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姬轻轻地来到了院子里,荒草枯树,看来已是荒弃多年了,那高矮不一的树木,以及形状规则的荒草,依稀可以看出当年匠心独具的修正和布置。
绕过大理石青砖小径,荒草枯树的尽头,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座颜色暗淡的大殿,斗拱交错,黄瓦盖顶,曾经的气派可想而知;朱红色的柱子上,那镌刻的字迹,已经被风雨斑驳了太多,几乎不可见。
大殿的门也是虚掩着的,上面和外面的门一样,却并没有多少蛛丝灰尘,倒也像是有人经常出入一般。
“小奴,你见过轻尘夫人吗?”罗素姬看着那破败的大殿,有些许的感伤。
“奴婢见过几次。她是奴婢见过最美丽的女子,琴棋书画、舞艺歌曲,样样精通。只是,看起来性格比较柔弱一些罢了!”小奴回忆着她心目中的轻尘夫人,一个应该说容貌比林黛玉还要柔弱一分的女子。
“咱们进去看看吧?”罗素姬说着,提起脚下拖地的衣裙,迈步便上了台阶,来到大殿门口,殿门轻轻地一推就开了。
那里,果然就像一眼看到的一样,殿门上没有一丝的灰尘,很干净,也印证了罗素姬心里的猜测,一定是有人经常来这里,是睹物思人?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一座破败荒弃的院落里,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呢?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她轻轻地提裙抬腿,缓缓的进入这座充斥着颓败与腐朽气息的大殿:荒废这么些年,桌椅依然整齐的如有人在打理一般,只是上面蒙了太多的灰尘。
入眼的颓败,让罗素姬的心里是一阵的发凉:当初主人在时,这里的繁华与热闹,与如今的云烟别院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轻尘不再,这里就成了一座空殿,孤魂野鬼也难得在这里歇息吧?
她轻轻地穿过大殿,来到后面的寝室,不想却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正出神的望着正对寝室大门的一幅巨画像:
一个如烟雨般轻灵、曼妙的女子,柔软的腰肢仿佛在画中依然摆动着;那一双会说话的杏核眼,顾盼生姿,柳眉弯弯,仿佛顷刻间勾人魂魄;一身淡蓝色的纱衣,如葱段般的手指,似有意无意的掐着一个拈花手势;额间一枚紫色的宝石,将那张瓜子脸衬得美丽极了。
罗素姬惊艳于这画中之人,如仙子般的一尘不染,矜持娴静之中,是一份无法言说的美丽与智慧。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此女只应天上有,落入人间,岂非蒙尘?”罗素姬看着那幅画,不由得说道。
而站在画像前一直痴神望着画中人的男子,并未立刻转身:那一袭玄色披风,遮住了他的身形,只留下高高束起的乌发和玉冠,看得清楚。
罗素姬的眼神落在了他的玉冠上,那是她最熟悉的:“不想王爷是一个如此长情之人,素素敬佩!”
“你来了?”那人转过身子,看着身后不远处的罗素姬,淡淡的笑了:“本王知道,你终究有一天,会来这里一探究竟的!”
“王爷终究是不能忘记轻尘姐姐的好吧?”罗素姬轻移莲步,来到陈逸旁边,抬头仰望着那幅画,那杏眼含媚的娇态,任是她这样一个女子见了,都心随之而动。
“如此明媚灵动之人,只应天上有,不该堕入红尘,沾染这俗气,污了她的美好!”罗素姬轻轻地叹了一声:“轻尘夫人,值得王爷如此深情相待。”
陈逸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站在身边、抬头仰望那幅画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的披风,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于身后,那背影,突然间有一种落寞的萧瑟。
“对不起,素素!”陈逸轻轻上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才发现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是泪珠涟涟。
“王爷言重了,素素只是伤感罢了!”罗素姬垂下颈子,用手中的丝帕,拭去脸上的泪珠,再看看这荒废已久的寝殿:所有陈设依旧整齐的摆在那里,但一眼看去都不是什么之前的东西!
也许,人走茶凉的时候,早就被有心人调换过了吧?地上的桌椅帷幔,已经蒙了太多的灰尘。
一边的案几上,整齐的放着一沓宣纸和笔墨。
她轻轻地走了过来,入眼处才发现,那砚台里的墨迹,已经因为日久而干涸开裂,尘土掩盖了它的本来面目。
宣纸上放着两块镇尺,也是落满了灰尘。
罗素姬看了一眼陈逸,没见他有什么异议,便伸手轻轻地将那镇尺挪开,轻轻翻了翻那沓宣纸。
果然,她的猜想是对的:其中有一张宣纸上,精致的绘了一幅陈逸的画像,与此刻相比,那时候的他似乎是意气风发,嘴角含着骄傲的笑意,眼中,是志得意满的幸福。
看来,这些宣纸没有人认真的检查过,或者说,这些,根本就不需要清除,所以,留在了这里。
“王爷,这……也许就是轻尘夫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吧!”罗素姬轻轻的将那副泛黄的水墨画,拿到陈逸跟前,将左下角的诗句读了出来:
“遇轻尘无奈叹息,上清境千年修炼,君当知妾琴箫合,此心只为与君意,生如夏花艳枝头,无情总被有情苦,悔教夫婿觅封侯!”
陈逸伸手拿过那副自己的画像,看着画中那意气风发的自己,眼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遇上君,此生无悔!轻尘啊……!”
他扬天长叹一声:“是我害了你,不该将你带进这权势的漩涡之中,让你成了冤死的亡魂……!”
罗素姬瞬间明白了,他也许什么都知道!只是,就像许姐姐说的那般,他无法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报仇,只能每每心难安的时候,来这里缅怀一下、思念一番罢了!
那张豪华的大床上,被褥整齐叠放着,纱幔有一面静静的垂落在地上,一面搭在床沿上,纹丝不动。
罗素姬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轻尘临死之时的迹象:她因为腹痛难忍,跌下了床,无奈何身子太弱,根本无力爬出这间大殿的门。声嘶力竭的呼救之后,目眦尽裂,力竭而亡!
再看看王爷手里那张画,她想起许静香说,她的婢女临死前只写了一个“王”字,她说是“王妃”的意思,是那婢女想要告诉人,害了轻尘的是“王妃”!
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个婢女手中的“王”字,也许说的是“王爷”吧?是想说,轻尘是多么的想念王爷?临死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的是王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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