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茶梅带着陈将军的口信回到了藤酿山酒肆。苏莫心看着突然出现的茶梅,着实吃了一惊,等她听完茶梅带的话,整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了。
“这个老匹夫!他真是这么说?!”苏莫心站在杨树下头,阳光从并不繁茂的枝桠中射下来,映的她一身树影斑驳。
“是。”茶梅低叹一声,“娘娘,我们还没有复辟成功,陈将军就已经嚣张成这个样子,若是你嫁给了他,大事成后,他怕是要取代少主子当皇上了,总归军权都在他手里,我们根本压不住他……”
“压得住,且让他嚣张这一阵子。”苏莫心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备马,我同你一起走小路去陈将军府邸,让岚儿和白止露立刻出发,再给京城的二公子发信儿,让他带一小队藤军协助我们,姬晨若是现在不使力,等藤王进了京城,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茶梅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去了。
苏莫心抬头看了眼太阳,日光刺眼,漫天的彩虹绚丽。
藤王府。
灵九带着陈将军的亲卫进了青岩阁。那士兵将怀里的竹筒给了姬城,又将陈将军和灵九的对话原封不动的跟姬城说了。
姬城打开竹筒,将里头的信拿出来,眼睛一扫脸上便露出了嘲讽的笑:“这苏莫心贼心不死,还一心想将自己的儿子扶上皇位。”
“灵九走的是山间小路,速度很快,想来要是苏莫心同意去跟我们将军成亲,那明后天就能到将军府……”那士兵一脸拘谨的看着姬城,惴惴问道,“我们将军如今着急等着皇上的回复,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苏莫心到地方后,先拖住她。”姬城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了两行字,待字迹干涸后,放入了竹筒中,连同苏莫心的信一起交给了那士兵,“带回去吧。”
士兵将东西揣好,又朝着姬城叩拜行礼,随后便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去。
“皇上。”灵九站在书案边,开口问道,“藤王再加上苏莫心,这两边一搅和天下都要乱了,我们还不回京城么?”
“收拾行囊,下午起程回京。”姬城扭头看向窗外,风吹着杨柳翻飞,楚衡正踮着脚站在树下伸手够着被风吹挂在树上的手帕。
姬城起身出了门,走到楚衡身边,伸手帮楚衡将帕子从树上摘了下来,塞到楚衡的手里。
楚衡笑嘻嘻的抬头看向姬城,可随后她的视线望向姬城身后。
姬城身后就是书房的门,书房内几乎是瞬间人便多了起来,他们里里外外都在搬着东西。
“他们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回京城。”姬城伸手摸了摸楚衡的头发,“想跟我回京城么?”
“不想。”楚衡的回答斩钉截铁,她摇起头来像个拨浪鼓,“我喜欢这里,哪儿都不想去。”
“京城好玩的东西很多,比藤城繁华多了,那里有喧闹的集市,从西域北夷来的商贾,带着各种有趣新奇的玩意,你去了一定会喜欢。”
楚衡依旧摇头:“京城可有这漫天的飞霞?”
姬城闻言抬头看向天空,艳阳刺目,漫天肆意的虹光,虹光后是高远的蓝天白云。
“我喜欢这儿,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如何?”楚衡拉住姬城的手一脸的企盼。
姬城皱了皱眉:“可我不能将满朝文武扔在京城,自己躲在这江南之地。”
“是了,你是皇上,并不是世子爷……”楚衡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世子爷在哪儿呢?”
楚衡这话吓得姬城心一哆嗦,他拉住楚衡的手看着楚衡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世子爷是我,皇上也是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这种话?”
楚衡摇了摇头:“世子爷和皇上是两个人。”
“是一个人。”姬城声音沉了下来,“我不许你再瞎想了。”
“皇上住在京城里,我爹死前要我照顾他,可一直以来却是都是他照顾我……”楚衡眼神恍惚起来,呓语一般慢慢说道,“京城,京城……”
“楚衡?!”
姬城摇着楚衡的肩膀,可楚衡眼中的迷雾却越来越深了,并且不停的呓语着。
“爹……”
姬城伸手在楚衡脖颈上敲了一下,楚衡瞬间昏了过去。看着即便是昏死过去,眼皮下得眼珠子依旧不停动的楚衡,姬城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尽管楚衡精神状态出了些意外,可姬城的车依旧在午时一过就按时出发了。车队由血弩卫护送,丝毫不避讳人,走官道大张旗鼓的往京城驶去。
车队走了两天,姬城便得到了斥候传讯。说是前头不远的地方,藤王的军队正在原地修整。
“藤王不是早就走了么,这会也该到京城了,怎么就出现在咱们前头了……”楚衡坐在姬城身边,手里拿着刚顺手在路边摘的野草,编着毛毛狗小兔子。
那斥候听得楚衡出言询问,连忙说道:“藤王的亲卫队好似遭遇了不少次截杀,伤亡惨重。”
楚衡闻言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斥候。
“怎么了?”姬城见楚衡的表情不对劲,怕她又出什么问题。
楚衡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怪,我记得藤王亲卫队很厉害的。”
“你记得……”姬城眉头又皱起来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最近楚衡的记忆正飞速的恢复着。
“是啊,我记得藤王年轻的时候曾经用五百亲卫兵打退了五千夷族的军队,亲卫队内全是藤军精锐,是实实在在的以一敌十。”
姬城闻言也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父亲那些亲卫队的兵勇,深以为然:“的确,陈将军既然没有出兵,那骚扰我父亲亲卫队的人不过是苏莫心手下那些小股力量,他的亲卫队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皇上的意思是?”那斥候抻着脖子看着姬城。
“是陷阱,就地扎营,等他开拔了咱们再接着走。”
“是。”
三日后,姬城接到了藤王的五百亲卫队歼灭了姬晨策反的三千藤家军的消息。
“皇上,藤王如今已经加速往京城去了。”斥候低眉垂首的站在一侧。
“给陈将军传讯,让他全力配合苏莫心。”姬城眉头皱的厉害,他手书一封,让斥候带走。
交待好了之后,姬城起身走出军帐,就看到楚衡倒在一棵树下睡的酣甜。
“衡儿?”姬城快走两步,将楚衡抱入怀中,“怎么就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姬城的动作惊醒了楚衡,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姬城,忽然开口说道:“你怎么在这?”
“我当然在这。”姬城将楚衡抱入军帐放到软塌上,“你怎么睡在外面了?”
“世子爷,您今儿不是要大婚的么,怎么会……”
“大婚?”姬城楞了一下,随后他坐在楚衡身边,一脸紧张的看着楚衡,“你都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了?”楚衡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脸雾水的看着姬城,“我记得昨天我还在王府内帮您准备红纸喜烛,今儿早上你出门,我还提着剑拦住了你,可为何一觉醒来……”
姬城的瞳孔猛的缩成一个点,他将楚衡抱在怀里,一脸的小心翼翼:“对不起,对不起……”
“世子爷?”楚衡伸手环住了姬城的腰,眼底的光柔柔的,“你是放弃取那将军的女儿了么?”
“是,我不娶她了。”姬城拍了怕楚衡的后背,语气里都是缱绻柔情,“爷带你出来散散心,等你玩够了,咱们就回藤城。”
“那世子爷会娶我么?”楚衡的声音低低小小,可其中的企盼任谁都听得出来。
“这种话该我问才是。”姬城轻笑出生,他双手托着楚衡的下巴,一双潭水般的眸子望进楚衡的眼底,“你愿意嫁给我么?”
“衡儿当然愿意。”楚衡扒开姬城的手,一头扎进了姬城的怀里。
就在这时,灵九在帐子外头通报。
姬城安抚了楚衡两句,让楚衡好好睡觉,这才起身走出帐子。
“皇上,白霜跑了。”
“什么?”姬城眉头立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灵九担忧的看了眼帐子内,随后继续说道:“衡儿姑娘的膳食都是特别准备的,可刚刚我去伙食帐,看到白霜正对楚衡的膳食动手脚,我上去质问了两句,白霜只说这是皇上您的吩咐,我不好说什么,就想着先来问问皇上,可我刚出帐子没走出多远,就瞧见白霜牵着马往山上跑了……”
“这个白霜!”姬城气的只咬牙,他想起进来楚衡记忆不断恢复的事,想来就是白霜做的手脚。
“要不要属下派人去将白霜抓回来?”灵九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只是白霜此人狡猾,若是没有楚姑娘相助,属下未必抓得住他。”
“先不用管他。”姬城冲着灵九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朕得想一会。”
灵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姬城带的人马不多,可一直停在半路上也不是办法。姬城又不愿意那么快便赶到京城去,就让队伍下了官路,直接扎进了一个小城镇里。
在这小城镇,姬城一停就又是三天。
与此同时,苏莫心已经同陈将军完成大婚,将军府内张灯结彩一片祥和。
大婚第二天,苏莫心就跟陈将军要兵符。
“成亲之前你亲口对我说的,一旦我们结为夫妻,你手下的兵就任由我差遣。”
陈将军闻言点了点头,非常爽快的将兵符扔给了苏莫心。
苏莫心握着兵符,一脸疑惑。她在这将军府已经待了三天了,着实领会到了陈将军的难搞,如今握着兵符,倒有些不确定起来:“你真的将兵符给我了?”
“你这女人还真是薄情。”陈将军叹了口气,“我仰慕你这么多年,所想所求不过是能跟你平安过一生。可你与我成亲,为的仅仅是我手下雄兵。”
苏莫心脸色一僵,手里的兵符握的更紧了。
“这兵符已经给你了,我手下的兵勇会听从你的调遣。”陈将军摆了摆手,一脸头疼的表情,“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你呢?”苏莫心抬头一脸紧张的看着陈将军,“即便有了兵符,那些将士也未必听我的,若是你能出面……”
陈将军拍了拍手,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周身甲胄齐全的将领。
“他是我的副将,会全程协助你。”陈将军言罢,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失落的走出了屋子。
看着陈将军的背影,苏莫心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娘娘,您若有什么吩咐,现在就可以告诉属下。”那副将倒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看起来早早就得了陈将军的嘱咐。
“藤王的军队如今盘踞在仓顶山,带你的部下进山,我要全歼他们。”苏莫心捏着手里的兵符,一脸的郑重。
那副将一点都不含糊,领着领命直接就出了门。苏莫心不放心,也要跟副将一起走,副将还为她配了匹脾气驯服的小母马。
将军府内,陈将军看着大门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朝着身边的红衣女子问道:“你说,苏莫心相信我了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苏莫心生性多疑,将军还得在努力些。”
“我连贞Cao都交出去了,还得怎么努力。”陈将军翻了个白眼。
“将军别这么说,等皇上肃清叛乱之后,您可是朝堂之上的第一大将军……”红衣女子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但愿这场叛乱能早点压下去。”陈将军眉头轻皱。
“会的。”红衣女子顺着陈将军的视线望向远处高远的天空,“此役结束后,不仅再没前朝余孽的威胁,连藤王旧部都会全部收拢回到皇上的手里。”
陈将军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红衣女子:“皇上对藤军旧部有什么吩咐?”
女子眉眼带笑,她瞧了陈将军一会,随即叹了口气:“你在我面前这么问,日后见了皇上,可千万别问这逾越的话了,皇上怎么安排你不必知道,皇上若想让你知道,他定人会差人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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