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天子呵斥
梁武帝慢慢的从台阶上走下来,看着依旧目露凶光的梁温宪,缓缓开口:“皇姐,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还敢在朕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温宪长公主一怔,讷讷的看着忽然开口说话的梁武帝:“皇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本宫做错了什么?”
看她露出的迷惑之色并非作假,梁武帝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哪里?!
看来,这些年来的顺风顺水的日子,不仅助长了她的野心与欲望,在她的内心深处,甚至还将那些欲望当成了理所当然。
梁武帝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慢慢露出怒色:“看来皇姐不是真的糊涂,而是天真的认为这大梁的江山也是你的,我大梁的朝臣可以任由你这个长公主殿下随意处置了?”
哐当一声!
温宪长公主听到了自己整颗心落地的声音,立刻意识到梁武帝要对自己说什么,赶紧躬身行礼道:“皇上,本宫从未敢有过这种意思,还请皇上能够明察。”
“明察?你不会真的以为朕没有在私底下仔细的查过你吗?皇姐,若不是迫得不已,若不是你越来越不知足,越来越胆大妄为,朕也不愿意让你我走到今天;正如你所说,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在这个世上,我们是最亲近的关系;你也是朕这辈子少有的亲人,不到万不得已,朕是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同你说话。”
“以前你在宫外如何嚣张跋扈朕都不管,因为朕知道,你为了朕牺牲颇多,朕也曾承诺过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会为你得到;你想要得到尊重,朕给你,你想要得到权利,朕也给你,甚至这些年来你在朕的眼皮底下打压你不喜欢的人,扶持你看好的人,朕都纵容了;可是,朕如此迁就与你,你又是如何回报朕的?”
梁武帝的眼神越来越利:“朕知道皇后是个高傲的性格,你与她向来脾气不和,但是你却在她的生辰宴上当众让她下不来台,你真觉得你这么做是在让皇后知道你的厉害吗?不!你是在打朕的脸,是在给朕难堪;不管皇后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她都是朕亲自册封的一国之后,是六宫之主,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你这般落她的面子,难道不是在提醒朕是个有眼无珠的君主?在告诫朕,朕亲自挑选的妻子是个登不上台面的无知妇人吗?”
“这些,都不是最过分的,真正让朕无法容忍的是你因为叶怡的事连朕的臣子都敢随便欺压打骂;皇姐,在你的心里可有君臣之别?在你的心目中,是不是已经将朕这个皇帝都不看在眼里了?朕当初要是知道你在朕的纵容下会变成这个样子,朕这些年来绝对不会对你这般偏袒。朕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都觉得朕登上帝位是靠你协助,可是皇姐,朕已经将你对朕的恩情还完了,朕现在根本就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越来越寒朕的心,越来越不知分寸。你是朕的亲姐姐没错,但是,你更不能忘记一个身份;那就是朕是天子,而你,只是一个臣子而已。朕与众皇子、公主之间都是先谈君臣,再谈父子父女之情,对你,朕更没必要有什么特殊对待,别说是一母同胞,就算如今母妃还活着,她也不能越了朕的界限,挑战朕的巍巍皇权。”
温宪长公主在进宫之前,就隐隐感觉到这次进宫怕是有事发生,可是,当她亲耳听见梁武帝对她训斥的这些话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亲弟弟的心里,已经对她有这么多的不满。
想到梁武帝惯常的狠辣手段,温宪长公主不可能会不怕。
她双腿一软,第一次跪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额头上渗出发冷的冷汗,连声解释着:“皇上,本宫真的对你从未有过不敬之意,本宫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很多事都是在不经过思考的情况下莽撞而为的,本宫绝对是无心的啊。皇后娘娘生辰宴上的事本宫绝对是无心之失,当时皇上也在现场,你应该也看到了,是皇后娘娘先对本宫不敬,本宫这才出言顶撞,绝对没有借此机会批判皇上你的意思啊。”
“就算皇后对你不敬,你也不该当众顶撞皇后,皇后是朕的妻子,在这个世上,只有朕有资格训斥她,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被梁武帝如此呵斥的温宪长公主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茫然的抬起头,微微张着干涩的嘴角,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亲弟弟。
她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些话是眼前之人对她说的,他在厉声的质问她,她算什么东西?难道在他的心里,她这个亲姐姐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叶瀚文在临走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他告诉她,皇上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在乎她,这些年来他之所以会对她好,不过是将她当成棋子来利用罢了,等哪一天他倦了,对她的存在价值不再感兴趣了,他就会彻底的抛弃她。
在今日之前,她还将叶瀚文的这番话当成绝不可能发生的笑话来听,可如今看来,叶瀚文的那番话却是一语成谶,一下就道破了所有的真相。
眼泪,慢慢的从温宪长公主的眼眶里滑落下来,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将她叫来揽芳宫,原来,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处置她。
温宪长公主说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心灰意冷吗?不!好像她的心连冷都感觉不到的。
她的目光越过梁武帝看向打开的殿门,殿内的陈设早已蒙上了厚厚的尘埃,四处织结的蜘蛛网随处可见,还有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像小丑一样在她肉眼可见的地方跳跃着,好似在嘲笑着她的一切,讽刺着她的一切。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复下来,慢慢抬起头,用一双泪目看向梁武帝,声音也不复先才那般激动,道:“原来皇上今日将本宫召进宫,是要来跟本宫秋后算账的;瞧,你连位置都找好了,居然颇费心思,要在母妃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处置你唯一的亲姐姐吗?皇上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九泉之下的母妃会因为你的行为而伤心难过吗?”
听见温宪长公主提起生母,梁武帝本就清冷的双目中更像是降下了寒雪,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皇姐还真是自以为是,你觉得朕挑选在揽芳宫见你,真的是因为你吗?”
梁武帝轻轻地摇着头,不再看温宪长公主一眼,而是转过身,看着敞开殿门的正殿:“当年在朕登基称帝之后,就命宫人将揽芳宫封起来了,这些年来,这座小小的宫殿就像真的被遗忘似的,再没有被人提起。但朕很清楚,朕一直记着这里,哪怕是多年未来,当朕踏进这里的一刻起,所有的回忆就浮现在朕的脑海里。”
“当年母妃走的时候,朕的年纪还小,可是皇姐应该对母妃有印象吧,但让朕没想到的是,这些年来朕故意忽略这里,没想到连皇姐你也选择对这里避而不见;看来皇姐同朕一样,皆是心狠之人,这些年来你从未将母妃真正的挂在心里,何必又在刚才故意提起母妃,还是说,你现在为了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亲生母亲的英灵你都要拿来利用?”
温宪长公主跪坐在地上,身上华丽的裙衫匍匐在落满灰尘的地上,与此刻形容狼狈的她颇为相得益彰。
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心里全部都充满了讽刺的感情,“皇上想要治罪本宫,大可以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来,何须要跟本宫说这些冠冕堂皇、声声斥责的话?本宫知道,本宫已经惹了皇上的厌弃,对皇上来说,本宫也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正如皇上所言,这天下都是你的,本宫的这条性命对你来说又何足挂齿?”
“只是……”温宪长公主抬起头,看向梁武帝:“当年本宫要是知道在皇上的心里,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本宫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父皇、背叛太子哥哥的事;本宫早就该想到,皇上是个十分薄情寡义的人,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当年你能为了皇权逼死兄长,气死父皇,今日你同样也能为了这权利,将自己唯一的亲姐姐赐死。但,本宫先把话说在这里,希望皇上待百年之后不要后悔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不然,你心中必然痛苦无比。”
梁武帝狭长的眸子因为温宪长公主的话用力的收了收,显然是很不高兴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他也不愿意对现在的她多言,有句话她说对了,她这些年来的行为的确是渐渐磨光了他对她的耐心,既然这个女人已再无可用价值,且总是给他闯祸,那他也没必要再留下她为自己添乱。
所以,在深深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温宪长公主后,梁武帝头也不回的走出揽芳宫,将跪坐在身后的温宪长公主一人留在这里,孤独的看着这满眼斑驳凄凉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