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的点拨,让谢询的心头一亮。他喜滋滋的捏了捏怀里这个可人儿的娇艳小脸,随后,收拾好了身上的衣衫快步朝百福居走去。
他只顾着心中的盘算,却没留意自打他出了自己的院子,就有一人正悄悄的跟着他。
秋香色折枝海棠花的裙裾下,是一双同色的锈着蝶戏牡丹的锈花鞋,鞋尖轻点地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
正是从云曦那里听来消息后决定要这谢询触触霉头的月姨娘。
对于小红能不能将谢询说动心,起初她也没有把握。但机会不多,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成不成功?难道让她一辈子的做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再说她又没什么损失。
谢询走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百福居的院子前,有一个看门的婆子正坐在那里。
那婆子也没有阻拦他,让他进去了。他甚至已想好了一番说辞将院中的丫头婆子们骗走。谁知他走进百福居后,空空如也。
起初他还有点疑惑,后来想起来,这个时间点不是老夫人理佛的时间吗?老夫人的暖阁一旁是佛堂,暖阁里静得很。想必老夫人已带着丫头仆人们去佛堂里了。
这可真是上天助他,谢询心中欢喜万分。
而百福居的门口,月姨娘也尾随她走来了,那看门的婆子见到她,马上俯身行礼,小声说道,“月姨娘,三少爷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了。”
月姨娘悄悄的弯了弯唇角,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婆子的手里,压低着声音说道,“很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姨娘用得着老奴,老奴都会听姨娘的。”那婆子看到月姨娘给她的竟是一块有五两重的银子,喜得两眼放光,脸上的褶子都笑平了。
但月姨娘并没有跟着谢询进百福居,这个时候进去要是让谢询发现她了,未免惹上嫌疑,她要等,等到那鱼儿游到她的网下了,再马上收网,否则会将鱼儿吓跑。
谢询一路走进谢老夫人的暖阁外间,发现屋中很安静,只有一个小丫头趴在桌上打瞌睡。他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放在那小丫头的鼻子下,好一会儿后他才收了瓶子。
然后,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眼睛往四处瞅了瞅,口里说道,“老夫人,孙儿阿询来看您来了。”却不见有人回答。
他又说了一遍,仍是没有人来。他心中大喜,这才堂而皇之的走向老夫人屋子的里间。
果然如小红说的,老夫人的钱物不少,他在里屋的床架后面看到了六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只是箱子上了锁。
但他既然是有备而来,手上早备好了工具,一番敲敲打打,一个箱子上的锁被他打开了。
盖子一开的刹那,几乎闪瞎了他的双眼,只见里面全是财宝,有东珠,有元宝,各种首饰,玉器,还有成捆成捆的银票。
这死老太婆居然有这么多的钱?还要全给那个赵玉娥?那赵玉娥只是个外姓人,又是个女子,嫁了人还会管这府里的事?
他可是谢氏的嫡孙,这家产老夫人不给他居然全给外人?
谢询是越想越生气。
但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后,又将那锁重新装回在了箱子上,轻手轻脚的出了百福居,走到门口,同样的丢了一角银子给那看门的婆子。
“我来的不是时候,老夫人正在理佛呢!你看门也辛苦了,赏你的,拿着买果子吃!”用钱堵嘴,免得她多事。
婆子不客气的接了银子,连声说着谢!
谢询弹弹袍子上的灰无事儿一般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隐在暗处的月姨娘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皱起眉头,他不是缺钱吗?老夫人的屋子里可是个宝窟,那银子几辈子都用不完,为什么现在不拿?
但是,看他的神色又是很轻松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月姨娘心中气恼,好不容易将老夫人屋里的人骗走了,那谢询还不上钩?
谢询不是不上钩,他看了一眼天上还挂着的太阳,心中做着盘算,要干就干大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搂着小红又是一番亲热,比之前离开时更是热情,那眉眼里都暗藏着兴奋。
小红以为是她服侍的好,同样的心情大好,将手缠上谢询的脖子撒娇着不让他走开,哪知谢询却沉下脸来,“还有正事要办,晚饭你自己吃吧。”
很快的,他穿了衣大步走出了院子。
小红心中诧异,难道是三少爷有什么别的喜事?
但谢询的事,她一向不敢多问。
谢询的喜事正是老夫人屋中的六口箱子,现在天还没有黑,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是搬不出这些箱子的,如果是以蚂蚁搬家的方式,那又得搬到什么时候?
一次又拿不了多少。并且这种方法也容易被人发现。
他骑马到了赵典的家里。
彼时,赵典正在对自己的祖母发火,自从他的生母林姨娘害死了谢府的姑太太谢媛,也就是他的嫡母之后被砍了头,他的财路就断了。
父亲也因此贬了官,因而得了失心疯的又去刺杀晋王世子,反被对方杀死。家中从此一蹶不振。
从以前的仆从环绕天天山珍海味,到现在要为每天的三顿饭操心,赵典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地狱里。
因为他从小是被家中的人宠着长大的,什么也不会做,更是吃不了苦,只能四处骗吃骗喝。
今天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了他曾经的酒友谢询,两人一起吐槽口袋里没有银子的烦恼,七言八语后,竟是一致同意到新开的酒楼里去碰碰运气。
因为这种事儿,他们以前也没少干,屡屡得逞,谁知今天倒了什么霉运?竟撞上了奕亲王的店子了!明明是一个外地人开的店嘛!怎么又不是了?
银子不仅没有捞到,还欠了不少钱,要是这钱不还上,不光顺天府的崔府尹不会放过他,他还有可能被奕亲王杀掉!
可他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有钱了?
赵典心中又急又烦,偏偏他的祖母还一直念叨着没有吃午饭,正饿着呢,还骂他不孝顺,她都好几天没有吃肉了。
赵典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爆发出来。
他走到赵老夫人的床前就骂起来,“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害得我成这样的!当初我嫡母活着的时候,我天天有好酒喝,有仆人侍候着,要不是你们想她的东西想她早死,赵家也不会成这样!还吃?我都没吃呢,哪有你吃的?你怎么不早死掉,怎么总在我面前晃着?真是碍眼!”
赵老夫人气得从床榻上爬起来,扑过去就要打赵典,但赵典可是身子矫健的少年,赵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哪里打得着他?
他轻轻一闪就让过了赵老夫人的手巴掌。
赵老夫人更气了,喘着气怒道,“我赵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子孙啊,真是做孽啊!”说着,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要死去死,死了我耳根清静!”赵典不再理会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想办法。
门前忽然传来马蹄声,赵典抬头看去,原来是谢询来了,谢询翻身下马,将马往门前的小树上一栓,大步朝赵典走来。
赵典看到他走来,冷哼一声,也不起身,冷着脸说道:“我今天可被你害死了,你还来找我?还是你要帮我还钱?”
“你说对了,我现在来,就是来帮你还钱的。”谢询眉梢一扬,笑着说道。
“当真?”赵典马上站起身来,一把将谢询的胳膊拉住了,“你可再不能骗我,我将你当好哥们,你不能总害我。”
谢询拍拍赵典的肩膀,“赵老弟,我哪里是害你啊,你没看见我也吃亏了吗?你放心,咱们是患乱兄弟,哥哥能将钱还上,也会让你将钱还上,只是这钱还不在我的手里,还要咱俩一起合力拿出来。”
赵典一把将谢询推开,撇了撇唇说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设了套让我跳?我跟你不同,你亏了银子,顶多被家里的人骂一顿,过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帮你还上,但我就不同了,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你没听见我祖母还在哭吗?”
谢询往里屋一看,那赵老夫人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正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他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塞到赵典手里,“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们先用着。”
赵典捏着那百两银票两眼放亮,早忘了刚才振振有词的骂过谢询了。“询哥,你让我做什么?”
“咱们不是要还钱吗?去抬银子啊!”谢询伸手叫赵典附耳过来,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与赵典听了。
赵典喜得当场就跪在了谢询的面前,抱着他的腿说道,“询哥,只要这事成了,将这银子还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做你的长随都成!”
赵典也不管谢询让他做的这事儿是不是会被人骂作不孝,但他此时最缺的就是银子,谁给他银子谁就是他亲爹。
他已经穷怕了。
他知道,那谢府是高门贵戚,一个最下等的仆人一个月都有好几百文的月银钱,主子们的长随一个月可有一二两银子呢,平时还跟着出门得些赏钱,吃的用的穿的比一般小商户家的人都要好。
谢询心中得意,想不到以前跟他平起平坐的赵家大公子,如今也到了做他长随的时候,“好,这事儿成了,你就跟着我。”患难之中将这人救了,赵典是必要对他感恩戴德。
赵典低着头想了想说道,“随便找的帮手只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还会惹事,要找就要找妥当的帮手。”
谢询拍手笑道,“还是赵老弟想得周全。我倒认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不如咱俩现在就去找他们?这事儿越早办越好,晚了怕出意外空欢喜一场。”
“好,现在就走!”
两人如此一商议好,相携离开赵典租住的小破屋。
装成一个卖菜老妇的月姨娘从一处墙角里闪身出来,她眼睛眯了眯,谢询跟那赵典说晚上行动?还说做什么安排?
她打发走雇来的马车,因为此时的两人是徒步在走。
月姨娘的脚步极轻,那二人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因为他们的心中正在做着盘算,心中欢喜异常,哪里会注意周围的事物?
两人拐过四五条巷子,一直走到一处院落,他们敲了敲门,一个高个子汉子开了门,将二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冷声喝道,“做什么的?”
谢询递上名贴,“我是谢府的三公子,找你们头儿黑山大哥。”
那汉子将两人又看了两眼,将门打开了,放了二人进去,然后将门“砰”的一声关了。
月姨娘跟到这里再无法上前,便悄悄的离开了这院子。
黑山?她从小是在市井里长大的,那可是个黑道人物,谢询与赵典居然为了搬走老夫人的箱子找上了黑道上的人?
他的胆子可真够肥的。
月姨娘此时心中竟是兴奋异常,这事儿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可比偷了她的银子更让她恼火了。
谢老夫人一生正气凛然,最是讨厌这些江湖人了。谢询与他们来往,老夫人不得打断他的腿?
月姨娘掩住内心的狂喜,飞快的往顺天府方向走去,要是将晚上的动静闹得更大一点,会不会很有趣?
青裳也一路跟着谢询。
她回到府里向云曦说起此事。云曦眼神微微一眯,说道,“想不到谢询为了偷谢老夫人的银子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怕引火上身,引狼入室?”
“可不是吗?小姐,今天晚上你就别去百福居了,那黑山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青衣与青裳都劝说着云曦。
云曦却摇了摇头,然后扯唇一笑,“有人杀人放火,我救人灭火,这么好的一个表现机会,为什么要丢掉?”
“可是小姐,奴婢们不放心你啊!”青衣与青掌齐齐焦急的说道,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难怪主子要她们将她盯紧点,指不定一会儿她就玩什么刺激了。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真是杞人忧天。这又是在谢府里,再说了,谢府里不是还有护卫吗?怕什么!”
她不仅是为了在谢老夫人的面前展现她的能力,她还要确认一件事。
一件疑惑了很久的事情。
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了敲,云曦微微的弯着唇角,说道,“青裳,你待会儿去一个地方,去找一个人。”
“小姐,找谁?”青裳问道。
“城东门兵马指挥司副使,谢枫。”
“小姐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这救人的事,有奴婢们啊!还有,他那城东门可是外城,哪里管得了这内城中的事?”青裳不解的问道。
青衣这时也回过身来,“小姐,就是那个让二夫人怀疑是谢府大公子的谢枫?”
“正是他!”云曦点了点头。
“谢长公子?”青裳这时也好奇了,“他会是谢府中丢失的那个长公子?”
云曦点头说道,“我与我娘都只是在怀疑,但那谢枫却死不承认。看他的表情又不是完全反感我们。那天我与青衣去找他,很明显,他是关心我这个谢家三小姐的。
既然关心,那么得知谢家三小姐会有麻烦,他会不会来救?如果不来救,那就不是谢长公子了。就算是,这么蠢的人理解不了妹妹的良苦用心不认也罢!”
青衣与青裳的眼睛一亮,笑道,“小姐果然想到远,这谢询勾结了江湖人来府里偷银子,谢枫来救,谢家的人以后都会对谢枫刮目相看了。”
“这是他打入谢家的一个绝好机会,不来就是傻子。”云曦说道。“退一步来说,哪怕他不是谢长公子,以他同样姓谢的身份,给了谢府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老夫人可不会对他不重视,对他今后的仕途也有帮助。
我看他武功不弱,人品也好,手下的人都敬重他,想必平时的工作也出色。区区一个指挥副使的七品小官,对他是屈才了。”
谢氏选长公子选的是贤不是嫡也不是长。
当然,如果嫡公子没有出错,有优先当选长公子的资格,进而接任谢氏族长,但如果嫡公子犯过错特别是给家族抹黑过做过损害家族利益的事,那么长公子的名额就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反观安氏的两个儿子,都有可能与长公子之位失之交臂,她为什么不让谢枫得到这长公子之位呢?那么安氏这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青衣也说道,“对,如果他是谢长公子,又平息了晚上的风波,便是给了谢府一个大大的见面礼,老夫人必是心喜的,重回谢府就不难;如果他不是谢长公子,他也救过小姐两次了,小姐这么帮他让他得到谢府的庇护也是还了人情。”
云曦点头,“青衣说得对,所以今晚上谢枫必须得来,青裳一定要将他请来!”
青裳道,“奴婢现在就去找谢枫。”
青裳悄悄的出了府,找了一匹马,飞快的朝城东门而去。
谢枫交完差正在院中练武,却发现有人在偷看,他脚尖轻勾一枚石子击中墙头那人。
“扑通”!刚跳到墙头的青裳被打落下来。
她吓得透心一凉,看看对方的样貌,这人眉眼间与二夫人有些神似,便是她要找的人了。
只是,这位谢长公子的感知居然这么强?她已经屏住呼吸了,竟然仍被发现了?丝毫不输于她们的主子啊。
青裳为主子在心中默哀了一瞬,万一这位真的是小姐的兄长,只怕……
“你是谁?为什么爬到我的墙头偷看?”一柄长剑抵在青裳的咽喉。
青裳更为她主子悲哀了,对方动作这么快?她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到她面前的。
“谢枫是你吧?”青裳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不说实话,这柄剑片刻就会让你见阎王!”谢枫声音森冷。
“我是谢府的。”青裳将脖子往后退了退,试图离那剑尖远一点。
哪知谢询突然冷笑,剑尖飞快地跟进,同时说道,“你的武功不弱,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强的杀手了,他们给你的钱不少吧?”
钱?青裳无语,她至今没有收到曦小姐的一文月银钱,用曦小姐的话来说,她不是她们唯一的主子,所以拒不付钱,要钱去找奕亲王。“不,我一文钱也没有拿到,小姐太抠了。”
谢枫有些跟不上思路。“抠?”
“谢三小姐不给我月银钱,可不是抠门么?她还让我用十万火急的速度来传话给你,说谢府晚上有贼人入府抢劫,让你去杀退贼人。时间大约是二更天的时候。”
谢枫眼神一缩,将青裳上下打量了两眼,这女子其貌不扬,武功却不弱,那丫头怎么会认识会武的人?“是她让你来通知我的?”
“是啊,她还说,如果你不去,她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她说从不与笨蛋为伍。”青裳说完拿眼偷偷观察着谢枫的表情。
他的表情在挣扎,还真如小姐说的,这位一定会犹豫。
她眼珠转了转,带着哭腔说道,“据说,谢府的三公子勾结了一个叫黑山的人,晚上去府里放火偷银子,奴婢虽然会些拳脚,但还要保护小姐,但是小姐的娘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小姐又只认识你,别的会武的人她又不认识,谢府的人对她们又不好,要是她们中有一个被黑山抢去了,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青裳坐在地上,闭了眼双手拍地嚎啕大哭,一边强行挤着泪水,一边在内心恶心着自己。
小姐居然让她扮一个弱女子哭?她平生最讨厌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人了。让青一青二知道了还不得笑死她?
谢枫看了她一眼,神色动了动,收了剑转身走开了。
青裳马上睁开眼来,心中怒道,他几个意思啊?倒底是去还是不去啊?她丢掉脸面扮哭相他还不去?
哎呀,真是急死人了。青裳气得咬了咬牙,不管了,接着哭。
“可怜的小姐啊,那黑山可是个无恶不做的人啊,抢男霸女,抢走后都会卖到窑子里,小姐要是有兄长帮忙就好了啊,偏偏没有,呜呜呜呜……”
“你哭够了没有?”这时,谢枫又转过身来,冲青裳大声训斥道,“你在这里干嚎,说不定那黑山早行动了,你是怎么做侍女的?还不快点回谢府去!”
你以为姐原意哭了?青裳偷偷撇了撇唇,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因为她看见谢枫已在牵马了。
“是,奴婢马上回谢府。”青裳抹了泪水,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这谢公子可真不好请,难怪小姐说给她的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随后,她跳出院墙,跨上马背,飞快的往谢府方向奔去。
……
很快就到了晚上,云曦派了青衣留意着百福居附近的动静。
一更天的时候,青衣回来了,“小姐,奴婢发现谢府后面的小巷子里来了三辆奇怪的马车,马车普通,但那赶车的人身材太过魁梧,双目有神,很像是练武的人。”
“这大约就是你们口里说的‘黑山’的人了。”云曦神色微凝,说道,“咱们现在去百福居,去看看玉娥表姐。”
“小姐,你真要去啊?”青衣惊讶的看着她,“青裳还没有回来呢。”
“当然要去了,还要去将坑挖深一点。”有人挖坑做陷阱了,她何不挖得更深一点,索性将事情闹大?
她招手叫过青衣,对她吩咐了几句,“照我说的去办,要快!”
青衣嘴角抽了抽,她们这位小姐可将主子的腹黑学了个十成十啊!
“可是小姐,青裳还没有回来,万一我走开了……”青衣说什么也不同意。
“快去,机不可失,再说了,不是有吟雪与吟霜两人在吗?”
“她们两个?”青衣撇了撇唇,小声说道,“小姐放心用她们,可奴婢不放心,那两人有问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们与你们同一天进的谢府,可是从来没有害过我。别瞎想了。快去!今天的事办砸了,我同样不要你了。”云曦将青衣推了出去。
青衣无奈,只得将吟雪与吟霜叫到跟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吩咐着。
云曦拧着眉,将唠叨的青婆子赶走了。
随后,云曦带着吟霜到了百福居。吟霜一向嘻嘻哈哈,今晚却神色凝重,小心的跟在云曦身侧。她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小姐一向用青衣与青裳多一些,她只是个在二门处当差的,要不是今晚上青衣与青裳都有差事,也轮不到她。为了不让小姐反感,她索性闭了嘴巴。
云曦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将她当成青衣一样对待。
百福居里,谢老夫人与赵玉娥刚吃过晚饭正坐在一起闲聊。
赵玉娥看到云曦来了,笑着起身拉过她的手,“曦妹妹来了?快来坐吧?”
谢老夫人也微笑说道,“离睡觉的时辰还早,既然过来了,就陪你玉娥姐聊会儿家常。”
云曦给谢老夫人问了安与赵玉娥并排坐在一张小榻上。
赵玉娥翻出一本话本子给她看,“曦妹妹,你快过来看看这个,写得可有意思了,居然有树会流泪?还有树会吃虫子?真的假的啊?”
云曦笑了笑,“树上的不是泪,是那树的树汁。那种会吃虫子的树,是树叶的味道有毒,虫子落在上面会被熏死。”
“哦,真有这种树?”
“有啊?南诏国就有很多奇怪的树。”
口里与赵玉娥说着闲话,云曦的耳朵却是留意听着百福居附近的动静。
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人们忽然听到一个婆子的尖叫声响起来,“不好了,老夫人,佛堂里着火了!”
然后是丫头婆子的尖叫声响成一片,没一会儿,谢老夫人与云曦赵玉娥待的地方也有浓烟飘过来。
谢老夫人站起身来急忙说道,“金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走水了?”
“是,老夫人!”金珠飞快地朝外面跑,但是,那门口也窜起了火苗,棉布门帘子竟也烧起来了。
金珠吓得后退了几步,“老夫人,暖阁的外间也着火了。咱们出不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百福居里会好好的着起火来了?”谢老夫人用袖子挥着面前的浓烟,咳嗽了几声说道。
“老夫人别担心,咱们先蹲下身来,命丫头在屋里找水将门口的火浇灭,然后咱们再一起冲出去!”云曦扶着谢老夫人,同时对吟霜与金珠金锭吩咐,“快去找点水来。”
“是,小姐。”三个人答应着忙去了。
赵玉娥吓得脸色惨白,“曦表妹,咱们会不会有事啊?”
云曦拉了拉她的手,“没事呢,你放心吧。外面那么多的人,会进来救咱们的。”
很快,吟霜与金珠金锭各取来了水,有的是用盆装着,想必是老夫人用来洗手的,有的捧着一个大花瓶,吟霜只端着一壶茶水。
“水太少了,还有水吗?”云曦看了三个丫头手中盛水的器物说道。
吟霜摇摇头。“小姐,这是里间屋,只有这么多的水,院子里倒是有一口井。”
“先向火上泼去再说!”谢老夫人吩咐着吟霜等人。
云曦却说道,“水太少了,只怕是浇不灭火,不如将这些水集中起来倒在一床被子上,咱们六个人顶着湿被子冲出去。被子是湿的,火一时半会不会烧起来。
只要咱们跑到外间就不会有事了,外间就算着火,但却有六扇门。外间再外面就是院子了,那里的仆人也多,他们会作接应的。”
云曦这时蹙起眉来,她只是让青衣四处放烟雾做大声势,为何有火烧到这里来了?还是那谢询想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这人的心还当真歹毒!
谢老夫人听了云曦的话,赞许的点了点头,“曦丫头的办法好,快,金珠,别将水浪费了,要全倒在一床被子上,均匀泼洒。再到屋中找找看还有没有水,收集所有的水倒在上面。”
凡是屋中放着的丁点儿的水,全被利用起来了,很快,被子已被淋得湿嗒嗒的。
谢老夫人左边挽着云曦,右边挽着赵玉娥,身后是三个丫头,六个人一齐冲出了里屋。
出来后,众人发现外间只是门帘子烧着了,烟味大了一些,并没有烧着什么东西,六个人是长吁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停留,又很快的来到院子里。
因为她们的身上披着湿被子,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被火苗烧到。
但在冲出门的那一刻,云曦清楚的看到吟霜将她往被子下推进去一点,而她自己的身子则往外让。
这个丫头……云曦不免对她多看了两眼,六个人只有她的裙子下摆被火苗烧掉了一角。
众人见老夫人平安的出来了,都一齐拥了上来,“老夫人,奴婢都担心死你了。”
“老夫人没事就好,否则,让奴婢们怎么办才好啊。”
担心担心!却不见有人进去救她!
谢老夫人被侍女们扶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铁青着脸不说话,患难见人心,可见老话说的不错。
谢锦昆得了消息也急急忙忙的赶来了,三个姨娘与夏玉言也陆续到了百福居。
人们纷纷对谢老夫人问安问好。安氏还在祠堂里,则没有前来。
谢老夫人却依旧是阴沉着脸,“我这婆子差点烧死在里面了!你们竟然来得这么晚?要不是曦丫头出的点子,我们六个人就出不来了,烧不死也会被熏死!”
“老夫人您息怒,走火非同小可,儿子一定彻查这件事情。”谢锦昆安慰着老夫人说道。
“那就快去查!当晚就要查出来!”谢老夫人惊魂未定的跺着脚,百福居可是她亲自在打理着,不可能走水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天晚夜寒,众人又劝谢老夫人暂时离开这里,所幸赵玉娥的西暖阁并没有半丝烟火飘过去。
老夫人与赵玉娥还有云曦及她们的几个大丫头都到了西暖阁,东暖阁这边便只剩了谢锦昆与几个仆人在紧急奔走着救火,火并不大,烟却是冒得将整个东暖阁都罩住了。
三个姨娘娇娇弱弱的咳嗽着,谢老夫人看着烦,“都回去,我死不了了,等我死了你们再来!”
姨娘们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说道,“妾身们担心老夫人呢。”
“都走都走,西暖阁屋子小,装不了很多人!”谢老夫人不耐烦的朝她们挥手,西暖阁的确小,三个姨娘每人带了两个丫头,就是九个人了,外加上云曦与赵玉娥的丫头,老夫人的仆从,黑压压挤了二十多人。
姨娘们本来就不想来,听到让她们走,行了礼后马上带着自己的侍女们呼拉拉转身便走了。
屋中霎时清静。
夏玉言没有走,她向老夫人问了安后又问了云曦与赵玉娥,“那熏烟很浓的,你们都没事吧?”
云曦摇摇头,“没事儿。我们跑得快呢。”
谢老夫人任由丫头们给她擦手擦脸,她只沉着脸一言不发。众人也就不敢再说话了。默默的陪在一旁。
青衣走到西暖阁外间的窗户口朝云曦点了点头,云曦看了一眼老夫人与赵玉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吟霜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
两人退到一处角落里。
青衣小声的说道,“小姐,奴婢安排好了,谢询放火,我就点烟,他们一会儿肯定会行动。”
云曦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谢询别让他跑了,虽然由月姨娘盯着,但月姨娘只是个弱柔妇人,奈何不了他。”
“奴婢明白,这就去盯着他。”
“还有,那谢询竟然在里屋里也放了火,差点让我出不来,你逮到他狠狠的踹他两脚。”云曦愤愤说道,她原以为谢询使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谁知竟是一不做二不休。
“那里屋的火是他放的?”青衣睁大双眼。
“不是他会是谁?那火会自己烧起来吗?”
“小姐放心,奴婢自然会好好的收拾他!”
打发走了青衣,云曦依旧走到西暖阁里陪着谢老夫人与赵玉娥。夏玉言吩咐着侍女们烧水服侍老夫人更衣洗漱。
东暖阁里还是混乱一片,好像四处都有烟,人们不住的咳嗽着,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在这场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东暖阁的屋顶上正匍匐着几个人。那些人悄无声息揭开了屋顶上的瓦片,然后一个个的溜了进去。
没一会儿,又抬着几个大箱子出来,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里。
谢询正在百福居里偷偷的放着烟点着火,冷不防脖子上被人用力一敲,便浑然不觉了。
青衣从他身后跳出来,将一早从谢老夫人的大箱子里顺出来的珠宝银票塞到谢询的衣兜里。
想起小姐的吩咐又狠狠的踢了他两脚,
然后将他拎到百福居的墙头上趴着,伸手一拍他脖子,再悄然离开了。谢询幽幽醒转过来,只是头脑还不清醒。
月姨娘悄悄的往这边走来,她四处瞅了瞅,果真看到院墙上趴着一个人,她心中兴奋,扯起嗓子就喊起来,“不好了,有贼人爬到老夫人的院墙上了!快来人啊,抓贼啊!”
谢询正迷糊着,听到这声尖叫,吓得从院墙上掉下来。
“扑通”!他正好掉在下面一个大金鱼缸里面,声音特别响。
再加上月姨娘的尖叫声,惊动了不远处正指挥着人救火的谢锦昆。
谢锦昆马上喝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快去看看!”
几个仆人一齐朝谢询跑去,因为又是天晚夜黑,加上谢询掉进水缸里,头发衣衫全是湿的,因此那仆人看不清这是什么人。
况且谢询正做的是纵火犯的勾当,他哪里敢吭声?
“是贼人呢,快抓着他,别让他跑了,我看见他从院墙上掉下来的。”月姨娘依旧扯着嗓子喊道。“这样的贼人差点烧死了老夫人,就该打死他!”
仆人们听到月姨娘的喊声,马上将谢询摁住了,想想今晚上要是老夫人出了事,他们可全都会受罚,心中有气,便将怒火一齐撒在谢询的身上,拳打脚踢一阵狠揍。
“别打死了,将他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进尚书府来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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