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白知她心绪,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的手紧紧的裹在掌心。
凤瑶转头望他,他则微微而笑,神色温柔,并未说话。
一切皆在不言中,凤瑶自然也能体会到颜墨白眼神之中的宽慰之色,她仅是默了一会儿,才勾唇笑笑,“前几日倒还没这么不舍,今儿想着睿儿明日就要离宫,便就开始极为不舍了,这感觉也是来得突然,呵,明知道睿儿是去历练,明知晓他在大齐定会做得很好,但就是放心不下。”
颜墨白一切了然,缓道:“睿儿要离开,不舍也是自然。只是,人都是往高处走,没有什么人或是事会一成不变,是以,此番离开,对睿儿是好事,他将先他的兄妹立足与这天下之中,先他们一步先行体会何谓治国,何谓治民,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凤瑶极是认真的将他这话听入了耳里,神色微动,点点头。
颜墨白也不再多说,再度紧了紧她的手,随即便牵着她一道转身入殿。
翌日一早,凤瑶与颜墨白起得极早,颜墨白也休朝一日,并未上朝,只是与凤瑶洗漱并用过早膳之后,便一道将颜睿送出了宫门。
宫门口,十几辆马车排成一列,马车后方还有两千铁骑精卫静候在烈马旁,眼见凤瑶与颜墨白一行人过来,在场之人纷纷弯身而拜,恭敬行礼,整齐划一的恭呼声浑厚浓烈,响彻云霄。
颜睿面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也不耽搁,弯身朝颜墨白与凤瑶一拜,极是认真的道:“孩儿出发了,望爹娘定要好生保重身子,也莫要太过挂念孩儿,孩儿在外,也定会好生作为,争取不让爹娘失望。”
凤瑶听得动容,缓道:“也没什么失不失望的,此番只是去历练,你自己顾好自己便成了。”
颜睿点点头。
颜墨白也无心说煽情之言,仅是抬手拍了拍颜睿的肩膀,“路途小心,待抵达大齐后,便差人送信回来。”
颜睿继续点头。
凤瑶与颜墨白凝他几眼,不再说话,颜睿也顺势将目光落向了悦儿几人身上,犹豫片刻,才再度说了些离别之言。
悦儿几人皆绷着情绪,点着头,则待一切完毕,颜睿正要上得马车之际,姝儿突然绷不住情绪的蹿过来将颜睿抱了抱,哽咽着嗓子道:“睿哥哥定要时常回来陪姝儿,你莫要忘了姝儿了。”
颜睿忍不住蹲身下来,抬手为姝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缓道:“姝儿乖,待哥哥在大齐一切都稳定了,哥哥便回来陪你。而哥哥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姝儿定要好生听爹娘与哥哥姐姐们的话,莫要太过玩闹,也莫要让他们担心,这点,姝儿答应睿哥哥可好?”
姝儿憋红了双眼,可怜巴巴的点头。
颜睿笑笑,抬手将姝儿搂入怀里抱了抱,随即才将姝儿放开,转身登上了马车。
却待颜睿一行人彻底走远,姝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任由悦儿几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凤瑶则是心生无奈。
只道是自家这姝儿性情虽是直白豪放,但对亲人终究是极为依赖的,且颜睿身为长子,年龄最大,常日对姝儿也最是疼爱与照顾,是以,此番突然失去了颜睿这个保护伞,情绪也无处安放,自家这姝儿不哭才怪。
待得沉默一会儿后,凤瑶开始转头朝颜墨白望来,示意颜墨白劝劝。
奈何颜墨白这回则道:“离别不舍,哭哭也是自然,凤瑶莫要担心,姝儿有分寸的。”他仍还是在维护姝儿,即便姝儿大哭,竟还为她的大哭找了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着实不敢苟同他这话。
什么叫有分寸?姝儿都哭花脸了,整个人可怜巴巴得难以直视,这也叫分寸?
却是正待思量之际,祁儿已突然出声,“阿姐,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姝儿不听,继续哭。
“再哭就双眼红肿,更比不上京都巡抚的千金了。”祁儿继续淡声道。
这话一出,竟是立竿见影的有效,姝儿顿时噎了哭声,哽咽着硬是没再哭出声儿来,反倒是狠狠的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怒瞪着祁儿道:“你胡说什么!我即便是哭也比那个人好看。”
凤瑶愕然的朝祁儿望着,只道是这小子倒是厉害,竟抓得住姝儿的要害。只是,那巡抚千金又是谁?怎又与姝儿有交集了?
这般一想,凤瑶再度扭头朝颜墨白望来,颜墨白脸上也是染上了半许诧异,似是也不知那巡抚千金与姝儿之间有何渊源,但他也不曾开口而问,仅是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日头,随即便吩咐孩子们早些回寝殿去休息。
孩子们纷纷离开,徒留祁儿与戟儿立在原地,待姝儿等人彻底走远,他们二人才朝颜墨白道:“爹爹,我们先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颜墨白点点头。
只是待祁儿与戟儿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凤瑶突然将祁儿唤住,低声问:“祁儿,你且与娘亲说说,姝儿与那京都巡抚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祁儿垂头下来,缓道:“娘亲,这是阿姐的私事,祁儿不可太过言道。若是娘亲当真想知晓的话,便直接去问阿姐吧。”
说完,与戟儿一道踏步离开。
凤瑶再度怔了怔,没料到此番在自己儿子这里吃了一回闭门羹,且不过是一些闲散消息罢了,这小子小小年纪竟还能一本正经的给她藏着掖着,当真是让她又诧异又好笑。
只是待沉默一会儿后,心绪便又彻底的反应过来,忍不住勾唇而笑,扭头朝颜墨白道:“祁儿小小年纪倒是不喜多嘴,不喜言道旁人是非,倒也颇有君子风度呢。”
颜墨白缓道:“祁儿极是聪明,小小年纪立在朝堂上也能镇得住朝臣,当朝提出的建议也是极为有用,如今他虽为年幼,但在朝中已有大批臣服之人,是以,君子风度算的了什么,日后祁儿,定会成大器的。”
是吗?
难得颜墨白对祁儿评价这么高呢,只是……
心思至此,凤瑶继续问:“那戟儿呢?”
“戟儿心思细腻,也是能人。他与祁儿,都有各自的优点,自然也有缺点。亦如,祁儿讳莫如深,能镇住朝臣,能有治国之能,但却不善交流,性子沉稳清冷。而戟儿,性情稍稍比祁儿温和一些,擅长与人交流,擅解决一些家国之事,但却终究是心思太过细腻,思量得太过周全,是以束手束脚,在天下诸国之事的处理上,没有祁儿那般胆大。”颜墨白神色微动,平和自然的朝凤瑶分析。
说着,便伸手过来牵住凤瑶的手,一道入得宫门。
凤瑶暗自将颜墨白这席话仔细放在心中思量,待得半晌后,她才缓道:“那这二人以后该如何分配啊,天下江山终究只会有一个霸主啊,这可的确是难题。”
“其实也不难。一人治外,一人治内,如此,便能成。”
颜墨白勾唇笑笑,这话虽为信手拈来,但也像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得来的结果。
凤瑶再度将他这话思量一番,也未多言。
待回得寝殿后,两人闲来无事,开始对弈。
自打有了祁儿与戟儿处理朝政,颜墨白着实清闲得多,常日只有下午的时候去御书房看看便是,是以每日的空闲日子的确多了些。
只是,凤瑶棋术仍是并非厉害,五局下来,输了三局,其余的赢了的两局,还是颜墨白相让才赢来的。
凤瑶叹息一声,忍不住道:“你棋术着实厉害,我近些日子也练了不少,但与你仍是差得远呢。”
颜墨白慢悠悠的笑,“这个也是自小学起来比较容易上手,只是,凤瑶小时候只顾着不学无术了,如今才想着多练,自然是练不出什么效果的。”
凤瑶眼角顿时挑了起来,斜眼扫他,“那你小时候不也没学过棋术?”
他缓道:“非也,我小时候,还是跟随我娘亲学过的,虽是不曾学太久,但我睿智,是以只要懂棋盘的规矩,知落子的规则,自然极容易上手。”
凤瑶眉头一皱,不想和他说话了。
正午用膳之后,颜墨白与凤瑶小憩一番,随即便去御书房了。
凤瑶闲来无事,窝在殿中研究棋局。
则是不久,颜墨白便已从御书房归来,随即牵上了她,一道出宫游走。
此番出宫,仍是如往常一般乔装而行,只是不知姝儿与悦儿怎得了消息,硬是要与凤瑶一道出宫游玩儿。
凤瑶心生无奈,也未阻拦,仅是多遣了几个宫奴好生在她们身边跟随。
则是出宫之后,姝儿与悦儿便不与凤瑶二人一道逛了,说是要自己去走走看看,凤瑶倒是有些担心她们安危,但又想着皇城脚下,长街之上到处都有乔装维稳的兵卫,加之颜墨白也未反对,便点头应了。
姝儿与悦儿浑然不耽搁,转身就走,速度有些快,似在着急什么。
凤瑶扭头仔细将她们二人扫望,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朝颜墨白问:“墨白,你可觉得今儿她们两个有些奇怪?”
颜墨白回得自然,“没发觉。”
凤瑶眉头一皱,“她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模样都那般明显,你当真未发觉?”
“嗯。”
他仍是回得自然,开始牵着凤瑶缓步往前。
凤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更也有些不放心,正要拉着颜墨白停住,不料颜墨白竟像是知她心思一般,柔声道:“孩子们都已是有自己的主见了,凤瑶便莫要再去干涉了。楚京之中,她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虽为皇女,但也不能如以前宫中公主那般活得压抑。”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打下停下的念头,略是无奈的道:“我只是担心她们两个不安全罢了。”
“她们身边有宫奴跟随,且暗中也有暗卫护住,出不了事。”颜墨白缓道,说着,转头朝凤瑶望来,“倒是有些日子没去柳襄那里坐坐了,今儿可要去逛逛?”
凤瑶神色微动,点了头。
这些日子以来,柳襄的生意也是越发的红火,便是白天,楼子里都是座无虚席,丝竹萦绕,成片而响,格调倒也是清雅。
凤瑶与颜墨白见到柳襄的时候,他正在楼子的后院逗孩子,整个人也不如以前那般穿红衣了,反倒是一身蓝色的锦袍,墨发高束,整个人面容也修饰得极是干净,毫无半许往常那般柔腻入骨的模样了。
终究是娶妻生子当了爹的人了,是以,柳襄也是从头到脚的彻底改变了。
且柳襄的孩儿也是极喜欢笑,性格极其的开朗,也不太认人,连带凤瑶与颜墨白都能保得住他,且只要抱住了,他会不哭不闹,就这么笑着的望着你。
凤瑶对他的孩子也甚是喜欢,每番去都是要抱抱的,柳襄神色微动,便凑过来对凤瑶笑,“皇后娘娘,你既是这般喜欢他,不如,你就给我孩儿当干娘吧。”
凤瑶怔了一下。
待回神过来,笑出声来,“你倒是想得美呢。”
“有些事,自然得想想才成呢。柳襄此生没什么建树,曾经也想奋斗的,也想有个锦绣的前途呢,只是,柳襄这不是失败了么,但如今做了生意,才知手头上的银子再多,但仍还是手头有权才好呢,是以,倘若皇后娘娘能看在往日之事的份儿上体恤体恤柳襄,当柳襄孩儿的干娘,待我孩儿以后长大了,再顺便赏他一个小王爷当当,柳襄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他咧嘴笑着,眼中冒着层层的亮光。
凤瑶顿时被他这话噎住。
本还以为柳襄彻底变性子了,直至今日,终究还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你以前不是说往日之事过了便过了,不必再提了么?且你以前还说你不想与本宫和皇上多做接触,只想摒弃以前的所有事,安稳的过你的小日子么?”凤瑶挑着嗓子问。
柳襄嘿嘿的笑,圆滑道:“这不是当时不懂事么,如今思想成熟了,自然也想与时俱进才是呢。且柳襄的确是不想依靠皇后娘娘与皇后什么呢,但柳襄得为我儿子争取争取才是,毕竟,柳襄如今虽喜欢平凡的小日子,但我孩儿长大了不一定喜欢呀。”
说着,笑盈盈的将凤瑶与颜墨白盯着,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皇后娘娘,当我孩儿的干娘如何?考虑考虑吧,我孩儿平常最是喜欢你与皇上了,寻常其他人抱他,他都是要哭的呢,只有你们两个抱他他才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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