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焱一双浓眉微蹙,冲着她轻摇了摇头。
静灵微微愣怔,收回视线,抽出了被他包裹着的手,最后深看了一眼柳姐的模样,将玉笛收起,跨步上前,斜眼挑了李言之。
“犯人未经审问,淮安王就将之诛杀,怕是有掩盖事实嫌疑?”
李言之道,“在座诸位,包括皇上也都看到了,若不是我先动手,恐怕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他笑了一声,“掩盖事实?”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用脚尖轻踢了一脚,眼中浮起一抹黠光,“这罪奴见事情败露,所以破釜沉舟,一死求解脱,到了睿王妃这里,反倒成了本王掩盖事实?本王倒想问问,睿王妃是否与这罪奴,之前相识?”
“淮安王莫不是在说笑?畅音坊乃男子所入场所,我一女子,如何进得去?又如何认识这女子?”
李言之“哦”的一声,拉长了语调,“可是我先前分明见睿王与睿王妃从畅音坊出来,莫不是本王眼花了?”
静灵微抬下巴,“王爷没有记错,我确实进去过畅音坊,但只为寻我家王爷。”
李珺焱站在她身后,听见“我家王爷”四个字的时候,长眉高高挑起,薄唇挽起了一丝淡淡笑意。
李言之继续道,“是不是去寻睿王,本王不在,又无人作证,自是不得而知了,”他语调一转,直指李珺焱,“先前在宫门口,睿王说要进来看戏,看的可是我这出大戏啊?不知睿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李珺焱下巴微抬,“本王说看戏,说的乃是猴戏,淮安王若要往自己身上扯,那本王也没办法。”
李言之面上一阵青红交错,嘴角的笑意勉强绷住,“以前没想到,睿王竟也巧舌如簧,叫人难望其项背啊。”
“淮安王过奖了。”
“噗……”
李玥然憋笑憋得好不辛苦,就连静灵也有些莞尔,再看李珺焱,依旧面如沉水,没有分毫起伏。
皇上坐在台上看着几个兄弟唇枪舌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李言之眼角余光瞥见,神色凝重,一甩长袖,双膝跪地。
“皇上,虽此事并非臣所为,但是臣有管教不严之过,臣愿给这些无辜受累的孩子们一个交代。”
皇上坐直了身子,“不知淮安王准备如何给那些孩子一个交代啊?”
“臣愿聘请京中医者,为伤着疗伤治病,并加盖平房,为其遮风避雨,最后,寻些身家清白者愿意领养他们的,将之妥善安置。”
他言辞诚恳,想的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皇上似乎被他说的话给打动了,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站起身。
“畅音坊闭门三个月,进行整顿,另外,淮安王看管不慎,禁足一月,此事就此作罢,退下吧,朕累了。”
静灵虽不甘心,但皇上已经做了决策,多说无益。
李言之被禁足的这一个月里,她得趁机加快点动作才行。
几人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睿王留步,朕还有话要对你说。”
李珺焱顿住脚步,看了看静灵,又看看李玥然。
李玥然会意,走在静灵身侧,同她一起出了门。
李言之走在李珺焱身边,冲他微微一笑,“今日想必让睿王失望了,本王先走一步了。”
……
“没想到,谢家的庶女,竟然是如此的舌灿生花,今日倒是叫本王大开眼界了一番。”
静灵与李玥然在前走着,忽然背后传来一道令人生厌的声音,一回头,便见李言之笑容满面的朝二人走来。
“淮安王?”静灵眉心一蹙即松,“舌灿莲花不敢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李玥然上前一步,将静灵挡在身后,“这么晚了,淮安王还不回去帮那些无辜的孩子请大夫搭房吗?”
李言之双眼缓缓眯起,嘴角上翘,一手伸出,拍了拍李玥然的肩头,“五弟是真的长大了,也想进有些圈子玩玩了,但是作为哥哥,有一个忠告给你,不适合自己的圈子,进去之后,要想抽身,可就难了。”
李玥然眨了眨眼,“如此,倒是谢谢淮安王了,天色不早,我们就不打扰淮安王回府收拾烂摊子了。”
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言之眼角弯起,视线在他与静灵二人脸上一一扫过,抬脚踱步离开。
“可算走了,”李玥然拉出扇子就是一通扇,顺便给静灵也扇了扇,“去去晦气,太烦了。”
……
承德殿内。
明黄与紫影相对而立,一个台上,一个台下。
李珺焱准备重新行礼,却被皇帝给抬手拦下。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多礼,方才殿内人多,朕不得不摆出君王架子,二哥莫怪。”
李珺焱垂下眼帘,“不知皇上找臣有何要事?”
皇帝与寻常帝王一脸威严不同,生的是年轻稚嫩面庞,咧嘴一笑,还有两颗尖尖虎牙,若是换身衣服,只怕是与街头斗蛐蛐的公子哥并无甚区别。
“朕深知二哥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替朕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朕甚是感激……”他顿了顿继续道,“淮安王掌握京中经济命脉,朕不好明着与他难堪,畅音坊之事,还请二哥多多费心。”
李珺焱双手抱拳,“皇上放心,臣,定当助皇上拔出这颗毒瘤,以绝后患。”
皇帝面色大喜,快步从台上下来,虚拂一把,用力握住他手,双目灼灼。
“朕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全靠二哥扶持才有今天,朕许诺,朝纲安稳之后,定还二哥一个平静的生活。”
李珺焱看了看他紧握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皇帝心底暗松了口气,双手负在身后,观察着他的表情,“话说回来,近日二哥与五弟走的倒近,朕孤寡一人在这深宫之中,甚是羡慕啊。”
“靖王贪玩,婉妃不放心他出宫独自一人,便将他交于我看管。”
皇帝朗笑一声,“哈哈,原来如此,五弟贪玩的习性还是没改啊,如此甚好,二哥记得好好教教五弟,莫叫他被奸人所骗,步了宫凌宇的后尘。”
宫凌宇,他曾经关系最好的兄弟,被扣上了忤逆谋反的帽子,株连九族。
他亲自监斩。
李珺焱心脏紧缩一下,双手抱拳,应了声是。
离了承德殿,他望着栉次鳞比的宫殿围成的牢笼,眼中光芒散尽。
朋友易得,真心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