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远处的慕郗城,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
面前是陈嘉渔,慕西瑞收手了,不再动作。
“吵什么吵!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这些小祖宗不肯安生。”罗虹跟着慕封从他们身边走过,狠狠剜了自己女儿一眼。
让西子,别提多不是滋味。
慕封皱着眉离开,罗虹留下,趾高气昂地厉声斥责着人。
毕竟是现在幕府的正夫人,罗虹生气,训斥年轻长辈,没人敢说话。
倒是慕郗城,一把扯过嘉渔的手。
嘉渔愕然,“怎么——?”
矜傲的人带着她离开,淡漠了一句,“走了,别人家的家务事,与我们无关。”
罗虹站在那儿,脸上的神情更差。
都说后母难做,这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假。
即便这里没有她们长辈的人,可在一众年轻辈分的年轻人前慕郗城给她玩儿难堪,岂不是更丢脸。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神情也就越扭曲,维持镇定后开始严苛地训斥西瑞和西子。
慕郗城走得太快,嘉渔有些跟不上他,半晌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嘉渔并不知晓,所以不小心撞在了他修长坚硬的脊背上。
她没觉得疼,倒是慕郗城‘哎’了一声,伸手轻抚上了她被撞红的额头。
“疼么?坏丫头。”
嘉渔没回应他,只是感觉到他骤然的靠近,蹙了眉,问了句,“郗城哥,你抽烟了?”
慕郗城轻抚着她白洁的额头,笑了,晨光熹微中,一张俊脸顿生风华,“属小狗的,鼻子还挺灵。”
嘉渔忽略他的调侃,说,“宁阿姨,可说了,不许你抽烟。”
“嗯,不抽,今天听你的。”
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嘉渔才不相信,望着满是积雪的台阶上,走过一个一个来悼念老先生的人,白玫瑰带着露珠,别在每一个人的胸口上。
嘉渔听着,因为追悼会奏出的哀乐,她说,“慕爷爷,不在了,我现在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上次我们来,他还给我糖吃呢。”
看着她变得酸红的眼眶,慕郗城斥一句,“傻瓜,哭起来傻气。这么大了,今天过后,别再让我见你哭鼻子。”
嘴上说着戏谑她的话,说罢,还是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心里难受,她有多善良,他都明白,都懂。
一旁的树下,原本看到嘉渔脸上有笑容的慕西瑞,在女孩子落在别人的怀里的时候,脸上一片阴郁。
慕郗城,为什么又是他这个大哥?
想了想,终究是没有上前迈一步,就那么站着久久地失神着,眼瞳里从一片茫然,渐渐变得一片漆黑。
他喜欢嘉渔,该让她知道,绝对不能再拖。
追悼会后,是快要到出殡的时间了,中午整点前老爷子要入幕府松鹤墓园,差池一秒钟都不行。
时间选得,也相当讲究。
像是慕家这样的豪门世家,丧葬自然和婚礼一样,场面空前盛大。
中午10:46分钟许,大致车队已经准备就绪。
宁文静(郗城的生母)作为慕封的前妻,两人虽然离婚多年,可由于儿子的缘故,还时常会有往来,旧友似的,并不显得因为婚姻破碎生疏结仇。
宁文静在慕家,受慕齐名老先生的照顾颇多,所以这次过来,是以‘亲友宾客’的身份出席的。
她将自己当外人,但慕家看中的夫人,没人将其当外人,反倒是罗虹,慕封的现任妻子,不被慕家上上下下看好。
宁文静是慕郗城的生母,待遇自然很高,加之慕封待前妻很好,所以,对于罗虹来说,通过一个盛世葬礼,看出她在慕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尤其是,当管家赵风眠捧了一大束白玫瑰过来,这原本是长媳送老先生下葬的时候,要捧在手里的,可他却直接递给了宁文静,说,“夫人,这个给您,您一路送到老爷子的墓地。”
管家赵风眠的话,说罢,这下原本有些嘈杂的幕府前庭院,有几分钟诡异的平静。
慕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家眷,眼睁睁看着,自宁文静和罗虹这两个女人身上,来回打量。
缄默中,其实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拉开帷幕。
赵管家这花给得,不对。
人人都知道,可,偏偏没有人出声制止,罗虹气就气在这儿,她才是慕家现在的长媳,人,就站在这儿,难道他们眼瞎?
终于,第一个出声说‘不对’的人开腔了,不是别人,就是刚接过白玫瑰的宁文静。
她说,“赵管家,你上年纪糊涂了,这花原本该给罗女士。”
全场围观的众人,愣了愣,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本不是一束简单的白玫瑰捧花。
此花:代表的是慕家长媳的地位,和不斐身份。
说罢,宁文静正要将捧花递给罗虹,却听慕封无奈地冷漠了一声,“行了,你拿着就好。”
罗虹当场,彻底尴尬。
可,很快脸上就用上了笑容,说,“一捧花而已,您自然比我再合适不过。”
这话,到底是违心的话,没有人会真的觉得罗虹这么识大体。
下一句,果然就不一样了,她继续道,“送得是旧人,自然宁夫人去。”
一个‘旧人’将宁文静推至到前妻的位置上,手段相当的高明。
但,宁文静又哪里会计较这个,话都说到这份上,一捧白玫瑰推来推去,到显得矫情。
慕封说,让她接。
她接下便是。
人人都看着,分明有意看戏。
而后,宁文静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她莞尔招招手,将手里的这捧花放在了一个女孩儿的怀里,“嘉渔,送慕爷爷的花,你帮宁阿姨来捧。”
最终这场闹剧收场,象征‘慕家长媳’的白玫瑰捧花,最终交到了一个18岁的女孩儿手里。
慕家家眷蹙眉,不满。
有人说,“这简直是胡闹,小姑娘一个外人,实在太荒唐。”
也有人说,“还是宁夫人高明,这样即刻化解了这场尴尬。”
争论的言辞各异,豪门世家,本就是非多,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
可宁文静对赵管家是这么说得,她说,“嘉渔,不是外人,她不是。”
赵管家,怔了怔,没有阻止这看似荒谬的行为。
事实证明:就是这个不起眼的18岁漂亮女孩儿,日后,最先成为幕府的长孙媳,紧接着再到慕家长媳。
数年后,成为海城市无人不知的慕企第一夫人。
谱写进了慕家的家谱,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传奇女子。
下葬的车队已经准备好,大家纷纷按辈分和身份上车。
冬天,下着薄雪。
嘉渔要抱捧花,只好和宁夫人分开,按照她的嘱托,上了和慕郗城同一辆,在灵车后的,紧随的加长林肯。
这一车,都是幕府身份最高的家眷。
有慕封、罗虹,慕郗城、慕西瑞,而后多了陈嘉渔。
嘉渔本是不该出现在这车上的人,接了宁文静送葬的捧花,根据丧葬流程,她必须上车。
皎白的白玫瑰,映衬着女孩儿素净的脸。
除了在听电话的慕封,一车安宁,只能听到灵车的哀乐奏鸣曲,响彻的时候,让人感觉到逝者的痛。
元旦出殡入葬,不是个合适的好日子,可人过世,挨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
一众车队,浩浩荡荡,这样的葬礼仪式举世空前。
2004年,是慕家家势处于顶峰昌盛的时候,自然没人会想到它几年后家族纷争的衰败。
此时的慕家,是一片太平的。
慕封掌权,位高权重。
透过车窗可以观察到,眼看幕府松鹤墓园就要到了。
嘉渔一路坐在慕郗城的身边,忽然见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无声的,让她怔了怔。
而后,就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在慢慢变暖。
嘉渔体寒,慕郗城给她暖手,已经习以为常,可,车内的人却偶尔注意到,纷纷有些惊愕。
唯独,慕西瑞,是嫉妒,眼红。
郗城和嘉渔,差距6岁。
曾经16岁的少年给10的小女孩儿,暖手,不算什么;
可现在,24岁的慕郗城紧紧握着一个18岁女孩儿的手,意义可就非凡了。
20岁本该有订婚婚约的慕家晚辈,唯独慕郗城是一个例外,他常年久居苏州,未婚妻一事,一拖再拖。
此刻,慕郗城握着嘉渔的手,两人都没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像是习惯了,多年就是这么一起过来的。
慕封,觉察长子和小姑娘的互动,眼神里有和蔼的慈父情态。
陈屹年的女儿自然不错,只怕陈家相对慕家,身份地位差了些。
不过也不要紧,如果长子喜欢,一切皆好说。
一众黑色劳斯莱斯车队抵达,幕府的松鹤墓园。
披麻戴孝的人纷纷下车,嘉渔跟在慕郗城身侧,天在飘雪,暮霭沉沉,一切都因为葬礼显得肃穆悲怆。
幕府长孙,慕郗城一声黑色正装,手里捧得是慕老爷子慕齐名的遗像,他身侧的女孩儿,怀里有一大束白玫瑰。
就这么,丧葬的队伍里,两个登对的年轻人出其不意地却成为这场盛世葬礼的焦点。
一众媒体记者,将两个美好的年轻人拍入了相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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