重,他凑近母后道,
“母后,太子的东宫住进的女子,你可知道?”
王后看了宸允一眼,
“本宫自然知道,据说是太子红元节当晚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一直住在东宫梧桐苑。今日,本宫不是让冷幽公主住进梧桐苑么?”
“母后是想试探那女子对太子殿下是否重要?”
“你倒是变聪明了点。”
宸允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允儿早些日子就已经去试探过了,宸渊太子的意思是,这女子他有用处,等无用了便会送给儿臣。”
“所以那女子是不重要了?”
“儿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宸允急忙道,“儿臣想说的是,方才儿臣看到班炀将军往东宫去,虽之前也听说班炀将军经常去东宫,但并未放在心上,今日正好冷幽公主入东宫,所以儿臣便也想去凑个热闹,看看班炀将军去东宫做什么。”
班炀去东宫,王后自然也是知道的,但说实话,她不认为这时候,炎国的将军能翻起什么浪来!
“后来儿臣随班炀将军去了东宫,却见班炀将军直往梧桐苑去,儿臣以为他是去寻冷幽公主,后来才知,他要寻的是太子藏的那女子!”
宸允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带着十分震惊的语气,听的王后直皱眉。
“母后,母后!”
“你能不能说重点,被你吵的头都疼了,所以你是看出班炀将军和太子殿下藏的那女人有什么关系了?”
“母后,儿臣说出来,您真的能吓死!”
“……”
“太子殿下原本藏在梧桐苑,现在住到梨苑的女人是……南靖王后!”
“南靖王后?南靖夜王什么时候又立后——”
王后话还没说完就自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宸允立刻道,
“并不是南靖夜王又立了谁为后,而是那人便是五年以前叛逃南靖的鸾鸣王后,炎国的祸国公主!”
“……”王后眼睛瞪大,“你确定?!”
“千真万确!”宸允急忙说完,这才好好的喘上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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