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就留在这里陪哀家用膳吧。”皇太后笑着望向周逸云,结束了两人的弯弯绕绕关于立后的谈话。
“儿子就念着您这的酥皮无骨鸡呢。”周逸云露出一脸期盼的笑意,说道。
“就知道你好这口,苏祥让你留在了民间学艺,想着你回来也没好好吃什么,早让人给你做好了。去,让司膳房摆膳吧。”后面的那句是对进来询问的侍女说的,侍女闻言应是低头退了出去。
“玉瑾难道来看哀家,也留下用膳吧。”皇太后起身的时候对着刘玉瑾说道。
刘玉瑾悄悄看了一眼周逸诚,见他面色温和的看着皇太后,低着头一副娇羞状应了声“是”。
几人便分地位尊卑先后出了殿门。
待用完膳后,周逸云以要批阅折子为由先回了甘露殿,刘玉瑾留了下来陪太后一直到未末才离去。
“皇上今日在甘露殿做了些什么?”待刘玉瑾走后,皇太后叫来了侍奉在甘露殿里的小太监,问道。
“回太后娘娘,皇上今日一直在甘露殿里批阅奏章。”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
“真有那么多奏章要批阅?昨天已经批阅到子时才歇下,今日若是忙得晚了,记得让御膳房给皇上留膳。”皇太后皱眉吩咐道。
司膳房是专为后宫妃嫔所用,而御膳房则是给皇上以及各种招待外臣摆宴用的。原本御膳房夜间也当值的,但皇上自即位之后极少夜间用食,又即位不久就离宫出走了,这御膳房夜间当值的人更是许久未曾开过火了。
皇太后是担心午膳用得本来就不多的皇上,一直忙到夜里想要吃些什么吃食的时候,御膳房来不及准备。
这本是极普通的询问和吩咐,小太监领了命也该应是退下的。
可小太监看着太后皱起的眉头,又想到鑫公公在皇上那边如此受宠,常常以此教育他们这些小太监说要思主子之思虑,忧主子之忧患。
“太后娘娘莫要担忧,御膳房一直时刻留着膳给皇上的,皇上昨日练了一日的画,今日要将昨日的奏折一起批阅了,估计也是要批到很晚了,鑫公公早已吩咐了御膳房,让准备了晚膳以及夜间的膳食。”小太监笑着回答道。
想着这样回答又让太后安了心,又能够表一表鑫总管和他们这些甘露殿伺候的人的衷心,一定会让太后满意的。
“练画?画得什么?”皇太后微微坐直了些身子,问道。
“是呀,皇上从昨日下朝之后就一直在书案上练了一日的画,画的时候,甚至都忘记了饮茶,光是换热茶就换了十几盏,鑫公公连哈欠都不敢打,直到子时才灭了灯休息的。所以今日一早鑫公公就让人给皇上煮了提神的茶……”小太监想到昨日皇上那样辛苦的作画,事无巨细的要跟太后汇报着,以表示自己很用心的办着差事。
“啪”的一声,皇太后将手掌狠狠的排在了案几上,怒喝道:“哀家是在问你皇上画得是什么!哪那么多话!”
小太监吓得怔愣在那,浑身发抖,第一反应就是不停的磕头,“回,回太,太,太后娘娘,的话……奴,奴才……”他结结巴巴得语无伦次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拖下去,杖毙!”皇太后厉声道。
有人上前来左右驾着小太监要拖下去。
小太监一个激灵,吓得一下扑倒在地,一口溜地高呼起来:“太后娘娘饶命啊,奴才不知道皇上画得什么,皇上的画哪有奴才看的份,皇上将奴才们都遣了出去,奴才一直恪守本分,不敢有半分越矩,皇上让奴才出去,奴才哪敢留半步。皇上只留了鑫公公在殿内,不过奴才在出门的时候,就听皇上问了句什么像不像的,至于什么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太后娘娘饶命啊,其他的,奴才真的不知道了。”
小太监边哭边说着,浑身打着颤,原本拉他的人也走开了,立在了两边。
“你说,皇上遣走了满殿的人,只留了鑫公公问他画得像不像?”太后声音放缓了下来,问道。
小太监见还有希望,忙点头应道:“是,当时鑫公公突然一下子跪倒在皇上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惹怒了皇上,奴才们也跟着跪了下来,之后皇上这才让奴才们退了出去,独独留下了鑫公公,但奴才听皇上问鑫公公的话却不像生气的样子。”
皇太后往后靠在了贵妃榻垫上,继续问道:“那日是谁奉的茶?”
“是柳芯姑姑奉的茶。”小太监不敢再有迟疑,立刻回答道。
皇太后眯了眯眼,笑道:“很好,赏!”
小太监一直到出了太和殿的门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惹怒了皇太后,又因为什么得了皇太后的赏,他怔怔地捧着手中鼓鼓的荷包,那荷包用的是上好的苏绸,就他手上的这块布料一二银子都未必能够买到。碧绿色的荷包上绣着粉色含苞待放的莲花,每一处色泽和丝线用得都恰到好处,这等绣工定是太后身边哪位绣工厉害的姐姐绣的。没想到刚才给赏钱的人居然用这样好的荷包给他。
他垫了垫荷包,挺沉的,根据多年拿赏钱的经验,这太后赏的必定是银子,肯定不会是铜钱,这里鼓鼓一包,怎么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了,这可抵得上他大半年的月例了。
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赏他了呢,刚才太后明明怒了,但是又是因为什么而怒了呢。
小太监已经下了阶梯,远远仰望着太和殿的高门匾额。
太后和皇上之间打什么太极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真没什么关系,可每次总是他们这些做奴才遭殃,今日拿了赏,还不知道明日有没有命花。
他瞬间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原来浑身早已湿透,一阵风吹来,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喷嚏。
小太监擦了擦鼻涕,将荷包往兜里一塞,挺了挺胸膛,故作无事的疾步向甘露殿的方向而去,仿佛刚才跟往常一样,不过是一个关心儿子的太后问了些关于儿子普通的生活起居一般。
没过几日,御花园的水池里出现了一个小太监的尸体,身上挂着一块碧绿色的荷包,而那太监是在甘露殿里侍奉的。
司刑局的人从荷包入手查到了太后殿里的侍女柳青姑姑的身上,本身布料就很稀有,而能有如此精湛绣工的除了尚衣局的人,便只有这位柳青姑姑的绣工最好了。
本来这种事情大伙儿听了也就当个笑话听听也就算了,这后宫里,宫女和太监之间,出点这样的丑闻难道还少吗?
因此也没人把这事当回事,只以为司刑局的人将人抓了,经过几番审问便会定案了,这也就过去了。
可没想到,事情却是发生了转折。
在甘露殿里一直奉茶的柳芯姑姑跪在了太后娘娘的太和殿前申冤,说是那柳青姑姑是被人冤枉的,这种事情发生也在情理之中。
那柳青和柳芯本就是一起进的宫当宫女的,一起谨小慎微地在宫里待了十来年这才在太后面前得了脸,柳青擅长刺绣,柳芯则擅长烹茶。
二人原本都是在太和殿里的,因为皇上即位之后,太后便将柳芯拨到了甘露殿给皇上奉茶。既然到了皇上的殿里,那自然就是皇上的人了,即便是太后娘娘也是不能随意使唤柳芯了,不然可是会让母子间生出嫌隙来。
可是这个柳芯居然如此大胆,为了柳青居然求到了太后的面前,后宫里那些看戏的人本以为太后定会狠狠的惩罚一番柳芯,将她也打入掖庭自生自灭去。
宫里但凡是犯了错的宫女,都会被打入掖庭局每日干最低等最累的活,直至老死那刻都不一定出的来。
没想到太后罚是罚了,但只是杖责了二十大板,便让人将柳芯送回了甘露殿,更让人惊讶的是,太后还出面将柳青从掖庭局里捞了出来。
有些人便有些好奇了,便悄悄地打探。
原来那日柳芯去见太后就是为了要证明那小太监并非和柳青有什么苟且之事,而是那小太监偷了柳青姑姑的荷包里的银子,那可是柳青姑姑把平时省吃俭用的月例省下来的银子,原本打算到家人来探亲的时候给家人送去的,谁知道居然丢了,着急之余又不敢声张,只好问她的好姐妹柳芯姑姑借了银子给家人的。
而同在甘露殿侍奉皇上的柳芯某一日看到这个死去的小太监曾经腰间挂着这样的荷包,那小太监近期和其他小太监吃喝赌博更是出手比往常大方,柳芯姑姑便将此事告诉了柳青,两人见此情况更加不敢声张,生怕被人知道了,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丑闻出来,便悄悄去找了那小太监想要要回那些银两和荷包。
那小太监不仅不愿意还回荷包和银钱,还威胁二人要是敢说出去就说柳青与他私通将这荷包赠与他的,吓得姐妹二人更加不敢再说什么。
没想到第二日那小太监得意之时喝了酒就误闯了御花园,掉进了池子里淹死了。
这才有了后面的误会。
整件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柳青姑姑也回到了太和殿里当差,柳芯养好了伤之后还带着礼物去见了柳青,庆贺二人总算平安无事了。
很快这样的小小风波就在后宫里消失在其他的八卦事件当中,也没有人再去谈论这些没有什么八卦性的内容。
然而,太和殿里,太后正一脸惊惧的看着书案上铺开的一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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