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一步走错
孙寒霜知道在这种时候万不可在顾言熙面前表露出太多情绪，以免被聪慧的她察觉到什么，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当她听到顾言熙提到珊儿能否明白她的苦心时，她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她主动前往汀兰小院去找珊儿的那一次。
她无法忘记珊儿往日里娇弱天真的脸上露出让她吃惊陌生的神情时，自己受到的冲击有多大，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这个妹妹虽然从小就生活在她的身边，可是她真的是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既然珊儿将自己隐藏的这般深，那就证明在珊儿的心里，她这个姐姐恐怕也只是嘴上随便叫叫而已，既然她们姐妹之情如此淡薄，珊儿又怎么可能会真正理解她的用心良苦呢？何况再加上昨天晚上发生的芸姨娘的事，恐怕在孙府已经有许多事在悄无声息中渐渐地变了，只有她直到现在还在执拗的坚持着、欺骗着自己。
而她对自己的欺骗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只是在顾言熙的一个问题中，就立刻被击碎。
孙寒霜放在锦被上的手慢慢的收紧，就连呼吸也跟着变浅了不少，顾言熙坐的距离她最近，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孙寒霜情绪的变化。
就在顾言熙张了张嘴准备再说下去的时候，突然，一直安静沉默的孙寒霜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说：“三姑娘，我本以为你我之间要这样继续‘打太极’下去，因为三姑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办事有的时候为了一些顾虑，不免要将很简单的事做的复杂一些，这样双方的脸面也都能保全，也能将事情办的好看一些。可是现在我觉得在你我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我无法再陪着三姑娘继续演戏了。三姑娘，你若真的将我视为你的朋友，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将一切都揭开了放在明面上讲清楚吧。”
孙寒霜突然来的这招釜底抽薪着实让顾言熙有些措手不及，她是真的没料到这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孙府大姑娘还会有如此热血的一面，竟然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让人激动万分的话。
看来这人的潜力还真是让人无法估量，谁能想到孙寒霜在被逼的有些急迫的情况下，会有破釜沉舟的另一面。
只是，她顾言熙也不傻，孙寒霜嘴上说着要将一切事放到明面上来讲，其实也是想要窥探她真正的心思；顾言熙能够断言，孙寒霜一定是知道了她不喜欢孙月珊，只是孙寒霜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堂堂一个顾府的嫡出姑娘，会针对上一个普通京官的庶女；想要知道原因，所以孙寒霜才提出要将一切都摊开了讲明。
可是，顾言熙很清楚她与孙月珊的恩怨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讲明白的，就算是她真的事无巨细的同孙寒霜说了，恐怕在孙寒霜的眼里，她顾言熙也跟个疯子差不多了吧。因为重生这种事儿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都会难以接受。
所以，面对孙月珊的提议，顾言熙在短暂的吃惊之后，立刻就在心里否决了。
“听寒霜姐姐话中的意思像是在怀疑我什么？”顾言熙镇定自若的笑着，看向孙寒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们孙府将请帖送到我的手上，我这才来孙家参加了吟诗会；至于在吟诗会上发生的各种事，也都是令妹先挑起来的，从头到尾我可没有丝毫言语上的冲撞，就连寒霜姐姐你不是也承认，我和盈盈在吟诗会上受了委屈了吗？所以你才会下令要府中的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令妹带了下去，还将此事禀告给了你的父亲，责罚了你的妹妹。本以为寒霜姐姐做这么多，真的是在维护孙府的体面，也是真的想要为我和盈盈主持公道，可是眼下听姐姐话中的意思我却听到了一点别的味道来；难道姐姐还怀疑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我们的手笔不成？要知道在吟诗会之前，我同你们孙府虽然在一些宴会上有过交集，但交情却并不深，在如此浅显的点头之交的情况下，寒霜姐姐莫不是还怀疑我在私底下不满意着你们孙家吗？”
孙寒霜知道顾言熙是聪明的，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顾言熙不仅脑子聪明，就连口才也是一流；没想到她会一口否定她的提议，而且将身上的疑点全部都归类到她多想了的理由上；看来，想要从顾言熙的口中听到让自己满意的回答怕是不可能了。
没想到她自诩聪慧，如今却在一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女娃娃身上跌了跟头，而且还将自己的境地折腾的如此糟糕。
孙寒霜露出有心无力的表情，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瘫软着躺在身后的靠垫上，一只手轻轻地盖在自己的脸上，遮住那一闪而逝的狼狈。
也不能怪孙寒霜在顾言熙面前失了手，如果是以前的她，她当然不会这么快就亮出底牌，而今之所以会犯下这种错误，其实也跟这两天发生在孙府的事情有关系。
就像是在一夜之间，身边的很多人、很多事都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一直以来她认为的孙府后院的太平祥和全部都是假的，纵容疼爱的妹妹是个野心勃勃的，视若无睹的后院宠妾亦是个狼子野心的，就连血脉相连的父亲也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让她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
这些人都是她最熟悉的环境中最亲近的人，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些亲人是熟稔的，可是现实却告诉她，她有这样的念头是多么荒诞讽刺。
也正是因为这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这才打乱了孙寒霜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让她在今天，在察觉到顾言熙的意图之后走出了错误的一步棋；也正是因为这一步错棋，让她陷入了如今这般困顿的局面。
看着这样的自己，孙寒霜多多少少有些想要发笑；她应该早些明白的，眼前的这位顾府的三姑娘是个十分难得的通透之人，面对这样的人，任何的遮掩都是多余的。
可以想象，在她辛辛苦苦为了孙府后宅的这点事尽力掩盖的时候，可能在她顾言熙的眼中，她的这些行为已经成了笑话。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都成了徒劳，孙寒霜真的觉得自己累极了。
在满心的疲惫之中，孙寒霜慢慢移开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扭头侧眸看向坐在身边的顾言熙，一抹释然笑容却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脸上，只听她说：“也是我糊涂了，到现在才看明白自己是置身在棋局之中的。还记得小的时候，我与母亲对弈，母亲夸赞我在棋艺上天赋还算是不错的，可是现在看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算是我天赋极高，我也不可能做永远的下棋之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审时度势，要明白今天我可能是那个下棋的，明日就有可能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说着，孙寒霜就眨也不眨的看着顾言熙，那双目若点漆般的眸子里明显已经没有了先才的纠结与焦灼，反而变成了一汪平静的湖水，泛着澄净的波光。
看着这样的孙寒霜，顾言熙真要在心里道一句‘大智之人’，同时又有一个问题浮在心头，那就是在跟孙寒霜接触之后，她发现这个孙府的嫡出姑娘并非是一般的简单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会在上辈子被一个薄情寡性之辈欺骗了感情？为什么到最后沦落到那般让人唏嘘的境地？
还是说在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存在着？
面对着心里升起来的这些好奇，顾言熙顿时就有种跃跃欲试想要解开谜底的冲动，可是她也很清楚，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她去深究这些问题。
因为孙寒霜已经给她透露出讯息来，向她表明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默认了自己成为棋子。
看着如此聪慧的孙寒霜，顾言熙在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寒霜姐姐也大可不必如此悲观，其实有的时候成为棋子并不代表就是一件坏事，就比如说眼下，寒霜姐姐通过吟诗会上发生的事，知道了自己的亲妹妹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同时这孙府后院的管理权也彻底落到了姐姐的手中，这可要比过去宠妾当道，正房被小瞧忽略的情况好太多了，不是吗？”
孙寒霜冷静的思考着顾言熙的话，虽然嘴上并未多说，可是心中却是赞同着她的话的。
如南的话对她来讲是刺目惊心的，虽说那些可怕的事情还未发生，可是她能够想象得到，若是有一天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恐怕这孙府就没有她与母亲的立足之地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近日来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应该会被永远欺骗隐瞒着，直到最后才会看清楚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