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的眸色森寒,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大步往前院走去。
他脚步匆匆,走了一段路后,对身后一路跟随的朱雀说道,“你先回夏宅,守护好曦小姐。剩下的事,由本王来处理。某些人的日子过得可能太舒坦了,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位高权重之人,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为所欲为!”
朱雀马上应道,“是!在下自然护好曦小姐。”
朱雀走后,段奕又对青一吩咐着,“你马上去小胡同别院,通知那儿的所有人,一人拿一根棍子都给本王候在那里!”
“是,主子。”青一应道,然后飞快地朝府门外跑去。
他心中嘀咕着,王爷这一大晚上的到底是要整谁?
这么大的怒火,几乎要吃人的样子,前所未见啊。
不过,胆敢在曦小姐家的门口将曦小姐掳走,这人的胆子实在是胆大包天!
这是不想活了吗?
段奕经过王府西院的时候,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拐进了府里清客们住的园子。
一间小巧雅致的院子里,有个灰布衣衫的青年正躺在长木椅上喝酒,散着发,衣衫半敞,懒懒散散的模样。
“刘予!”
段奕冷沉的声音将那青年男子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放在酒壶从长椅上蹦了下来,一脸陪笑小心地说道,“王爷,在下可没在王府中偷东西,在下的酒是厨娘送的……”
他爱喝酒,去年冬天时,段奕给了他五千两,但是几个月就被他花完了。
这便又偷偷来王府偷酒,才跳下院墙,便被暗卫抓了个正着。
被人抓了把柄,只好老老实实的听人差遣。
“睡不着正好,给本王画一幅画。”段奕拂袖走到桌边,伸手指了指大石桌上的宣纸。
大梁第一丹青妙手刘予,一手人物丹青画,画得惟妙惟肖。
所以,段奕找到他。
“王爷要在下画什么?”刘予挽起了袖子一脸讨好。
段奕微眯起了眸子,口里说道,“这人白脸皮,桃花眼,散发,穿一身桃色衣衫,画成……男宠样。”
刘予眨眨眼,“王爷,这人是谁?您有男宠吗?给个样儿啊?”
“自己想!”
“好吧。”刘予叹口气。
奕亲王府传说中的婪宠,其实就是他刘予一人好吧,还是担的一个虚名,天晓得王爷有多厌恶走近他。
当然,他刘予也厌恶男人,但不厌恶王爷家的酒与银子。
刘予眯了眯眼,很快就将段奕口里说的这人画了出来。
段奕未说话,抖了抖画好的画卷,微微扬唇冷笑,转身急步走出了园子。
刘予摸摸头,自语说道,“这个人像是在哪儿见过呢……”想了一会儿,他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啊,那是太子府上的一个人,怎么会是王爷的婪宠?”
三更天已过,奕王府前的大道上一片寂寂。
此时,奕王府的府门忽然大开,一辆黑色大马车驶出府门,朝小胡同别院而去。
没人赶车,马儿仍是跑得飞快。
小胡同的别院里,青一早一步到了,将院中的二十多人全部从床上叫醒。
“出什么事了?青一?”青隐忙问道,大半夜的叫人,还是头一回,而且,青一的神色肃然。
青一沉着声音说道,“主子说有要紧的事,叫大家都准备着,最好一人拿一个棍子。”
“拿棍子?”青隐眨眨眼,“咱们都是习惯拿剑,这棍子拿着做什么?打狗?”
“拿着就是了,这是主子的吩咐!”
不多时,段奕的马车便到了。
青一拉开门将他请进了院子里。
段奕的脸色阴沉,背着手立于院中,未说话。
众人见他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肃杀,马上神色一敛,站得笔直。
青隐说道,“主子,连属下与青一在内,一共二十八人,全都准备好了,属下想知道……今晚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拿着杀伤力不强的棍子?而不拿剑?”
段奕往众人的脸上一一看去,微微扬眉,“又不是去杀人,拿什么刀剑?棍子只是个摆设,当然,看见不喜欢的东西,可以将它砸了。”
青一与青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均是一脸的疑惑,“主子,砸什么?砸哪里?”
段奕转身朝马车走去,手一挥,眸中戾色一闪,“出发,去太子府抢本王走丢的一个婪宠,若太子敢拉着本皇叔找回婪宠,便是不孝顺,不尊长辈,便给本王拿棍子狠狠地打不孝子孙!”
青一与青隐的眼晴一亮,双双咧嘴笑道,“是,主子!”
……
夜色里,一行人簇拥着段奕的马车往皇城东面的太子府急行而去。
街道宽阔,静无一人,众人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太子府前。
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太子府的府门大门紧闭。
而月色下,二十多个一身青衣的青山隐卫个个神色肃然。
青隐走到段奕的马车前,拧眉问道,“主子,太子府的大门关着,咱们该怎么做?是砸开门还是翻墙进去?”
段奕将车帘子微微挑开一些,冷嗤一声说道,“咱们又不是去打劫,砸门的话,会被人抓住把柄说是藐视储君,所以要客客气气的敲门。”
青隐摸了摸头,一脸的不解,“主子,客客气气的敲门还拿着棍子做什么?”
段奕递出一副画道,“拿着这个,这个是本王的婪宠,昨天偷偷从王府跑出来了,有人爆料说,他藏在太子的府上。
你们敲门进太子府,让太子将人交出来,若执意不交,你们便去搜查,搜查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踢翻了椅子也没有关系,急着找人么,在所难免。”
青隐的眼睛一亮,裂嘴笑道,“是,主子,属下懂了!”
主子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这便是趁机砸了太子府!
太子八成是惹着了睚龇必报的主子了,该!
青隐拿着丹青妙手刘予画的画像,前去太子府的府门处敲门。
青一随后跟上。
借着府门的灯笼光,二人看到画上的人时,惊得两眼滚圆。
这个人分明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得力的护卫,王爷说他是王府里的婪宠,这是想除了这个护卫了?
青隐已在伸手捶门。
“开门!快开门!奕王亲到了!”
砸了一会儿,府里面有人在喊到,“来了,请稍候!”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两个守门人见到青一与青隐一脸的凶神样,马上怒道,“你们是谁?这可是太子府!”
青一与青隐将二人推开,“刚才不是说了是奕王府的人吗?你们耳朵聋了?王爷有个男婪从王府里跑出来了。有人看见说是太子将他藏了起来。”
同时,二人还亮出了奕王府护卫的腰牌。
腰牌亮出,守门的还是不让他们进。
青一与青隐互相看了一眼,一人一个将两个守门的揍晕在地。
门前有争吵,很快惊动了府里的护卫。
七八个护卫齐齐跑到门口,拔出配刀拦住二人。
“怎么可能?太子不可能会藏王爷的人!”护卫们拦着二人不让他们进去。
“哼,你们居然敢拦着奕王府的人?看看这是什么?”青隐抖开手里的画卷,“这个便是王爷的婪宠,是不是在太子府?”
几个护卫借着灯笼光仔细看去,这个人怎么会同太子身边的护卫很像?
“怎么?还不放行吗?还是你们藏着他?”
青一嘿嘿一笑。
“哼,太子怎么会藏着王爷的人?没有。”护卫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
“你们说没有就没有,要是找到了呢?”青一与青隐朝府门外一招手,随他们一同来的二十多人一齐挤进了府里
“让咱们找上一找才能相信。”青隐也说道。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太子府的护卫们怒道,横着刀拦着众人。
“本王竟不知几个小小的护卫居然也是天,也有让本王反的资格。”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府门处传来。
一个绯色的身影一闪,段奕大步进了太子府。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奕亲王!”
段奕将阔袖一甩,冷哼一声,两眼杀气一闪,“怎么?身为皇叔的本王,难道还不能进侄儿的府邸吗?”
“不……不是……只是这么晚了,太子已安寝,不能打扰……”护卫们都吓得不敢抬头。
段奕冷笑道,“侄儿太子将本王气得失眠了,自己却睡得香,可谓大不孝啊!”
护卫们心知拦不住他,但又不能让他这么闯进去,便一齐说道,“王爷,请卑职们通知太子……”
“通知?”段奕冷笑,“通知太子将本王的婪宠转移吗?”
“不……是……”
“不是的话,都给本王滚一边去!”段奕看也不看这些人,伸手一挥,“都给本王进去找!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本王为了他可是茶饭不香,已经两天两晚没睡好了,太子居然不心疼本王这个叔叔!还真是大不孝啊!”
“是,王爷!”青一与青隐看着太子府的护卫嘿嘿一笑,一伙人大步往里冲。
“王爷,那么卑职们失礼了!”护卫们一齐挥刀而上。
段奕的目光一沉,怒喝道,“放肆!居然敢对本王无礼!来人,拿下他们!”
“是,王爷!”
青一又转身回来,带着几个人轮起棍子朝这七八个护卫狠狠地揍去。
他心中一阵狂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打人的借口了,藐视王爷,想放走王爷的婪宠,就该狠狠地揍一顿!
这几个护卫只是普通的护卫,哪里是青一这等能同皇宫中隐卫相比的青山隐卫们的对手?
不出片刻便被打翻在地。
段奕施施然从这些人的身边经过,往府里走去。
而青一与青隐一伙人看见屋子就闯,看见东西就抬手挥到地上。
直将太子府惊得鸡飞狗跳,仆人仆妇们吓得个个躲起来不敢吱声。
而段琸此时又不在府上,他眼睁睁看着云曦与段轻尘骑马绝尘离去,一直站在原地未挪动半步。
因此太子府没人敢拦着段奕。
虽然府里有暗卫,但都是得了段琸的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随意现身,以免暴露府里的底细。
虽然有普通的护卫大批跳出来,但是,又哪里是段奕这些人的对手?
青一与青峰众人正好借着与护卫厮打的机会,在太子府里见什么砸什么。
太子府的管事大太监夏公公吓得抱着段奕的腿就哭了,“王爷,这里真的没有您的婪宠啊,没见着有陌生的人进来。”
“没有吗?这是本王婪宠的样子,夏公公,还是劳烦您将他送给本王。”
段奕的手一招,青峰将画卷塞到了夏公公的怀里。
夏公公抖开画卷,吓了大一跳,这不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暗雨吗?
“夏公公见过这个人吗?”段奕冷声问道。
今天傍晚迎接北疆公主经过秘林时,便是这个暗雨带了人在林中埋伏着,不杀段琸的这个暗卫,难解他心中之怒!
“没……没看见。”夏公公含糊说道,太子的暗卫,他见过一次,可他不敢说出来。
“公公没见过,太子可是见过。公公若见了太子,还请转话给太子,请太子将这个婪宠交与本王,让本王睡个安稳觉,也是太子的一片孝心。”
段奕看着夏公公浅笑额首,带着人便离了太子府。……
夏宅里。
云曦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中怎么也挥不去自己着一身白衣的模样。
还有段轻尘看到她时的近乎惊恐的眼神。
那样一个人,总是一副深井无波的眼神,也会现出惊恐?不过是一身衣衫而已,能说明什么?又不是麻衣。
还有段琸疯狂的举止,让她心中一阵烦躁。
她索性推开被子掀起帐子下了床。
也没有掌灯,借着月色,她来到院子里吹凉风。
园中寂寂,月光落在地上一片雪银,花圃中的虫儿们正在低低浅唱。
这时,从院墙外忽然跳进一个人来。
她才转身,身子便被人搂在怀里,紧紧的,仿似要揉进心里的紧,微微急促的喘息声响在她的耳侧。
她想起昨晚自己的癫狂,这熟悉的气息令她耳根不由得一红。
“搂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低低抱怨说道,而双手却又贪婪地环上他的腰。
段奕将手微微松开了一些,嗓音低哑的说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让我猜猜,是不是没有为夫陪着?”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未说话。
段奕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髻,说道,“刚才,我带着人砸了太子府。”
云曦赫然抬头看他,惊讶问道,“你砸了段琸的府邸?”
段奕的眸色一寒,“若他再欺负你,本王可就不止是砸东西了,会连他本人一起打!”
云曦未说话,而是将胳膊更紧地搂着段奕。
她不好说反对,段奕知道她受了欺负,这番行为是想出口恶气。
“段奕。”她道,“但,段琸为人太阴狠,明面做是必会激怒他,而且,他的背后还有老皇帝。咱们还是得暗中使计,让他有苦难言。”
段奕伸手捧着脸,温声说道,“曦曦不用担心,若是不狠狠地敲打他一下,他便以为这京城之中无人敢动他了,他那太子的身份,也只是暂时的而已!本王迟早有一日将他废了!”
她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深深的眼眸。
段奕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低低说道,“只要本王活着,不会让人欺负你。”
……
快天明时,段琸回了太子府。
可府里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四处一片狼藉,残破的桌椅,破乱的窗户,随处可见。
一路上都是摔碎的瓷瓶与折断的花枝,仿佛贼人进府洗劫过一般。
护卫们个个鼻青脸肿立于府门旁,不敢看段琸,仆人们也是惊惶不安地正在打扫。
他眸色一沉,站在府门处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来过府里了?”
唯一没被挨打的夏公公哭丧着脸走来说道,“太子殿下,是奕亲王干的,昨晚上,他带着一伙人进了府里四处翻腾,说是要找到他的一个婪宠。护卫们去拦,他的人将护卫都打了。”
段琸的冷眸微微眯起,“婪宠?太子府里哪里有他的什么婪宠?而且,他根本不是断袖,怎么会有婪宠?本太子要到皇上的面前告他!”
夏公公哆哆嗦嗦地将一幅画捧到段琸的面前,“可是太子殿下,奕亲王还有画像呢!他说这便是他的婪宠啊。”
“什么?画像?”段琸冷眸微眯,待看到画上的人时,他更是暴怒,“段奕,居然打起了本太子身边暗护的主意?本太子饶不了你!”
但,当段琸刚刚更好衣准备上早朝时,暗卫之一的暗鹰来报,“太子殿下,暗雨被奕亲王府的人抓了,他们说,那是奕亲王的婪宠。”
段琸眼底的杀意一闪,“段奕,他这是公然同本太子做对了吗?”
连侍妾紫玉端来早点,他也未吃,而是坐了轿撵匆匆往皇宫而来。
在宫门处,他遇见了段奕。
段奕的马车在他的前方而行,却没有像其他的官员一样换乘轿子,而是将手中的金龙令朝宫卫们晃了晃,马车便朝皇宫内直驱而进。
跟在段奕身后进宫门的段琸,冷眸中戾色一闪,段奕的权利是不是太大了?连车撵也能直接进了!
段奕的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在一条宫巷中停了下来。
他缓步走出马车,目光清冷地看向正朝他走来的段琸的轿撵。
段琸早已忍着一肚子的怒火,他掀起帘子,看向段奕冷笑道,“奕王爷昨晚上砸了本太子的府邸,本太子一定要到宗人府里告你!到朝堂上弹劾你!”
段奕对他的话却是满满的嘲讽,“太子殿下,若本王说出太子殿下在昨晚的前半夜想对本王的婪宠图谋不轨呢?宗人府的族老们会作什么想法?朝中谏官们会作什么想法?”
段琸的眼神一眯,森然看向段奕。
段奕轻笑一声,将手掌抬起伸向段琸。
一枚系衣衫带子的小玉环现于掌心,段奕的两眼中杀气一闪,轻笑道,“这枚玉环是在西水街大同胡同里的一间宅子的床上找到的,太子,你不作一下解释吗?这枚玉环是谁的?”
段琸不说话,直直的盯着段奕在看,脸色阴沉。
段奕迎上他的目光,冷笑道,“她,谁也不能动,若是谁再敢伤她一分,本王哪怕是将这天与地翻一个个儿!也要那人不得好死!”
段琸却是哈哈哈的大笑一笑,他眉梢轻扬,“奕王爷,别说这样的漂亮话,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心中又将长宁郡主放在哪儿?你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年年去北地,便是与她在私会!却对曦曦说,此生只喜欢她一人!你才是个伪君子!”
宫巷的拐角处,一个女子的脚步忽然一顿,赫然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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