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眼角一挑,面露不悦。
他似是察觉到了凤瑶打量,这才下意识垂头朝凤瑶望来,目光在凤瑶面上流转一圈,温柔而笑,“怎么了?怎突然这般脸色了?”
他竟还好意思问她!
凤瑶勾唇冷笑,啧啧两声,淡道:“我今儿倒是没发现,你此番穿了这么身青袍子,瞧着倒像个不伦不类的呢,更也容易招蜂引蝶。你瞧瞧,长街两旁的女子,眼睛都快直了。你这身皮囊与衣着若是将别人的眼珠子给惊掉了,倒也是罪过了。”
这话无疑是气话,且也染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淡讽。
颜墨白则当真顺着她的话朝那些长街两侧的女子望去,却是这一望,那些与他有过眼神交汇的女子更是羞红的脸,紧张的垂头下去,倒不敢朝颜墨白多看了。
凤瑶眉头一皱,心底更是有些不畅。
“凤瑶若是不喜,我可回车内去坐着。只是,外人如何看我,自然是她们自己之事,与我无关,我眼中只得凤瑶你一人,自然是容不下他人的。”他勾唇而笑,慢悠悠的道了这话。
凤瑶神色微动,也不打算多说,仅道:“你自个儿注意点就是了,不过是出来游玩儿罢了,穿得这么招摇,着实惹人注目。”
“那也是我皮囊生得好,凤瑶得了我这般相貌的夫君,自也该高兴才是。且你瞧那些女子,再怎么盯着我看,却也触不到我半分衣袂,我如今怀中圈着的,心里装着的,自也只有你一人才是。”仅是片刻,他再度温柔平和的回了话。
只是这话的语气着实是太过的柔和的,再加之他嗓音本就极其的醇然好听,是以这席话落得耳里,着实是惹人心生颤动,抑制不住的倾慕。
凤瑶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你近些日子说的话倒是太过……”话一到这儿,凤瑶慢腾腾的止住。
且说来也是奇怪,记得最初与颜墨白认识之际,颜墨白也是容易说些暧昧的话,只是那些话虚浮表面,并没夹杂什么情感,是以那些话入得她耳里,自然也翻不起什么涟漪,但如今倒好,她与颜墨白都已成老夫老妻了,且孩子都那么大了,照理说两人的关系也已从热恋到了细水流长的平静,但颜墨白却仍是不平静,随口说出来的情话竟是比以前还要来得好听,着实是让她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又跟着柳襄学了些对付女人的招数。
“都是肺腑之言,有感而发罢了,这个倒是无人能教,我自学的。”
则是片刻之际,颜墨白自然而然的回了话。
凤瑶暗自一叹,说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后,也不再多言。
周遭长街上的人,依旧仰头朝她一行人打量,凤瑶也不朝那些街旁的人瞧了,仅是将目光径直朝左侧那些阁楼与商铺落去,眼不见为净,奈何不久之后,一行人还未抵达宫门,瞬时之际,也不知谁人竟将她与颜墨白认了出来,扯着嗓子便开始大吼道:“摄政王,长公主!是摄政王和长公主啊!”
那嗓门格外的大,顷刻之际,嗓音陡然飘远,顿时惹得街上之人蓦地一怔,却待在场之人悉数反应过来后,那些人落在凤瑶与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骤然惊愕,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反应。
凤瑶眉头微蹙,心头倒是有些无奈。
此番入这大旭来,没想过要惊动谁人,只是想去看看自家那幼帝罢了,毕竟也是许久不见了,自然也是有些想念,是以便趁此机会顺便来这大旭京都走走。奈何,本是想低调而来,却没料到她与平乐王离开这大旭京都好几年,却仍是有人清楚记得她与颜墨白的相貌,且还这么当众的吼了出来。
她面色也跟着稍稍沉了半许,开始循声去寻那吼话之人,然而吼话之人还没瞧见,人群中竟赫然冲出几人跪在了凤瑶的马头前。
颜墨白陡然扯着缰绳勒住马。
那几人则仰着头,激动的朝凤瑶与颜墨白唤道:“微臣参见长公主,参见摄政王。”
微臣?
凤瑶神色微动,垂头望去,即便是几年不见了,但那跪地几人的模样,他却是有些印象的,那几人都是大旭朝堂的官员,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户部尚书,还有一个,是京都的巡抚。没想到此番入得大旭的长街,竟一下子就遇上了三个大旭朝臣,也是难得。
且这三个大旭朝臣往日虽也是墙头之草,但后来的确有所改变,再加之对颜墨白极其的马首是瞻,是以正是因为如此,此番突然见得颜墨白出现在大旭京都了,便激动得不能再激动,当即朝颜墨白与她唤出声来了吧。
心思至此,一切倒是有些了然,则是这时,颜墨白已朝那三人微微而笑,缓道:“三位大人无需这般客气,快些起来吧。”
三人这才急忙起身,激动的抬头朝颜墨白望来,其中一人开口便问:“摄政王此番归来,是打算在大旭长住吗?”
这话刚落,在旁的户部尚书便道:“该是不会的。摄政王如今的大周的帝王,自然是要在大周长住。”
“但摄政王也是我大旭的摄政王,更也是我大旭的驸马,摄政王府如今依旧还保存着,是以,摄政王与长公主在大旭长住也是自然。”礼部尚书回了话。
颜墨白缓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猜,本王如今,不过是在外郊游,恰巧想来大旭走走看看罢了,顺便,也带长公主去与皇上见见面。”他嗓音极其的懒散自然,说着,也不打算与他们多做纠缠,仅道:“舟车劳顿,此番倒是想及早入宫去好生休息,是以……”
话刚到这儿,意味深长的止住。
三位朝臣自然懂他这话的意思,面面相觑一番,急忙赔笑着站在一边。
“告辞。”颜墨白慢腾腾的道了话,礼数倒是略微周到,惹得那三位朝臣又是一怔,脸上顿时漫出受宠若惊之色,只道是自家这摄政王如今都已是天下霸主了,竟还能主动对他们说告辞,而不是直接让他们退下,不得不说,自家这摄政王啊,依旧如往年一样温文尔雅。
片刻之际,三人已朝旁边挪步,让开了路来。
颜墨白笑得柔和如初,再度策马,晃晃悠悠的往前。
而待抵达宫门时,幼帝已是得了消息,早已亲自在宫门外等候,眼见颜墨白与凤瑶策马而来,他面上顿时漫出欣喜之色,忍不住朝前行了几步,开口便唤,“姐夫,阿姐。”
凤瑶蓦地一怔,倒是对自家幼帝那声‘阿姐与姐夫’着实是有些愕然与怅惘。只道是征儿唤她阿姐,无可厚非,但征儿却鲜少唤过颜墨白姐夫,遥想征儿每番入得大周贺宴,征儿唤颜墨白也都是唤的皇上,绝非是姐夫。
怎这大约一年的时间不见,自家这幼帝,竟能如此亲近的唤颜墨白为姐夫了?
思绪稍稍有些起伏,则是片刻之际,她才将所有心神下来,勾唇朝征儿笑了笑,“你何时站在这宫门口的?等了多久了?”
说着,马儿便已到了幼帝面前,颜墨白顺势将马勒住,随即率先下马,而后也不耽搁,一把伸手将凤瑶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待得凤瑶刚在地面站稳,幼帝便道:“没多久,只是片刻功夫罢了。阿姐与姐夫这次来也不提前通知征儿,若是提前通知了,征儿也能亲自领人在皇城外迎接阿姐与姐夫。”
凤瑶笑笑,“何必那么麻烦。我们此番过来,只是顺便来看看你,也顺便来看看这大旭京都罢了。毕竟,已是离开此地好几年了,终究还是有些想念。”
幼帝缓道:“是啊,阿姐已是离开京都好几年了,此番既是归来了,便在大旭多住些日子吧。”
“住,自然是要住几日的,只是不会在此呆太久。我们此番本是外出游山玩水,放松放松,是以,我们也还想留着时间去别的地方看看。”
凤瑶下意识回了话,说着,也不打算就此多言,仅一手牵上了赢征的手,领着赢征朝宫门口行去。
整个过程,幼帝皆极是欣慰,言行与态度也是极好,且自打凤瑶离开之后,凤瑶的凤栖宫一直都被幼帝留着,此番凤瑶与颜墨白入宫而来,幼帝便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凤栖宫歇息。
眼见凤栖宫的摆设一成不变,似是与她最初离去之际一模一样,便是殿内各处,也无任何灰尘与颓败,仿佛随时都有人仔细打扫。
“这凤栖宫,一直空着么?”凤瑶朝周遭打量一番后,便朝幼帝问了话。
幼帝点点头,“这里是阿姐的寝殿,自然无外人来住,待阿姐与姐夫偶尔回来之际,便可直接住在这里。”
是么?
这话入耳,凤瑶倒是有些诧异。
只道是这凤栖宫,历来都是皇后所住之地,她最初住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当了大旭的掌权公主,再加之思念母后,舍不得这座母后住过的寝殿彻底荒废,是以才自己搬着住了进来。本以为她前些年离开此地了,这凤栖宫又会遵循大旭的历史而传给大旭皇后居住,却没料自家征儿一直将此处留着。
难不成,那国舅的女儿还未称后?要不然,凭自家幼帝那么爱那国舅的女儿,还不得将这凤栖宫赐给她住?
这般一想,她便敛神一番,再度朝幼帝问:“国舅的女儿呢?你还未封她为后么?”
她这话问得着实直白。
幼帝怔了怔,面色也稍稍有些复杂开来,待得沉默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封了。”
是么?
凤瑶勾唇笑笑,只道是往些年还会计较幼帝封那国舅的女儿为后,毕竟,因当初的惠妃与国舅实在是太过恶毒,是以连带国舅的女儿也是极为抵触。曾经在大周之地,她也曾因国舅的女儿而劝说过自家幼帝,奈何并无效果,再加之后来颜墨白对她劝慰一番,她才终于释然开来,觉得如今天下已是太平,只要那国舅的女儿不在自家幼帝身边兴风,她自然就不会再去插手自家幼帝的这些事了。
“如此也好。征儿一直都心仪于她,如今封她为后,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凤瑶默了片刻,道了这话。
幼帝愕然的朝凤瑶问:“阿姐不生气了?”
凤瑶缓道:“还能生什么气呢,只要征儿你高兴,且只要你不会让那国舅的女儿威胁到你,如此,你封她为后,她自然不会不悦。”
幼帝释然的点点头,似是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征儿还一直担心阿姐对她仍是有所成见,是以不喜征儿与她在一起。便是这回阿姐归来,征儿也没让她与征儿一道在宫门口迎接阿姐,就是不想阿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而又因为这个生气。”
凤瑶笑出声来,“我脾气有这么不好?”
幼帝抬头扫凤瑶两眼,不说话了。
凤瑶也不难为他,仅道:“罢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与你姐夫先休息休息。”
幼帝忙朝凤瑶点头,随即便告辞离去。
待得幼帝转身而走,凤瑶的目光便一直落定在他的脊背,一时之间,只觉自家这幼帝倒是高了不少,且面容也不是最初的那般稚嫩了,虽还是口口声声的如同以前那般唤她阿姐,但自家那幼帝,终究是长高长大了。
且仔细一算,他年纪也已快不小了,想来再过两三年,他便该年满二十了了。
终究是时间不饶人,这不知不觉的,连自家这幼帝也长大了呢。
这般一想,她便敛神一番,开始转头朝颜墨白望去,则见他正慢腾腾的饮着茶水。
“墨白,你觉得如今征儿性情如何?可有比前些年还要成熟稳重了?”凤瑶朝他问。
“成熟是成熟了,但至于稳重这点,倒还不太清楚。”
凤瑶顿时笑了,“这世上还有你不清楚的事?”
他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仅道:“一个人的心性,倒是不易更改。征儿以前便极容易多疑,容易敏感,生怕你我会夺他帝位,是以,正是因为多疑与敏感,便与稳重二字不沾边了,而这些年来,我也鲜少与他接触,且他如今已是成熟,若要在外人面前装作大气威仪也是能装出来的,如此,外人大多只能看到他表面,我自然也不例外,但若再与他接触两三日,他之心性如何,我才能准确评判给凤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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