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安然当然想不到给没见过几面的长辈准备礼物,那礼物还是安氏备好了叫司安然带过来的。安氏从前对承威将军一家也没有多少尊敬,程家常年在边城,便是将军府地位尊崇,在京城也没有多少影响力,安氏自然不会费心讨好。可如今不同,安家是剩下安家二爷撑着,若非安氏做了靖国公夫人,安家是连三流的世家都不如了。
安氏做事不怎么高明,可人一直很精明,娘家的地位直接影响到她的地位,乃至她所生子女的地位。原本她眼光高,为儿女相看亲事都是奔着高门世家去的,可如今,司连瑾世子的位置稳当,安家却突然失势,安氏想也知道许多人家会嫌弃司连珏和司安然。这个时候承威将军一家进京,安氏自然会有些想法。
安氏知道程家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二房虽然同是嫡出,但没有继承将军府的权利,所以安氏有心的是大房所出的大公子和二小姐。但程家常年在边城,安氏有担心将女儿养得粗俗野蛮上不了台面,所以安氏其实更倾向将司安然嫁给大公子程鹏宇。
司安然性子急,安氏也没敢直说叫她在程家夫妻两个面前刷好感,只说她作为晚辈,该给长辈们带礼物,司安然老老实实收下了,到了这边也不知想什么,并没有拿出来。
司安然撇撇嘴,漫不经心道:“刚刚忘了,我这就给舅公和舅祖母送去。”
司安然走开,程家姐妹两个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三表姐以前就这样,几年过去了还这样,还当我们看不出来一样。”
程家姐妹两个,一个叫程雪莹,一个叫程雪静,另外一个小姑娘,是程五爷的孙女,叫程雪清,年纪小一些,才十二岁。程雪莹和程雪静是堂姐妹,又自小在一块儿,感情自然是好的,跟程雪清就没有那么熟络了,而程雪清虽然自小长在京城,但程五爷只是程家旁支,程雪清平时被人称为大小姐,但也明白自己跟两个堂姐是无法相比的。
程雪莹拉了拉程雪静,示意程雪静别那么心直口快,虽然是陶梦阮开口将司安然支走的,但人家毕竟是一家子。程雪静撇撇嘴,对陶梦阮这个表嫂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嫉妒。她今年十四岁,几年前来京城的时候,母亲本打算给她定下亲事,但人家嫌弃她自小在边城长大。可陶梦阮也不是京城养大的,大表哥就娶了她做妻子,想起来她就有些不服气。
“表嫂是在京中长大的吗?”程雪静一派天真的问道,“听说京中的名门世家都嫌弃小地方来的姑娘家。”
陶梦阮扯扯嘴角,哪来的熊孩子啊!亏她还替两人着想,转过来就想嘲笑她吗?可惜,她还真是京城里长大的。陶梦阮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虽然祖籍在扬州,但父亲在京城做官,只有每年回扬州祭祖。”
“……”程雪静自己把自己噎了一回,她来京城的时间不长,还没有那时间也没有那意识去打听别人的事情,听祖父说陶梦阮是扬州的,只道陶梦阮是在扬州养大的。虽然扬州富庶,但性质上也不是京城人氏,比起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雪莹瞪了堂妹一眼,她不像堂妹一般,计较这么点芝麻粒大小的事情,她考虑更为长远。她们的亲事母亲托付给了祖母,祖母又托付给了姑祖母,可见祖母在这个事情上面恐怕无能为力,只能靠姑祖母。姑祖母对她们和善,可陶梦阮是人家孙媳,她们想要依靠姑祖母,哪能得罪了这位表嫂。
程雪静撇撇嘴,到底没再开口,倒是程雪清道:“表嫂、大堂姐、二堂姐,园子里开了不少花,不如我们去赏花吧!”
“赏什么花啊,出去晒太阳,不是更加晒黑了吗?不去!”程雪静一直在意这个,被司安然戳了一回痛处,更是不愿意出去晒太阳,也没打算给程雪清这个堂妹面子。
程雪清倒是无所谓,她自小就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不会自欺欺人的当自己是承威将军府的姑娘,程雪清回来之后明里暗里讽刺,她也当没听见。程雪莹暗自掐了程雪静一把,向陶梦阮道:“表嫂还是头回到府里来做客,哪能就在屋子里坐着,府里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国公府,倒是有几株少见的牡丹。”
陶梦阮无所谓,程雪莹这么说,也就点点头,四个人一起转战外面的小花园。
虽然程雪静别别扭扭的,但程雪莹和程雪清活跃着气氛,四个人说说话时间也过得很快。司安然转回去给承威将军夫妇送礼物,回来之后插不上嘴,倒也没有再戳人家痛处找存在感。司老夫人跟弟弟弟媳好几年不见了,午膳之后又聊了一会儿,说定了下回承威将军夫妇带了孙子孙女上门拜访,才告辞离开。
司连瑾和司连珏没有回国公府,就直接离开了,司老夫人还有些唏嘘感叹,向陶梦阮和司安然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祖母也就是个糟老婆子喽!”
“祖母说的哪里的话,祖母还年轻得很呢!”司安然对着承威将军府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在司老夫人面前倒也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尤其是安氏特别嘱咐了她,要讨好司老夫人,她才能嫁个好人家。
司老夫人拍拍司安然的手,司安然性格不太讨喜,但也是司老夫人疼着宠着养大的,便是司安然闹腾的不像话了些,司老夫人责罚归责罚,也是疼爱的。司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安氏和司安然前后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也不能苛责什么,再是不满安氏这些年的行事,司安然的亲事她也不能不操心。
原本安氏虽然没有明说,但司老夫人也看出了安氏的心思,论起来,司安然是国公府的姑娘,配给程鹏宇亲上加亲也算不错,司老夫人今日将还在禁足的司安然带出来,也存了相看一下的意思。但司安然在承威将军府的表现却叫司老夫人微微皱眉。不说承威将军府如何,单单程建辉作为她这个祖母的嫡亲弟弟,司安然就不该如此轻慢,撮合这一门亲事的心也淡了。
司安然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哪能看不出司老夫人不高兴了,有些忐忑道:“祖母,安然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如果说司安然的性格当中还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那也只有坦率,嗯,或者说没有心机。司安然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直接开口问的,有时司老夫人觉得不高兴,但念着司安然年纪小,也都耐心的教她,可司安然是典型的屡教不改,到了后来,司老夫人那份心肠也淡了,尤其司安然年纪大了,司老夫人也怕姑娘家脸皮薄,说她的就少了。
“三丫头,你该知道,承威将军是祖母的亲弟弟。”司老夫人叹了口气,终归是自家孙女,现在不说,以后就只能被人指摘,“他们虽常年不在京城,但不说保家卫国该你们敬重,就单单作为长辈,你就不该如此轻慢。”
这么直白的话司安然当然不会听不懂,抿着唇垂下头,司安然嗫嚅道:“祖母,孙女只是不习惯……他们跟咱们不一样,说话都不一样呢!”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她也是边城长大的,嫁到京城好几年才没有了那边的口音,早年也没少因为这个让人取笑。如今让司安然提起这个,司老夫人倒是不恼,只是对程雪莹和程雪静两个多了些怜惜,她能理解两个孩子的父母希望女儿嫁在京城的心思,但嫁在京城哪里这样容易啊!这样想着,司老夫人又想到,两家的关系,亲上加亲也要得的,司安然这份心态,嫁到程家是不行的,但程家女儿嫁到靖国公府也是好的,程雪莹姐妹两个,配司连珏都还算相当。
“祖母,孙女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司安然见司老夫人不说话,有些害怕的连忙认错,小心翼翼的看司老夫人的表情。
司老夫人不会跟小孩子置气,见司安然乖乖的认错,也就罢了,道:“三丫头,你是靖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该像你嫂子一样懂事明理知道轻重,以后祖母会寻一个嬷嬷,好生教导你规矩礼仪。”
司安然脸色一变,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都是自小学规矩礼仪的,特意要寻嬷嬷教导,大多都是做了错事,长辈觉得该磨一磨性子,跟批评责骂也没什么区别。司安然闻言就有些委屈,尤其司老夫人拿陶梦阮做对比,在她看来,陶梦阮便是做了长嫂,出身也是比不得她的。
“祖母——”
“安然,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明白好坏,祖母是为了你好。在家里都念着你年纪小让着你,将来嫁人了,谁会让着你、护着你?你若是想不明白,祖母便当白疼你了!”司老夫人严肃起来。她不是要责罚司安然,司安然今日做的不好,但别说承威将军他们都没有计较的意思,她做祖母的,还会计较这点事情不成,只是考虑着司安然的将来,怕她遭人嫌弃罢了。
司安然不敢顶嘴,心里不服,却点头道:“祖母,安然知道了。”
司老夫人缓和了脸色,心里气了一回,但孙女的亲事也不能不管。司安然也不是个听话乖巧的,索性问道:“安然年纪也不小了,你二姐姐过些日子也要出嫁了,三丫头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君?”
大约是司安然平日里直来直去的缘故,司老夫人也没有拐弯抹角,司安然听祖母问起,脸色微红,道:“安然是亲事,自然是祖母还有娘亲做主。”
“虽是我们做主,但也要你愿意才是祖母觉得你程家大表哥不错,你觉得如何?”司老夫人试探着问道。
“……”司安然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司老夫人会提到程鹏宇,有些紧张道:“祖母,安然……安然跟大表哥才见过一回……”
“你大表哥自幼跟你舅公习武,书读得也是好的,日后要继承将军府,所以没有考科举,可要说学问,也不比你三哥差,三丫头觉得哪里不好?”司老夫人没想将侄孙配给司安然,但想着侧面敲一敲司安然的心思。
“大表哥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嫁给大表哥,安然以后就要去边城了,不能时常孝敬祖母了!”刚刚被敲打了一回,司安然不敢说承威将军府不好,思索了片刻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来,见司老夫人点头,没有再问,才暗自松了口气。
陶梦阮坐在旁边,看着司老夫人试探司安然,虽然司安然给的答案不错,但陶梦阮打量着司安然的神情,小姑娘像是有心上人了。
司安然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谁也不奇怪。一般来说,若是两家差不多,小姑娘便是害羞,也会小心地暗示家长,上门探探口风,若是双方都有意愿,婚事自然就定下来了。司安然的眼光,陶梦阮觉得,至少男方家世是不差的,只不知道为什么,司安然被司老夫人探口风,都没有顺势说出来。
司老夫人答应了要给程雪莹和程雪静相看亲事,将这事也放在了心上,四月中是司老夫人的寿辰,虽然不是整十的寿辰,但司老夫人也叫安氏操办一下,到时候邀请程家过来做客,正好相看相看。
安氏如今最担心的事就是娘家倒了,靖国公府看不上她,要将管家的权利都收了回去,虽然这段时间有些心力交瘁,司老夫人提起时,安氏还是打起精神接了过来,打了包票一定会操持好。
安氏有心证明自己的能力,自然不会让陶梦阮插手,陶梦阮没什么事,接到晋阳侯府的帖子,跟司老夫人报备了一回便往晋阳侯府做客。
葛婧给陶梦阮下的帖子,说是她要定亲了,邀请姐妹们聚一聚。原本司老夫人的寿辰要到了,陶梦阮不好这个时候出门,是打算推掉的,但既然安氏把持着,她插不上手,索性就去见见葛婧。
葛婧比陶梦阮还大了不少,亲事蹉跎到这个时候,比起大多数女孩子来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陶梦阮不知道葛婧定的是哪家,问送信的人,人也没有说,陶梦阮不免有些担心,到了葛家,才听说今日恰好男方家过来下聘。
陶梦阮被丫头带着去见葛婧,葛婧还在自己屋子里,罗月苏和韩茜都在,还有两个葛婧的表姐妹。韩茜已经出嫁了,夫家不上不下也算不错,出嫁还在陶梦阮之前,罗月苏也已经定下了亲事,是安县伯家的嫡长子,因为男方还在守孝,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安县伯跟寿康伯不同,寿康伯级别虽然低了些,但也是当初按功勋封的伯爵,但安县伯是宗室,一代代的爵位从亲王降到了伯爵,若是没什么功勋,再有两代便成了平民。
陶梦阮跟葛氏搬出去之后,见到韩茜和罗月苏的机会就少了,如今见到,韩茜依然是软绵绵的样子,但脸色红润,脸也微微圆润了些,看样子过得是不错的。但罗月苏显然就没有那么好了,她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虽然不敢想像陶梦阮一样嫁入高门,但安县伯府她自然是看不上的,尤其是如今的安县伯没什么建树,她未来夫君的那位大公子,看着斯斯文文读书人的样子,可到了十七八岁了,连举人都没有考中,能有多大出息。
“表姐!”陶梦阮只随意往屋子里扫了一眼,便同葛婧打招呼,“好些日子不见,表姐越发漂亮了!”
葛婧也有些高兴,道:“表妹真会说话,谁不知道,我们表姐妹几个当中,表妹生得最是标志!”拉着陶梦阮坐下,都是认识的人,自然也不必客气的互相介绍。
“表妹,我听说婚期就定在九月,如今到九月也没有多久了,怎么定的这样急?”说话的是楼氏的内侄女,小楼氏嫡亲的妹妹,楼家四姑娘,跟葛婧一直最为亲厚。楼四姑娘已经嫁人,之前为葛婧一直定不下亲事着急,如今婚事这样急的定了下来,又有些不放心,一收到帖子就赶了过来。
葛婧笑着招呼表姐表妹们坐着说话,丫头将茶水点心都端上来了,才笑着解释道:“定的是闵国公世子,世子身子不好,所以希望我早些过门。”
葛婧话音刚落,刚刚还热闹的屋子里一时寂静下来。闵国公府大家自然是不陌生的,听说闵国公世子也是个俊秀出众的人物,可家世再好,品貌再是不俗,也改变不了闵国公世子自小体弱多病的事实,谁家愿意将女儿嫁一个病秧子。
“表妹……”楼四姑娘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好说,可迟疑了片刻,还是道:“表妹,便是姑姑和姑父不在京中,也还有我们楼家在,你为什么不给爹娘还有祖母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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