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打定主意
是夜
夕云院
林氏只要一想到此刻最疼爱的女儿正在祠堂里受苦,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林氏难以入眠,躺在她身边的顾谨自然也是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头顶的床帐,好半晌后,才开口:“怡香,你身子弱,这两天还不太舒服,这个时候就要少操心,多多休息才是。”
听着丈夫关心的语气,若是以往,林氏自然会满心欢喜,觉得丈夫是疼爱自己;可是眼下,她的心里正心疼着爱女,忽然听到这样一番话,只会觉得丈夫是铁石心肠,连唯一女儿的生死都不顾及了。
想着娇娇那么小,身体也是那般娇弱,可要跪在冷冰冰的祠堂里看着那一面面黑黢黢的灵位,林氏就再也忍不了,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难受的捂着心口,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顾谨正在想事情,忽然听到爱妻的哭声也是吓了一跳。
忙坐起来点了烛火,凑近到林氏身边担心的问:“怡香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
林氏甩开丈夫关心的手,从臂弯里抬起满是泪的脸,埋怨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你要我如何睡?娇娇在外面跪祠堂受罚,那祠堂一年四季何时有过人气?连我有时去那地方都觉得阴冷,何况是娇娇这般大的孩子?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却要面对着那么多灵位,她一个人会不会怕?会不会哭?会不会冷,难道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担心吗?”
顾谨就知道疼爱女儿的妻子一定是要揪心的,只是他没料到,妻子会这般忧心,说来也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看着哭的满脸是泪的妻子,顾谨自然是心疼的。
忙拿了自己的外衫披在妻子的身上,同时再次拉了她的手,柔声细语的安慰着:“我知道这次娇娇是平白糟了无妄之灾,但是这是父亲的命令,连我都不能反驳。这次娇娇受累,父亲罚她可见是真的因为二弟那边的事伤了心,父亲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动气,这个时候,身为子女不可再给父亲添堵惹他不快;所以也就只能委屈娇娇在祠堂里跪上三日。”
“哦!找你的意思是父亲年纪已高,他的命令我们只能遵循,所以就算是面对不公的对待,我们也要容忍是不是?夫君,我不是不孝顺父亲的儿媳,这些年来我在顾家是如此操持后宅的你看在眼里。如果父亲生气,需要一个人站出来顶缸,我愿意站出来,别说是跪三天祠堂,就算是三十天我也愿意。可是凭什么遭罪的却是我们的娇娇?让娇娇受苦,这比剜我的心还要让我疼,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怡香,这些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
林氏又开始落起泪,“二房上下本来都是些不省油的灯,以前江氏在的时候,她就喜欢跟我攀比,喜欢事事强压我一头,跟我比生儿子,又跟我比生女儿;好在老天对我不薄,不管是儿子女儿,她都比不过我。曾经,我觉得我在江氏面前是赢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才是输的那一个。因为阿朝和娇娇被我们教育的太好,所以在许多事情上他们都要委屈自己。前两年阿朝初掌统领之职,父亲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他,会将御赐给咱们家的一套上等文房四宝送给阿朝,以督促他不可因为武学而忘了文志;可是事后,江氏跑到父亲面前哭诉,说阿轩念书辛苦,一年到头都在书院里受夫子教导,母子俩连面都见不上几面云云;父亲看她哭的可怜,又听她说了许多关于阿轩读书劳累的话,就将原本答应送给阿朝的文房四方转给了阿轩。阿朝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我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难过的,并非是我们母子心眼小,看上了御赐之物,而是我们的心里都心知肚明,知道那江氏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想要给阿朝难堪,就是要替阿轩争抢属于阿朝的东西。”
“罢了,这件事过去也就算是过去了,阿朝毕竟是个男孩子,受点委屈也能让他快速长大;可是为什么后来连江氏的女儿顾言雯都能正大光明的欺负娇娇,这几年娇娇在顾言雯的手中吃了多少闷亏,父亲不知情,难道我们这做父母的会不知道吗?这二房上下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江氏被休,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为什么这笔账还要记到娇娇的身上,让她顾言雯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整治娇娇?若不是娇娇吉人天相,那今天惨叫受伤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变成了娇娇?”
“夫君,我是心里的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去啊!我们一家从来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反而很多时候还是吃亏的那一个,但到头来为何我们还要受委屈?你是娇娇的亲爹,看着女儿受累,看着女儿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跪祠堂,你的心里,就好受吗?”
不好受!
他当然不好受,但很多时候的一些事不能只是看表面。
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妻子,顾谨的心里也满是苦涩,他将妻子紧紧地抱在怀中,细细的说给她听。
“怡香,我知道这些年来不管是你还是孩子都受苦了,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眼下看你忧心成这样,我也不得不说了;今天的事,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其实父亲从来都是疼爱着娇娇的,让她跪祠堂,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林氏不明白的看着丈夫:“什么叫做另类的保护?”
顾谨道:“你以为父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其实父亲只是不说,顾府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是什么秉性,父亲目光如炬,早就一清二楚。这些年来,他选择沉默,并非是他不管,而是他也在等一个时机。在这么多孙子辈的孩子里,父亲最疼爱的就是娇娇,对娇娇的喜欢甚至都超过了阿朝这个让他骄傲的嫡孙。当初江氏还在府里的时候,父亲就交代过我,要我派人紧盯着二房的动静,由此可见,在父亲的心里,已经对江氏、对二房的一些行为不满了。”
“但父亲就算是再不高兴二房的一些举动,总归那边的人也是他的血脉子孙,他总不能完全不顾及不是吗?这次雯雯害娇娇,本该是让雯雯一人受过,但父亲比我们任何人都看的长远,他知道,他若是只处罚雯雯,安抚娇娇,这对娇娇来说反而是害了她。”
林氏更加不解了:“夫君这话是何意?”
“你别忘了,雯雯在出事之前,二房就已经出了两次事,一次是雯雯落水,一次是江氏被休;这两件事虽说被我们压下,京城里并没有起多少的风言风语,可是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雯雯再出事的消息若是再传出去,恐怕就会被有心人说成顾府是在打压二房了。你该知道,父亲位高权重,我也是在朝为官,若是传出家宅不宁这样的丑闻,对我们来说是有影响的,而且这些事情都或多或少的跟娇娇有了牵扯,若有人在背后故意说些曲解的话来污蔑娇娇,那对娇娇的声誉来讲,一定会有所损害。眼下,父亲当着众人的面以娇娇没有照顾好长姐的由头来处罚她,就相当于帮着她避过了那些可能会中伤她的流言蜚语,也是在堵住有心之人的口,免得他们出去胡说八道。说到底,父亲跟你我一样,都是在想着办法保护着娇娇。你明白了吗?”
林氏听着丈夫的解说,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用一双哭的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夫君,你这些话都是真的吗?不是随口说来诓骗我的?”
看着这样的妻子,顾谨的心软的一塌糊涂,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憨傻,真是让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直、一直的宠着她、疼着她。
“为夫怎么会拿这种事来诓骗你?怡香,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娇娇受罚这三日,你就算是再想她、再心疼她,也不能去探望她,更不能去向父亲求情,你就似往常那般,继续准备府中过年的事。我们的孩子聪颖慧达,她一定会明白父亲与我们的用心,乖乖地在祠堂里待上三日,三日后,等她出来我们再去探望她,好不好?”
林氏轻轻地点着头,慢慢的依靠在丈夫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答应:“我听夫君你的话,不会乱来的。”
“好,这才是我的好妻子。怡香,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其实有一句话你说对了。”
“哪句?”
“二房上下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前我一直以为二弟只是贪玩不思进取,但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我发现,所有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后不管是在府中还是出去,你都要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