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姚府。
与往常一般,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仆妇婢女们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午膳。
“都麻利点儿,今儿个老爷子高兴,夫人老爷都要一起用午膳,大伙儿可别出岔子了,都精神点儿。”厨房里领班的妈妈对着一群烧火做饭的小厮婢女提醒道。
“宋妈妈,今儿个是什么喜事吗?怎得大伙儿要一起用膳了?”一旁的仆妇一边忙着择菜一边探头过来打听问道。
“亏你们在这院子里待了那么久了,还没点眼力劲。老爷子回来那么久了,整日眉头都没有展开过,隔三差五都陪着少爷用膳,今儿个他老人家难得如此高兴,你说什么事儿能让老爷子开心的?”宋妈妈说道,又使了一眼眼色朝厅堂那边瞧去,那边传来阵阵老爷子那爽朗的笑声。
“难道说,是少爷他如今痊愈了?”仆妇问道。
宋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始督促起其他人来。
那仆妇朝厅堂望去,看不清里边的情景,但也知道里边坐着些什么人,今日钟大夫又来给少爷诊治了,与以往不同的是钟大夫没有诊治完就走了,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留下来用完午膳再回,而老爷子那多日来皱起的眉头却是也舒展开了,像今日这般大声笑语的情况可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太好了,少爷可终于好了,这些日子可苦了他了。”仆妇高兴的呐呐自语一番,又开始麻利的择起菜来。
“煊儿,你这腿伤能够痊愈可多亏了钟大夫尽心尽力的为你诊治啊。”主座上一个黑白参半的发髻竖起,灰色锦缎长衫的姚老爷子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
他正是那次在洛阳庙会上目睹那幼女与书生对对子的老者,在商场滚打多年,早已不仅仅只是商人那么简单了,与朝中官宦之间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虽面色和蔼可亲,却透着庄重肃穆之气,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有一丝造次。
“是,孜墨多谢钟大夫。”站立在面前的翩翩少年,一身锦衣华服,他撩开袍子,欲行大礼。
“公子言重了,老夫受不起。”钟大夫虚扶一把,没有真的让他跪下,“公子仁义,实属难得,因救人而伤而后又因救人而耽误了诊治,拖至今日才愈合无恙已是老夫惭愧了。”
姚煊也不再勉强,而是拱手拜谢了一番。
“孜墨受伤以及耽误了诊治与钟大夫无关,若不是钟大夫如此尽心尽力,此刻孜墨未必能够如此行动自如。”姚煊说完再一次施礼拜谢。
“哈哈,这孩子自小受病痛之苦,使得这性子也比常人更稳重,待人接物上也温和有礼。只是仁义二字就过奖了。”姚老爷子再次畅怀大笑道,眼睛看着那站立的少年一身儒雅之气,甚感欣慰。
钟大夫与姚老爷子又寒暄了几句,虽然钟大夫只是姚府产业下一个小小坐堂大夫,但是也从未有人敢真的把他当个坐堂大夫一般对待。
座下的姚老爷和姚夫人也是连连附和几句,很快仆妇们在厅堂中摆好了菜肴,几人又在酒桌上相敬了几个来回。
“钟大夫,煊儿此刻腿伤已然无碍了,能否经历长途奔波之劳?”姚老爷子喝了几口酒突然问道。
“老夫今日查看公子伤势已经恢复如初,且近些日子公子也没少走路强健腿骨,如今就算是骑马射猎也不再话下了。”钟大夫笑着说道。
得到满意的答案,姚老爷子也不再询问,询问了几句无关的话语便结束了这次的宴请,他命人背车送钟大夫走后,便叫上姚煊到书房中相谈要事。
“爷爷是要孙儿回福州吗?”姚煊惊讶的问道,前些日子腿伤未愈,只敢在府里由人搀扶四处走走,当爷爷看到自己腿伤渐渐转好,不需婢女搀扶便可以行走自如之时,多日的紧绷的面色才缓解下来。
福州乃是他们姚家的老宅之所,自打姚家的店铺遍布整个大周后,他们便搬来了京城,如今怎么突然爷爷让自己回去了呢?而且还如此着急,这可不像爷爷以往的行事做派。
“爷爷,可否能够告知孙儿是何缘故?为何要如此着急?”姚煊低头问道。
“煊儿可知道我们在建康一代有一块矿产?”姚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慎重的压低声音反问道。
“知道,难道是……”姚煊闻言满眼惊愕,正要说出自己的猜想,却被姚老爷子伸手打断。
那矿产一直是他们姚府主要的产业之一,无论地方官员还是朝中权势打它主意的人数不胜数,好在姚老爷子多年的关系维系再加上先帝曾经赐予的恩典圣旨,才使得他们姚家在这大周能繁盛至今。
“只怕这些日子不太平,你且先回福州打点一番,待我把这边的事物处理好后,我便去福州与你会合。”姚老爷子没有细说,只是淡淡的嘱咐道。
姚煊不再询问,低头应是,而又眼神忽闪,忽又请示道:“爷爷,孙儿想回福州的路上,能够途径洛阳看望个朋友。”
“是那绣娘刘姑娘?”姚老爷子问道。
“是,孙儿曾经答应过她,要去看望一番的,孙儿不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姚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一瞬即逝,很快他淡淡的应道。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爷爷提过刘姑娘的事,但爷爷的消息网却是四通八达的,自己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知晓的很,和刘姑娘的事,他知道也不足为奇。
“那孩子我也见过,虽然年幼的很,但也是才华横溢,只是有些年轻气盛了,若不知收敛,怕是以后惹来祸端。那孩子的眼睛似乎是坏了,既然答应了,那便看望一下吧,只是不可多做停留,要速速回到福州。”姚老爷子一副严肃面容,认证的嘱咐道。
姚煊称是,欲退下。姚老爷子背对着他望着书架说道:“你今晚就出发吧,不要声张,只需带上几个护卫和盘缠。”
姚煊脚步顿住,听到爷爷那略有疲惫不舍得声音,心知此次事情肯定不小了,也明白了为什么爷爷这些日子看着自己的腿伤无意间露出的焦急之色,还时常过来陪自己用膳的用意了。
他低声应了一声是,便迈步走了出去。
姚老爷子闭上眼睛,用仿佛只有自己才可听到的声音说道:“保护好少爷,务必安全送到福州。”
书房一角的黑影点头跪下,转眼一闪便消失了,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姚老爷子睁开眼,推开窗户,望着星空的弯月,低声喃喃自语道:“玉儿,你的托付,我也终于要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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