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拔舌
小葵机灵，很清楚的知道这痘疫代表了什么，在大夫没有完全确诊之前她不敢乱说话，只能赶紧将顾言熙的情况汇报给夕云院的夫人。
明日就是大年，从今天开始，府中的老爷们都会有长达十日的休沐假期，这是大梁自建朝以来朝廷的规制；所以，今日虽还未到下值的时间，但顾亮与顾谨就已经先回府了，可见是朝中的各个衙门为了迎合这将要到来的大年，都提前放了假。
顾谨一回到府中就先在自家夫人面前报了个到，看着心爱的女人为了大年忙的团团转也是心疼，只是这后宅中的许多事他并不擅长，所以也只能杵在一边干看着，用自己的心意支持着自家夫人。
林氏的确是忙的脚不沾地，这两天因为顾言熙的身体状况她已经耽误了不少的事，眼下只能拿出全部的精力张罗后院，争取将这盼了一年的年节办的如往年一般热闹喜庆。
可就在林氏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听见伺候在外面的丫鬟汇报说是小葵来了。
听到小葵的名字林氏就想到了自家乖巧伶俐的女儿，说起来她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抽空去芙蓉院看看，也不知那个孩子有没有乖乖地躺在床上歇着。
一边的顾谨自然也是担心自家女儿的，忙让人将小葵放进来。
但在看见小葵那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时，立刻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开口问：“是不是姑娘出了什么事？”
面对老爷的询问，小葵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哭出声来：“老爷，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姑娘吧，姑娘她不好了。”
一听小葵这哭诉，林氏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差点栽倒在地，还是顾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爱妻，沉冷着脸色看着小葵：“你好好说话，姑娘她到底怎么了？昨晚我亲自去看过姑娘，那时她还精神尚好，坐在床上同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笑的明媚娇憨，怎么这一天还没过去，就又不好了呢？”
小葵不敢瞒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她到底是害了什么病，这病来的时候一阵一阵的吓人；原本姑娘在歇晌前也是好好的，可是自从她睡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刚才奴婢随珞梅姐姐进去看姑娘，发现姑娘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看上去实在是太吓人了；珞梅姐姐要奴婢速来找夫人，请夫人快些叫文大夫来救姑娘。”
林氏本就因为顾言熙的情况吓的腿软，眼下听见小葵这么说之后更是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痛与心疼，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扶着她的顾谨推开，跟着如失了魂儿一般，跌跌撞撞的就冲出了房门。
隐约间，还听见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飘来。
看着这样的妻子顾谨自然是不放心，立刻让贴身小厮去请文大夫，自己追着妻子的脚步直奔爱女的芙蓉院。
而此刻的芙蓉院，已经在夜幕之下点起了喜庆的灯火；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起，红彤彤的映满了整个院子，这一幕本是顾言熙最喜欢看见的，可是眼下，她却因为病重无法睁开眼睛。
房中，珞梅已经帮顾言熙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换下，可是她还是出汗不止，紧抿的嘴唇带着淡淡的青紫色，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情况不好。
珞梅不断那温热的帕子擦拭着顾言熙的额头与脖颈，看着端来热水的婆子就亲自接过去，想要给顾言熙喂上几口；可是，此刻的顾言熙牙关紧闭，无论她怎么想办法都无法喂进去一口。
这情况，一看就是凶险啊。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负责在床头掌灯的一个婆子忽然大声惊叫了一声，那声音里透着恐惧，跟着连手中的灯火都不顾，丢在地上，不断的往后退，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顾言熙保持着距离。
珞梅眼下正是心急，忽然看见这婆子的动作当下心中便十分不喜，板着脸怒斥道：“发什么疯？站的那么远，如何照顾姑娘？”
那婆子听着珞梅的训斥，居然还敢站在原地不动。
只见她颤抖着食指指向顾言熙，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害怕，哆嗦着嘴唇，道：“是痘疫，姑娘出痘疫了。”
这声惊叫刺耳至极，宛若炸雷一般在房中炸响。
听到这婆子的尖叫声，房中伺候的下人们皆是一震，原本端着清水想要靠近床边的丫鬟也惊恐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珞梅自然也被这婆子的话吓了一跳，看着房中谈痘色变的众人，怒斥着那婆子：“胡说，姑娘只是发热了，怎么可能是痘疫？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让人将你拖出去，撕烂你那张狗嘴。”
那婆子像是怕极了这东西，宁可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就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而看见这婆子如此形容，房中伺候的其他下人们也开始渐渐往后退，再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珞梅看到这一幕，气的血都要咳出来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伺候在身边的下人们皆是些狼心狗肺之徒，姑娘好着的时候她们各个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姑娘面前凑，各个都在卖着乖、讨着好，恨不能将‘忠心耿耿’这四个字都磕在脑门上。
眼下姑娘病了，她们就开始避如蛇蝎；这些狼心狗肺之徒，跟当初吃里扒外的紫扇又有什么区别？
珞梅气的几乎快要咬碎一口银牙，铁青着脸色正要将这满口胡言的婆子轰出去的时候，忽然就感觉眼前一晃，跟着便看见那跪在地上的婆子被人一脚从后面踹飞，重重的摔倒在数米之外的桌角前，那张本是胡言乱语的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看见这一幕，房中的众人皆露出一副倒抽一口凉气的恐惧，在抬起头朝着那突然出现的人看过去时，这才瞧清楚来人是谁。
顾言朝铁青着一张难看的脸色宛若杀人一般怒视着被他踹的从口中喷血的婆子，恨声道：“无知贱妇，居然敢诅咒三姑娘得了痘疫，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拔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
听到顾言朝的命令，早就候在外面的小厮立刻冲了进来，左右架起那被踹的连口气都喘不过来的婆子就跟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房中的丫鬟婆子们自然是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瞅着那被二公子踢的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婆子，再想到刚才二公子对她的惩戒，各个都心有余悸，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了那此刻正在怒火上的二公子。
顾言朝自然是将这房中下人畏惧的一面看的一清二楚，可是，他更忘不了刚才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
在听见那婆子说娇娇得了可能是痘疫时，所有人脸上露出来的嫌恶与摒弃，简直就像钢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叫他疼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可躺在床上的病人可是他的妹妹啊，他从小长到大恨不能捧在掌心之中的妹妹，可是这帮该死的下人，刚才居然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妹，这些背心的奴才们，真是全部都该拖出去喂狗。
虽说此刻顾言朝怒气难掩，可是他也很清楚此刻不是发火的好时机，眼下照顾娇娇才是头等重要的事。
所以，在处置了那口不择言的婆子后，顾言朝就冷冷的扫了一圈房中的下人，沉声道：“你们当中，若是有人真的将那婆子的话听进去，下一次我就不是踹人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要了她的狗命。”
听到这森意满满的警告声，房中的下人哪里还敢逼着顾言熙；就算是硬着头皮，都不得不凑上来，快速照顾着依旧陷入在昏迷之中的姑娘。
珞梅在看见顾言朝出现的那一刻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她看着二公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要说什么，可是在看清二公子眼神中不容置喙的神色后，就将嗓子眼的话压下去。
在二公子靠上来后，悄悄地将姑娘脖颈间的衣服往下轻轻一拉，好让二公子看清楚姑娘的情况，同时对着一脸惊骇的二公子摇了摇头；二人眼神交汇，一切的言语都在不言之中。
顾言朝注意到珞梅的动作，自然是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说明什么；谁能想到，他这好端端的小妹，怎么就惹上了痘疫？
顾言朝心疼的伸出手，刚要去抓顾言熙露在外面的手，却被珞梅挡开。
同时就听见她压低了声音在自己耳边道：“二公子，姑娘的情况明显不太好，奴婢已经照顾姑娘已久，不害怕这个；你快些出去替奴婢拦着夫人与老爷，将姑娘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尽快在府中做出防备；刚才突见姑娘情况不好，奴婢已经让小葵去请老爷与夫人了，想必这个时候，他们也该来了。夫人身体娇弱，此刻是万万不能接近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