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看着眼前老妇人菊花般的笑脸,满老眼的期盼,不自觉的抬手端过碗来。只觉心中暖融融的!
待她抬起头来再看周围人们忙碌、交谈的形景时,又觉得他们是如此朴实简单。自己的心思也跟着简单起来。
易家村离鱼塘村不很远,也是个如今只留守了十几个成人的村子,只是在地形上与鱼塘村在山坡上不同。
这个村子地势平坦,房屋缘着中间一条村道纵向分布于两侧,拉长呈一里左右的条形。而中间的村道则延伸出来只半里左右的距离,就直接与外面的大马路相连了。死者的房屋处于村中偏里的位置。
含章举着吊丧花圈、提着鞭炮随着人流来到村口处,就见有吹吹打打奏着哀乐的仪队来把吊丧者一家一家的接进去。整个仪程热闹又紧凑。
听说按照老规矩,应该是根据与死者的亲疏关系,吊丧者各自请相应的仪仗乐队送入主家门前的,但而今乡下人口稀少,旧制已凋,也只能以此来弥补些而已。
很快,含章就一身一口的被仪队接进了主家安置处,就有帮主家忙的人立即接了花圈鞭炮,鞭炮随即被点响,花圈则被人放到了停灵之处。
一边则又有人高声报号着来吊丧者的名姓、与死者的关系,以及吊丧者的沉痛哀悼之辞。
反正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世代流传下来,相互间怎么也能排上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含章听到自己被称为死者的什么姑,愣了一下,还真不由就升起了几分对死者的哀悼之情,觉得追悼死者自己也有那么点责任了!
此时,何家门前并不怎么大的坝子里坐满了人,大家在哀乐声及老德头礼序安排的声音中相互交谈着,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死者自杀的原因,以及对主动操持死者丧事的杨六的夸赞。
原来这杨六是死者的继女婿,且是与其妻子成家立门之后,其守寡的丈母娘才嫁与的死者。如此渊源从实质来说,他与死者并无确切关系。
且死者生前之为人比其妹妹何氏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村里远近都不受人待见,对其继女婿杨六也从来都是尖酸刻语,没有个好脸色。
然而杨六在接到讯息后,却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承担了这个责任,解决了此地村民们心头的大难题。
既有人牵头了,丧事儿也就在村民们的凑份子中办了起来。
而死者自杀的原因也很简单,不过是自己灵术无能挣钱能力还不如其老婆,家里实在穷困,竟然有几年没灵检了。
听说平日已经节省到了进乡里办事时,连几个灵钱的马车费用都舍不得掏,而宁愿用双脚走一个时辰路的程度。
可巧近来政策好,遇到了年前乡里下达通知可以免费灵检,死者自然高兴,然灵检的结果却让他不能承受。
原来他体内早有灵能运岔了道,几年下来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如果舍得花钱精心将养着,也还有些日子可活。
可这个家庭本就穷困,检测结果一出来死者在惊唬之下就生了另外的打算:
一是觉得他的病痛已经无救,不想拖累家小。
二是,他爱其才五岁的儿子,想把家里仅有的经济资源留给儿子上学后作为辅助修炼资源用。
因而刚过大年初一,他就连忙催促其妻子外出务职挣钱。在其妻走后,就主动联系女婿家,把死后诸事都做了些许交代,还特别交代了不要铺张浪费。
杨六两口子初时只以为是他因为病痛而消沉的缘故,才说出这一番言语来,哪成想转眼却做了这样的傻事!
因此一段,远近村民们也都叹息,说‘何天这个人虽然不会为人,不讨人喜欢,但是他人倒不坏’。
含章前来,与正在忙碌中的老德头打了个照面后,就偏坐一隅,听着村民们的闲言闲语直至开席。
途中也有村民问起她来,不过不及她回答,就有旁边的知情人把俞家翻了个底朝天,倒是既省了她一番功夫,又让她对老德头了解更多。
及至饭席当中,知道她情况的村民们还自发的照顾维护起她来,生怕她被风吹了,被台阶磕了,恨不得把她当婴儿喂起来似的......
饭席之后丧礼才真正开始,一是没有间息停歇的哀乐声渲染得场面火热;二是严整的吊丧礼制给场景以庄凝之感;三是老德头调度得众人井井有条,每个人都知道进行到了什么环节,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如此人心向度,把丧礼应有的哀怨沉凝氛围演绎得淋漓尽致。
含章看着那些与死者关系没出五服的孩子和乡邻披麻戴孝,一遍一遍的向灵堂处恭敬的磕头,表达着对死者诚挚的追思之意,心中不由升起莫名的伤感。
在她发怔间,礼制中最隆重的几环已经过去,老德头作为礼数的主持之人还有许多事情未了,而孟春的夜色已经浓上来。
含章坐在板凳上正觉得寒凉上身时,就有死者下午才从城里赶回来的妻子找了上来,道:
“含章,这夜里天气寒,你跟我到那边屋里避一避去!”
旁边有人也立马反应过来,说着:“我们这身子健的倒是忘了顾这个身子弱的了,你赶快跟陈娘子避避去。”
“是该避避去,可别冻着了!”
“那边好像升了火,快跟着过去吧!”
......
含章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起身,跟陈娘子转过两道湾,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
她见陈娘子推开房门,里面果然升着一口旺旺的火盆,热气四溢。火盆的四周则坐着几名生机衰丧、形容枯槁的老翁老妪。
只听陈娘子向里面道:“太爷姑婆们,我让含章跟你们一起烤烤火!”
里面忙答应着“快进来,快进来”之语,一面几名老人已经挪出了个位子来。
陈娘子推着含章进屋后,向众人招呼了声“她还有事情忙”就退出屋子把房门反手一关,走了。
屋里的几名老人一边应着“合该你去忙......”一边已经有人来牵含章的手让她就座。
待含章坐定之后,才有一名老人指着她向其他人疑问道:
“这女娃是哪家的?”
“刚才陈娘子说叫含章,那应该是老德头家的了!”
“是不是老德头那个老来得女?”
“就是她,就是她,想当年她爹娘成亲那会儿我还去了的,没想到转眼都这么大了!”这名眼眸浑荡的老妪很是慈祥的看着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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