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生日礼物堆叠成小山。跪坐在地上拆礼物拆到手软,后来干脆只打开重要的几个人的礼物,其他的让家里的佣人拆开按门别类的给她放好。
“不打开看看?”温立涛怂恿。
何凌宵只好打开,“哇,好漂亮。”
是一组蓝色的俄罗斯套娃。在俄罗斯流行着这样一个传说:在每个俄罗斯娃娃里都住着一位精灵,只要把娃娃全部打开,找出里面最小最小的那个娃娃许下心愿,再将全部的娃娃组合起来,那么娃娃里的精灵为了获得自由,就会实现许愿人的愿望。因此,俄罗斯娃娃成为俄国人祝福的礼物。
她有模有样的一个一个打开,然后当真找到最小的那个娃娃许下愿望。
剩下的是何千帆送的礼物。
何凌宵拆开粉紫色的包装,里面奢侈品的logo出现。
她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里面是一条绯色的丝巾,看上去是那种软软滑滑的料子,还有属于那个牌子独特的香气。
何千帆见何凌宵只管盯着看,也不说话。
“好看吗?”他问。
何凌宵点点头,盖上盒子,挤出一个笑容来,“谢谢你,千帆。你有心了。”
“怎么不试试,看好不好看?”何千帆小心翼翼的问。
何凌宵从他眼睛里看到一种期待,那种期待就像是小时候他得了满分告诉她,想要得到她的夸奖。
她也那样做了,然后他就会很满足的骄傲笑。
但是今天她决定忽视他这种情绪,不是没来由的。
是因为他今天这个礼物的确是太出乎她的意料。千帆这个半大小子绝对想不出给她买丝巾,也没有这样好的眼光。喜欢这个牌子的C市人都知道这家店在全市就只有一家。而这一家刚好是周六她和琳娜去的那个地方才有的,那天她正好看到何千帆跟何韵在一起。
所以这个礼物是谁的眼光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凌霄非但没有选择夸奖他,反而说,“其实这个牌子的东西很棒,姐姐都忍不住怀疑千帆是不是送的仿品。”
何千帆脸色僵僵的,然后扯着嘴角,“你不喜欢就算了,干嘛说这样的话打击我。”转脸看向孟婼,“妈,你看姐姐挑三拣四。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拿这个当做借口不买生日礼物了?”
孟婼忍不住笑,“好了,她今天寿星公,就让着她吧,等你生日时候讨回来!”
“妈妈果然偏心。”何凌宵叫到,“周六那天跟琳娜去倪丹商城,结果刚好看到这个。……谢谢你,千帆。”
何千帆脸色像是打翻了的五色盘。
何凌宵没有忽视何千帆的反应,拿着切蛋糕的刀,开始切蛋糕。“开动,呵呵恭喜我又长了一岁。”
整个吃饭的过程何千帆都是心不在焉的。
做饭后水果的时候,何凌宵去厨房弄,何千帆磨磨蹭蹭的跟进厨房来。
“姐……”
“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何千帆底气不足的。
“没有。”
“那个……周六你真的去倪丹了?”他分外小心翼翼。
“去啦,陪琳娜去的。”
“你也去了那家店?”
何凌宵直起身子,停下手上的动作,刀子还握在手中。脸上有些不耐烦,“何千帆你究竟想表达个什么?”
“你是不是看到我了。”何千帆说得很慢,尽量把意思说清楚,怕何凌宵没听清会让他再说一遍。他实在没勇气重复。等说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何凌宵掀起嘴角,走到厨房门口,防着母亲他们进来听到,“何千帆,是的我看到你了,不仅看到你了,还看到何韵了。……我给你打电话你骗我说你在和同学吃饭,什么打比赛练球。你糊弄人的本事跟谁学的?”
“姐……不要生气嘛……”
“你也知道我生气,却偏偏要跟她在一起。不要告诉我那条丝巾从头到尾都是何韵的主意,而你只是参与了而已这样简单。”何凌宵实在是生气。这家伙还在说不要生气这样的话。
她恨不得打他两巴掌,把他给打醒了。
可是他并不是小孩子。他们家从来都不信奉:拳头里面出真理。
“……”
何千帆不说话,还真的被她猜中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丝巾我收下,……待会我转笔钱到你卡上,你把这个钱还给她。”
何千帆磨磨蹭蹭的说道,“姐,你对何韵偏见太大了。”
“我不仅对她有偏见,我还对她有意见。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迟早有你受的。”
何凌宵的语气强硬,她何时用过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讲话?千帆听得好像自己现在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何千帆梗着脖子,“她没你想的那样糟糕。”
何凌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把她当做姐姐了,替她说话。”
“我没把她当做姐姐,也没有替她说话。她到这个家里来,是爸爸的女儿这些也不是她所决定的。”他努力为自己辩驳,也不忘为何韵正名。
何凌宵差点没让何千帆给气晕了过去,“说得还挺无辜的,她就是这样跟你说:我不是想要破坏这个家的,千帆你好好想想,这不是我能做主的。……呵呵,就是这样吧,说得很好,何千帆你信了!所以你才来这样理直气壮的纠正我。”
“姐……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何凌宵听他吞吞吐吐以为他要说个什么来,听他说完,心里塞得厉害,“我不可理喻?千帆你就是这样看你姐姐的。”
她眼睛酸涩的厉害,眼前这个五官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男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吗?如果是怎么会说出捅心窝子的话……她努力回想刚刚姐弟间的对话,努力回想,却只是让自己心更加疼痛。
自己刚刚说的话真的不可理喻了?
她想自己肯定是被气糊涂了,才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挠痒痒。
转开脸,告诉自己没事,没事,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转身一步一步往着流理台走去,那里还要几只水果需要处理。妈妈和立涛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弄水果出去吃。
她这二十几年没有穷人家孩子的样子,因为一开始就不是这个样子的生活,所以她接触生活上的琐事总是比别的同龄人要迟。到现在能处理普通的水果切块、能认识几样青菜、知道米不是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知道豆角是长在藤上、菠萝不是长在树上……这些妈妈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刚刚自己最亲爱的弟弟说她不可理喻。她确认自己的耳朵绝对没有问题,因为此刻她还能听到他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叫她姐姐。
能听到刀磕在菜板上的笃笃声。
直到有人叫到,“霄霄……你的手。”
她以为所有的委屈都能够忍受,只要家人能过的健康快乐。
刚刚的心痛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借口,眼泪掉了下来,一颗又一颗……
“好疼,我只是好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割到手指了。”她对着一脸心疼的温立涛笑笑,笑出来更多的眼泪。
“你个傻瓜!”他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妈妈一看赶紧去拿药箱。
泪眼花花的看着妈妈和男友替自己消毒包扎。余光里何千帆倔强的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抿着嘴一声不吭。
……
这个生日何凌宵过得并不十分快乐,如果没有那条丝巾的话,也许她还能暂时的忍受一下。
何千帆心里也不好受,他离开的时候闷声不吭,孟婼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只是说自己不太舒服。
温立涛送何千帆回去的。
“温立涛,你有没有发觉我姐最近变化越来越大。”
“挺好的。”温立涛点头,他也觉得何凌宵变化大,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变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理解她。
何千帆把手肘部横在后脑勺,头枕着手肘,颇有些无奈,“也许是因为父母的婚姻,让她变了太多,以前她是强势了点,但是不至于这样……”
温立涛笑道,“你小子是不是什么时候惹到你姐了?”
他疑心之前姐弟俩在厨房谈了什么,霄霄才会在手指割破的情况下浑然未觉。
“哪儿能呢,……其实也不是多大点事情,她管的太多了,心眼太细。这也容不得,那也容不得的。”何千帆越说越是抱怨连连。
“听起来你还是真的惹到她了。而她肯定大为光火?千帆,你姐姐很累,不要给她负担。”温立涛劝慰何千帆,他尽量避开谈到凌霄的手指伤口。
“哎,跟你说简直没法沟通,你就是护着她,是非黑白都不分。”何千帆一副拜错佛的样子。
温立涛笑得温暖,“我不护着她,谁护着她?你现在是还要你姐操心的年纪,谈何了解她。”
“我哪里要她操心了,她就是不相信我罢了,……”何千帆摆摆手,一脸无奈,“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也是白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温立涛摇头,“你让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温立涛回去的时候,李芳菲还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声音很小,落地灯点了一盏,她被拢在晕黄的灯光里。分外沉静。
“妈,您怎么还没睡?”
李芳菲掀起眼皮刁了温立涛一眼,“你不是也刚刚到家。……你这么晚才回来,你是应酬倒也罢,偏偏什么事情都没做。”
“霄霄今天生日。”温立涛不喜欢母亲阴阳怪气的跟自己说话。
他觉得母亲老是跟自己唱反调。
真让人心里不好受。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可以忽略,唯独父母亲没得选择,不管美丑是就是,不像是市场上挑拣货物那样,可以换来换去。
其实母亲在他眼里也是一个好母亲,从小都是说服教育,他要的只要能办到没有不依的。
落地钟敲响了,把静谧扫一空。
午夜十二点。
她继续用刚刚那种凉凉的语气,“是昨天吧!生日又怎样,家里都那样了,还大费周章么。去哪儿庆祝的?”
“妈妈您能不能不要说话这样难听?!”温立涛只觉得一股冷风往骨头里钻,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难听?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李芳菲一想到下午的事情心里就气得不行。
“妈……”他的声音带着乞求,瞬间疲惫得让他心酸。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是不是凌霄过门了她就会好点了?如果凌霄嫁给他,妈妈反而变本加厉那他又该如何?
“温立涛我告诉你,你自己选的人,以后可不要后悔。”
温立涛皱着眉,实在不知道母亲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什么可以后悔的,倒是妈妈,凌霄什么时候惹到你了?你对她这样深的意见。难道就不能为了我而改变吗?”
李芳菲扶着沙发起身,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立涛……你怎么不问她能不能改变,我听说她现在可了不起了,什么中南设计总监。……难怪说话不留一点余地。”
温立涛扶着额头,“妈妈,那是她的工作,了不起也不是她说的,你不要老这样针对她好不好。我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您也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如果有听到的话,最好还是帮您未来的儿媳妇说几句公道的话。不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你,你这是在教训妈妈的意思吗?”李芳菲浑身发抖。“我就知道有这样一天,就知道……没想到我儿子,自己养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儿子可不敢!”
温立涛不想再说。也不知道是谁刺激到她,母亲有时候是很强势,这几个月偶有发作,事关凌霄她都不能镇定。
像是今晚这样,肯定也是有起因的。
而……这些都不重要的。
重要的事情又一时半刻做不了。凌霄还没有答应嫁给他。
心里是深深无奈的,脚步就更加匆忙起来,往着楼上而去。
李芳菲看着儿子的背影,张了几次嘴,最后也没再说话。
下午的时候,她照常去美容院,刚好遇到了郭家太太跟另外几位在。
平时大家都认得,所以就在休息室里随便聊聊。
阳光充沛的午后,她们所在的位置能眺望盘旋的高架和轻轨列车,远处游轮划过江面拖出长长的的尾巴……美容院提供上好的红茶和咖啡,法式点心香味口可。偶尔保养得宜的手指捻起尝一口,也只是浅尝辄止。
个个衣着光鲜,打扮入时得体阔太太,谈话也是离不开丈夫儿子,偶尔谈到谁家老公又有了外遇,谁家儿子争气,谁家闺女漂亮得体……
这些老生常谈,却从来不过时。
李芳菲很享受这样谈话带给她的愉悦心情,在她自己认为她比很多衣饰华美太太们更加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她坚持教书育人到退休年纪,自食其力相夫教子。在外人眼里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专一争气,儿子又正在事业的上升期。
每每这样的谈话都会兜兜转转到她身上,然后总结出:她比大多数人都幸福。
今天这场话题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没有围绕她转。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也坚持坐下去。
一开始大家都在说新开的那些美食和今年流行的衣着颜色,谁去哪家做了指甲、发型。
然后就说到杨家那个在美国长大的孩子身上去了。那可是C市公认的财富新贵。然后就说到他刚刚起步两年的珠宝公司,听说即将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听说在几天前又在缅甸收购了最大的玉石采石场。
他从回到这里,就不断创造出一个个不可能的可能,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给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一个个都想塑造成他的样子,却是没有办法复制他的奇迹。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姓苏的太太就问道,“温太太,听说你家未来的儿媳妇也是学的珠宝设计。”
本来在人家叫她一声“温太太”的时候,她还心里一激,以为终于轮到说自己老公儿子了。谁知道……是未来的……
未来的就是还不成立的。
她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何凌宵身上去了,就笑着说,“你说的是凌霄吧!”
苏太太笑着说,“呵呵,温太太正是你们家凌霄。有个设计珠宝的儿媳,你赚了。”
她心里略微有些不快,不喜欢人家说何凌宵是她家的。谁都知道何凌宵现在不是何家千金,更别提之前何凌宵在圈子里的形象如何了。那一场婚礼撞得简直一无是处。
李芳菲碍于在人前不好发作,也不能反驳,把别人的讥诮当做奖励,“有得赚就好,娶媳妇儿都是赢家,嫁女儿都是输家。呵呵……”
这话说的有艺术性子。
做学问的,怎么也能把不好的话掖起来,往漂亮处说。
苏太太酸溜溜的说,“所以说你不仅赚了人家的女儿,还因为这个女儿是个有本事的。能做设计,设计的是闪闪发亮的东西。见得可比我们戴的多。”
哼,见得多有什么用?有本事的是拥有的多!
李芳菲仍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那倒是,要不你也给你儿子找一个这样的……”
“哎……我也想啊,你也知道我儿子那情况……”苏太太倒是不怕自曝其短,俗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怕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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