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笙撑着伞明显要下车的意思,“不用了”,他说,“楚女士要见你,邀约不按时她会生气,还有别向她提允陶出车祸的事情。”
——原来是怕楚女士担心。
楚女士不能不见,傅允陶又必须要看,那她呢?
她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楚女士?
嘉禾摇摇头,只说了句,“我也是医生,想看看她伤势是否严重。说不定还能帮她……”
“去见楚女士。”
不容分说的语气。
嘉禾只能点头,然后看了他就要下车的动作,对他道,“反正,顾家就要到了,我撑伞几步路而已,你别下车,更别淋雨。”
这样的大雨天,他身体本就不好,他能为了傅允陶不遵循医嘱撑伞受风寒,她绝不允许。
退一万步来说,她是他的医生,需要对他的身体负责。
嘉禾起先一步下车,拿过他手里的伞,站在车下对他挥手,“去吧。如果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医院,是她纯熟的领域。
没等他再说什么,嘉禾转身,一步一步踩在雨水里,她喜欢穿简单的帆布鞋,这样的雨天,让她这双白鞋,马上变得污泥点点,不像个样子。
那辆迈巴赫还是离开了,而且速度极快。
毕竟车祸不是个小事情,那他就不注意自己的么?让司机加速这么快?
嘉禾撇撇嘴,心绪乱成了一团,没想到没有拿好伞,瞬间伞被吹落在一旁。
毕竟,走到顾家还有一段不算太短的路,没有伞岂不是要淋雨,她可是很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没办法,她只能狼狈的去追伞了。
雨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面颊上痛得要命,长发瞬间变得凌乱……
嘉禾一边追顾先生给她的那把伞,一边想着,楚女士会不会见到这么狼狈的她,就直接将她拒之门外不看见她吧。
而且,精心选了一条足够好看的裙子,现在就这么就在大雨里着了雨,她真的是——
这辈子,大概永远碰到的都是狼狈这两个字了。
盛夏的暴雨,风很大,雨水砸在法国梧桐上,声音大的让人觉得有些恐惧。
想要逮到那只调皮的雨伞,有点麻烦,在嘉禾终于握住拿把伞的时候,一辆车忽然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让她吓得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一瞬之间,把她吓坏了。
还好她躲得快,但是躲得开不知哪辆富家公子的跑车,躲不开狠狠地滑到,摔在积水里——
左脸擦伤着地的瞬间,嘉禾竟然想到的是:会不会毁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紧紧地护住了腹部……母性的本能——
就算摔她个粉身碎骨,也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暴雨天,这一跤摔得太重,让嘉禾承受着柏油马路的冰冷的瞬间,腰部受到重创——
很快,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整个人近似痛不欲生……
“怀笙——”
人在最恐惧的时刻,下意识会叫出自己最信赖的人。
嘉禾痛的厉害,雨水打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的脸色惨白——
她不能动,地上滑的厉害,根本就站不起来,还怎么呼救——
富家子弟的住宅区,半天不见一个人路过,她摔得太厉害,连一旁的手袋都完全碰不到——
比起浑身的这种疼,嘉禾躺在冰冷的地上,忍受着大雨的凌虐,她好担心她的孩子——
试图动了半天都无法起身,嘉禾快要崩溃的哭了——
雨势不减反增,她缱绻着自己的身体,但是一惊感觉到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仿佛有什么在她的身下慢慢流出来——
这种就要失去的恐惧感,让她无助的眼眶酸红,她的孩子,她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要留下的这个甚至不知是女孩儿男孩儿的孩子——
她知道,这个孩子或许长大会责备她,生她是出于为了她父亲……
可是,她是真的爱她的。
这世上,大概再没有和喜欢的人孕育一个小生命,让一个女人感到幸福了。
随着血腥的味道渐渐在大雨里弥漫开,嘉禾知道原本就可怜如沙的幸福,也在她的手中一点点溜走了——
她不要,她不要这样……
哑着嗓子开始呼救,可她全身疼得厉害的要命,不止是背脊上的痛,腹部的绞痛感更让她感觉到恐惧……
不行。
她绝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要救她自己的孩子,苍白的唇被咬的开始向外淌血,嘉禾任由着暴雨击打在她的身体上,用完全蹭破满是伤口的手向前,在水泊里爬,手袋就在一旁,她不能放弃——
等她摸索到手包,就可以打急救——她……
终于,嘉禾疼痛感更厉害,那种绞痛让她连向前爬行的气力都没有——
痛,彻骨的痛……
她有些受不了了,这种绝望让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崩塌——
“救我——救——”
她声嘶力竭的嗓音,喊道沙哑,终于在她疼到支撑不住的时候,像是有辆林肯停在她身侧。
乔安然踩着高跟鞋冲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脸污泥的嘉禾,浑身湿透,而且还有血——
她的呼吸那么微弱。
“安然——”嘉禾已经筋疲力尽,“救我的——”
她还没说出口,就彻底陷入了晕厥。
安然完全吓坏了。
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像是被摔碎的瓷娃娃的嘉禾,直接跪在她身边,也是傻了般的就要抱她。
顾向北撑着伞下车来,看到这一幕,哪里还要伞,将伞扔到一边,低咒一声,“乔安然你是不是傻,你能抱得动她——”
“向北,救救嘉禾,救救嘉禾——”
安然跪在雨水里,脸色比嘉禾的都白,膝盖被跪破皮了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她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傻呆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送医院——”
顾向北一把将嘉禾抱起来,送到车上,随着车速急速上飙,车内的血腥味道肆虐,安然搂着嘉禾,脸上空洞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在,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很近很近,嘉禾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顾向北满身狼狈,整个人焦头烂额,再转身看见坐在手术室外长廊上的乔安然简直安静的不像话。
她脸色惨白,长发凌乱,漂亮的妆容毁得一塌糊涂。
尤其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蕾丝外套上,晕染着丝丝缕缕的血迹,是嘉禾的血。
她坐着,就只是坐着,像一个已经死掉的女鬼。
“她不会有事的,乔安然,你给我振作一点——”
向北将外套裹在她身上,搂着她发现她抖得厉害。
直到手术室内有医生出来,问了句,“谁是患者的家属?”
安然愣了愣,瞬间为难,向北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是我。”反正以后,嘉禾嫁到顾家,就是一家人。
“是这样的,考虑到患者怀孕,所以孩子很有可能不保,你们作为家属需要在手术风险通知书上签名。”
怀孕?
这一记惊雷在乔安然的脑袋上炸开了,“怎么可能呢?”她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她不过就19岁,怀什么孕,你们诊断错了吧,全都是庸医!”
向北搂住情绪亢奋的她,然后再手术通知单上签下了名字。
他对医生郑重道,“大人的身体要紧。”
随着医生离开,向北拍拍安然的肩膀,让她安静,开始给顾怀笙拨电话,电话响了很多次都没有人接。甚至,直接显示关机。
安然火了!
直接给傅允陶打手机,半晌后,对方接了,还是一如既往风度翩翩的温和问候,“向北,怎么了?”
那么温柔的嗓音,无疑在安然的怒意上又填了三把火。
“如果顾怀笙在你身边,你记得帮我转告一声,她的未婚妻陈嘉禾在抢救!”
“什么?”
傅允陶额头上包裹着雪白的绷带,听到乔大小姐泄愤似的低咒后,有些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对方已经将手机挂断了。
无奈,她看了一眼帮她看点滴的人,对他严肃道,“陈小姐貌似出事了,你去看看。”
顾怀笙拧眉,有些不相信,刚才还和睡在他怀里的人,怎么可能?
沉下脸,问,“你说什么?”
“刚才乔安然打了电话过来,说陈小姐可能也送来了急救,你快去看看……”
见他还没有听完,起身就出了病房,直接将输液针拔了尾随他出去。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哪个病房吗?怀笙,你给他们打一通电话。”她因为车祸头疼的厉害,追在他身后问他,让他别急。
可他,像是完全把她当透明人一样抛在了脑后。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傅允陶穿着病号服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怔怔的。
这样的顾怀笙是她完全不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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