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后的副作用远远比嘉渔想象的要剧烈,前半夜,她睡在慕郗城怀里平安无事,后半夜那种心肺承受压力的疼痛感再次席上来,那种血脉筋骨的痛,让她持续不断的瑟瑟发抖。
离开慕郗城的怀抱,将他的手臂轻轻移开自己的腰际,嘉渔缱绻在牀上的角落里,扯了被角咬在嘴里,抵抗那一波波的疼痛。
盛夏的夜晚,室内的空调温度很适宜,而嘉渔却因为药效发作只剩下了痛感,再没有别的知觉。
刺穿骨髓的痛,她并非没有承受过。
慕郗城不在的这三个月内,他所承受的一定是她的十倍、百倍。
所以替他试毒,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甚至觉得心里好受很多。
随着冷汗布满全身,已经到了她能忍受的极限,可她撕扯着牀下的床单,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响。
慕郗城今晚睡得很晚,不能让她在打扰到他难得的安眠。
这一晚,嘉渔倍受煎熬,终于在痛感消失的时候,她伸手摸索到枕边人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虚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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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慕郗城发现他妻子开始频繁化妆,晨起以后洗漱好就画好了浅淡的妆。
女人爱美,可以理解。
可早晨的餐桌上,慕郗城看着嘉渔精致的妆容,总觉察出几分异样。
“今早的清汤素面是我煮的,你尝尝。”
嘉渔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心里总有几分没底,他太了解她了,生怕会被他看出什么。
“我的手艺肯定不比家里的厨师,以后总会好。”
他低头吃她煮的清汤素面,说了句,“味道很好。”
“真的?”她浅浅的笑又说,“那你多吃一点。今天上午我会去公司,陈陈和念念你多陪陪他们……”
慕郗城握着手里的竹筷,一直没有放下。
因为反常。
嘉渔太反常,往常用餐从来不说话的人,今天一直在说话。
嘉渔其实很忌惮慕郗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一晚因为疼痛没有睡好,阵痛过后,更是没有睡意,只能凌晨摸黑起来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至于妆容,她脸色太差,尤其是唇色泛着苍白,不用口红太容易被人看出病态。
嘉渔出门,慕郗城看着俯身在玄关处换鞋的人,问,“阿渔,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刚换好鞋子的人一怔,她沉吟了半晌,抬头说,“我最近把乔恩安排进入了慕威森,总想和你商量的,现在才想起来,对于乔恩,你……”
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的人,慢条斯理,“她和顾怀笙有关系。”
“你查了?”
乔恩的背景不好调查,她也不是没有查过,但是很多次都没有结果,没想到他早已经知道。
“你不在家里的那段时间,都有乔恩在我身边,所以我……”
打断她的话,慕郗城将早报放在一边,“我知道了,以后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自己做决定。”
“好,那我就出门了。”
嘉渔拿了自己的公文包外出,走到前庭院外才松了一口气。
慕郗城起身看着不断走远的人,他知道她有事情在瞒着他,而且格外的小心翼翼。
走回客厅的雨具收纳处,慕郗城挑出了那把私人订制的伞——陆时逸的伞。
叫住走过客厅的管家,“吴峥,去拨一通电话下午将陆时逸先生请到家里来。”
“好,我这就去。”
从陆家到北郊慕家至少需要三个小时车程,见面渐渐就到了黄昏。
慕郗城没有想到下午最先等来的不是陆时逸,而是嘉渔在公司办公室内晕倒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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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
看在躺在病牀上接受检查的人,陈屹舒问慕郗城,“怎么会突然就晕倒了?”
她陪着嘉渔在最近刚做了体检,就是怕她在那三个月内身体出现问题。
体检结果一切正常,怎么就?
问询赶来的嘉禾在路上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知道原因,看着陆时逸几次欲言又止。
在试药阶段会晕倒,已经是不好的预兆。
到目前为止试药过去40个小时。
陆时逸内心焦虑,已经不能再替嘉渔继续隐瞒,她的家人,尤其是慕郗城有权利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谈谈。”
慕郗城抬眼看了陆时逸一眼,一点都不意外他的邀约,不在这里是为了不让陈屹舒受刺激。
医院户外休息区。
夏季雨后,很晴朗。有四处慢步的病人,还有一些住院的小孩子在一起嬉闹。
陆时逸最先开口,“你的身体状况她已经知道了,而且知道你最近在吃的那种‘药剂’。”
慕郗城听了似乎不为所动。
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嘉渔清楚他目前的身体情况。
陆时逸停下脚步,反问,“你不意外她知道?”
“她是医生,我每天都吃药,她总能发现什么。”
“好,那你也应该知道,她得知你在吃什么药,就会知道你身体还能维持多久。”
“我没有想真的隐瞒她。本想着,循序渐进,让她慢慢接受。”
盛夏的光,刺的陆时逸的眼睛很疼。
“可是,她没你这么从容镇定,她压力太大已经快要逼疯了,为了你,她最终找了我,选择了为你试药。”
“什么?……”
一直情绪还算平静的人,此时眼底像是惊起了惊涛骇浪。
“你先听我先把话说完。你吃的药比毒品的毒素都重,她为了你试药,近似像是试毒。我曾经多次劝诫她,可是她不听,你该了解嘉渔的脾气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她是不会改的。别说是试毒,就是为了你赔了这条命,她也会坚持。”
“简直胡闹!”
慕郗城转身就向病房走,陆时逸站在原地,阳光把他眼睛晒的生疼。
此刻,他感到的只是一种颓唐的麻木。
有种疼从骨髓深处弥漫开,而他唯独能做的只有等待。
还有30多个小时。
******
慕郗城前往病房的时候,给嘉渔检查身体的医生已经出来,其中有一位是江川。
“情况怎么样?”
陈屹舒急忙上前问。
嘉禾不问,因为她懂到底是为什么。
江川笑笑,“陈嘉渔小姐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不会有打得问题。”
好在他演的足够好,让一心念着嘉渔的陈屹舒没有看出破绽。
“既然身体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晕倒了?”
江川对答如流,“现在年轻人都压力大,更何况是慕太太,身体营养跟不上出现个头晕头疼的不是什么大事……”
陈屹舒被彻底隐瞒了过去,嘉禾看出意图,直接哄着姑姑将她送走不让她继续在医院逗留。
“姑姑,你看我们都来医院小慕陈和念念都还在家里,我送你回家去看看他们。”
“嘉禾说得在理,这样也好,嘉渔就交给你照顾了郗城,她太累了,你让她好好休息。”
“好,姑妈,您还是回家。”
随着嘉禾挽着陈屹舒走远,慕郗城看了一眼江川,“说吧。”
“慕先生,您太太做了试药实验,至于药剂用的是您最近服用的药品,所以我猜测是不是陈小姐为了您才去做这个……”
慕郗城拧眉,直接打断他,“想办法让她终止试药!”
看他唇色变得苍白,江川明白他有几分怒急攻心,身体本就勉强在维持,现在有这么大的火气,只怕对身体不利。
回答欲言又止,“怕是……怕是没有办法让陈小姐终止了。”
见他脸色又沉郁了几分,江川说,“这样的疫苗试药一般要维持72小时,一共是三次针剂注射,她已经全部注射成功,而且药剂融入血液,时间早已经过了大半,再没有别的办法终止——只能等着她,来看最后的结果……”
慕郗城从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
江川的话不用再听,陆时逸已经说得很清楚。
他知道疫苗不稳定,所以他不注射,只为了陪陪她。
可她远比他想象的要极端,所承受的风险有多大,完全不考量后果。
此时已经过去了41个小时。
慕郗城推开病房的房门看着躺在病牀上,虚弱的人,再多对她冒险的责备都放进心里更多的转化为心疼。
她吐了很多次,再睁眼的时候看见他苍白的脸,似乎比她还要憔悴。
针剂注射后,她总是感觉到疼,可是比起疼痛,她更怕他就在她身边看着。
看着她疼,他心里一定更难过。
她不想这样。
“我没事,我们回家好吗?”
将她脸侧已经被冷汗**的长发别在一旁,他叹了一口气,“陈嘉渔,你是真的要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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