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阴雨天,宇文佑就特别容易犯困,雨下多久,他能睡多久。听着外面“莎莎啦啦”的声音,就知道这场雨定然不小,雨幕恐怕都连成一片了。迷迷糊糊中把肩膀处的被子往下拽了拽,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三儿在边上几次欲言又止,眼睛往外看了看,还是壮着胆子道:“主子,快醒醒,晋王殿下来了。”
晋王殿下,宇文智封王了?好像没这么快吧,管他呢,又不是我封王,睡觉睡觉。
“晋王殿下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徐三儿又道,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晋王殿下有了难题很喜欢找主子商量,这次冒雨前来,定然不是小事。
“封了王,还心情不好。”宇文佑眼闭着眼睛,“因为封的不是太子?”
“这个,奴才不知道。”徐三儿忙低下脑袋,眼角余光扫向刚走过来的宇文智,果然见到他又是错愕又是恼火的神色,暗道他家主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但没过多久,竟看见宇文智脸色竟缓和下来,心思被主子猜到了,所以高兴?哦,原来这位爷,真的想当太子啊。
宇文智本来一脑门子的官司,见了宇文佑这副安逸的样子,不自觉地散了一些。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了,也不管宇文佑是不是搭理他,自顾自说道:“老五,我真羡慕你,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从来不用理会。别人对你好,你便对他好,不用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唉,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简简单单的,该有多好。”
宇文佑睡不下去了,前面的话听着挺舒服。而后面的,宇文智哪只眼睛看到他过得简单了,他是最辛苦的好不好。看宇文智这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肯定是又被人欺负了,宇文诚不在。他还能被欺负成这样,宇文佑只能说一声服了。
“这几天在朝堂上,依附于大哥和三弟的那帮人一反常态,无论我说什么话,他们都只有赞成的。虽然外祖父和舅父说事出反常即为妖,让我当心,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们。现在皇城内外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大家就应该放下嫌隙。同心协力办差。”宇文智语气低沉,“可直到今天我才看清楚,他们果然是不怀好意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军饷吃紧,瘟疫肆虐,书案上的公文堆得不能再高,有这么多大事等着他们,为什么偏要把心思花费在害人上?”
“二哥,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心怀鬼胎,只是不愿相信而已。不愿相信他们因私费公。不愿相信他们毫无大义,我不知道你是没勇气去相信,还是当真不理解。”宇文佑裹着被子坐起来。打着哈欠道,“如果是没勇气,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只劝你收拾一下回封地去,在那里没人会伤害你。”
宇文智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是不理解。陈国现在的状况你知道,我知道,大哥他们当然也知道,可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着急呢?就算不顾念这是先祖的心血。就不想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个问题嘛,说来也简单。你随手撒下一把棋子,能要求它们都落在框框里吗?”宇文佑见他摇头。接着说道,“善恶对错,只是根据大多数人的喜好,设定的条条框框,我们生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只是在与人交往中慢慢熟悉这些规则。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对规则的了解就会有的多,有的少,有的深,有的浅。就像那些棋子,有的落在外面,有的落在里面。二哥你肯定是在格子里面,而且是正当中的,其他人就未必了。所以,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家国天下放在第一位。”
宇文智若有所悟,但要完全想通还是需要时间的,心里总算是没那么郁闷了,便玩笑道:“那你呢,是在格子外面,还是在格子里面?”
“我觉得我也是正当中的,二哥觉得呢?”宇文佑笑道。
“反正你肯定不在格子外面就是了。”宇文智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多谢。”宇文佑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我就说我是好人嘛,“说说吧,他们是怎么算你的,我也睡不着了,听你说点倒霉事当消遣。”
庄家在位列顶级勋贵之前,也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家族,算得上是底蕴深厚了。这一点,从眼前这个精致华美的园子就能看出来,地方算不上很大,但该有的全都有,而且点缀得恰到好处。雨水落下,溅起一片淡绿色的烟雾,虽然没有奇花异草,珍禽走兽,这里也像仙境一般美好。
湖心亭中,有两人相对而坐,与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想映衬,越发显得他们面貌俊美,器宇不凡。他们不是在吟诗作对,而是讨论不久之前,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二弟未及弱冠就封了王位,可比我强多啦。”宇文诚轻啜一口香茗,神色间不复前几日的颓丧。
“二呵呵,晋王殿下如今声望日盛,朝中文武百官争相拥护,相信只要有人在背后推上一把,请求册封太子的折子就会呈满皇上的御案。”庄承炎笑得很开心,似乎马上要当太子的人是他。
当然,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恐怕就笑不出来了。当今皇上宽仁慈和,但当皇帝当得久了,自觉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如今宇文智突然崛起,还把整个朝堂的力量都拉了过来,皇上能安心?皇上今天相信宇文智不会抢他东西,但每天看着自己说的话应者寥寥,宇文智一开口就是万种归心,心里能舒服就奇怪了。天长日久,再亲密的父子也会生了嫌隙。那时他们再请旨册立宇文智为太子,彻底激怒皇上,那宇文智就完蛋了。
宇文智那么愤怒失望,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些险恶用心,宇文诚不惜动用整个朝堂的力量来陷害他,又岂是一个因私费公能囊括的?
定下这等好计的人,便是庄承炎,他对当前取得的效果相当满意,又问宇文诚在工部呆着,感觉如何。
“我最近翻看了工部历年的文书,发现其中很多事情关系到民生社稷,却被贻误了。这两年陈国天灾*接连而起,若是能重整工部,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倒也不枉我往工部走一遭。”宇文诚神色认真地道,利国利民只是顺带的,他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借此恢复自己的名声。
以前只是把皇位当做一种荣耀,可以证明自己比所有的兄弟都优秀。但夺爵的事情让他明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他随时都可以一无所有。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安定的感觉,所以他必须得到那个位置。
庄承炎明白宇文诚的意思,点头道:“没错,既然一定要在工部呆着,那就不能白耗着。好好干,既让皇上看见你的态度,也能收揽民心。试想一下,一个儿子在眼皮子底下抢他东西,一个儿子默默无闻地为他分忧,当父母的会更疼惜哪一个?先前我还担心你一蹶不振,你能这么快想通,倒是我小瞧你了。”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认输的。”宇文诚坚定地说完,忽的又叹了口气,“只是,工部的事由不同于别处,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啊。朝廷是拿不出钱来的,我总不能自己掏腰包吧?”
关键是,想自掏腰包,也得有钱呐。宇文诚没了王爵,皇庄和封地的收入就到不了他的手里,收入瞬间缩水一半,用来养家糊口和人情往来已经有些紧张了,哪还有钱往别处填?
庄承炎没有吱声儿,宇文诚问道:“表哥,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担心我朝你借钱?”
“没有,只是想起了五殿下。”庄承炎的目光落在水面上,看那水泡出来了又碎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接着说道,“还记得你被弹劾的那段时间,我二叔、大弟贪墨,七叔挪用公款赌博的事情一起被揭发了出来,都是重罪。想要减轻刑罚,就要在定罪前凑齐亏空。”
“记得,当时说还差十多万两,昨天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宇文诚不知庄承炎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更不知道这事跟宇文佑有什么关系,“二舅他们的事情,是老五捅出来的?肯定是他,他最爱干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搜集到的证据。”
“是不是他干的我不知道,但这十多万两是他给的,买下我家的温泉庄子。”庄承炎目光转了回来,“五殿下想让我推荐几名能工巧匠给他,他打算把庄子夷为平地,另盖新的。保守估计,又得花个几万两吧。”
“定是从史大成那里私吞的赃款。”宇文诚郁闷地道,本来这些钱都是他的。
“如果这笔钱落到表弟你的手里,你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用吗?”庄承炎笑问道,他自问是不敢的,因为他担心眼红的人背后捅刀子,毕竟这钱之前的主人是贼,,这就是本事,“不管钱是怎么来的,现在的主人是五殿下,而且是名正言顺的。”
宇文诚思索一番后,问道:“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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