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日不见闵时清回复,六娘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不无懊恼,十年相处,她并不怀疑闵时清会忽略她,只怀疑那信笺有没有送到他手中,若中间有什么差错遗失……
幸好并没有写什么过分的东西!
幸好娘不知道她夹带了这东西!
好在没让她懊恼太久,休沐日安真酉遣安明仁来接他们回京,安明仁转达的话说得很委婉,但中心意思很明确:弟啊,你是有功名有差事的人,别玩野了,快滚回来吧!
安真未夫妻略微有些讪讪,看着下面规规矩矩的长房小两口,好像他俩是有点为老不尊了哈。
六娘甩着胳膊进来的时候吴氏正吩咐人收拾东西,问清楚了要回去,连忙一蹦三跳的出去:“彤儿彤儿,快去把石头捡回来,明天要走了来不及了!”
吴氏紧追两步一把拉住她,恨不能在她屁股上拍一巴掌:“什么破石头?你大哥来了,还不赶紧去见礼!”
“大哥来了?那他肯定正跟大嫂在一块,嘻嘻,我才不去坏人好事呢!”
“臭丫头你!”吴氏终于狠心在女儿屁股上拍了两下:“胡说什么!”
不痛不痒的六娘才不怕她,死皮赖脸的往她怀里蹭:“娘才胡说,哪臭了,可香了,不信你闻闻!”
银朱领着几个丫头在屋里收拾东西,俱是忍笑的模样,吴氏奈何不得女儿无奈的转移话题:“刚进来怎么回事,胳膊怎么了?”
六娘吐了吐粉舌,从吴氏怀里挣出来往外跑:“我去看大哥!”
总不能说她这两天迷上打水漂了吧?真奇怪,彤儿笨蛋能一下漂八九下,就是石青也能漂个五六下,就她,累死了石头勉强给点面子漂个两三下,大多数都是扑通一下直接沉下去一个都不带漂起来的,什么鬼啊明明姿势角度都一样!
于是不信邪的她奋战了两天甩得胳膊疼……这种丢人的事就没必要让娘知道了。
刚出来,就见彤儿去而复返一脸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娘子娘子,你猜谁来了!”
六娘白眼:“我大哥!”
“不是不是,我刚出去看见闵郎君了!”
“真的?”六娘狐疑:“你没看错?”
“真的真的!”彤儿点头如捣蒜。
六娘提起裙摆往外飞奔,心里的欢喜如小鸟从笼中飞出一般欢乐的扑腾着翅膀,只有一个念头:他看到了,他看懂了,他来了!
庄里人并不认得闵时清,托了庄头去通禀以后闵时清就在外面等着,因着心底的燥动和期待,素来淡然的脸上也含了笑,待那道雀跃的身影出现,幽深的黑瞳忽地明亮得灼人。
闵时清自然的张开臂膀想要接住飞奔而来的少女,少女却堪堪在他面前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他身后的左传,才欢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闵时清心下可惜,伸出的胳膊自然的帮六娘理了理额间散乱的发丝:“以后别这样跑,仔细磕着。”
指尖似乎能划过小姑娘颊边的薄汗,明亮的杏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闵时清心里酥酥麻麻的,等小姑娘揪着他衣角不依的摇了摇,才恍然回过神,眼底的笑意有些促狭:“不是你让我来的?”
“你看到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旋即有些迟疑:“我只是让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六娘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纵然我不能去找你,难道你就不会写信给我?
“可是,我想见你啊!”
只是在京郊罢了,却好像从未分离过这么远。往常哪怕几日不见,知道隔着一道院墙她就在那里,心就不慌。她一走,感觉隔壁那座宅院都空了,心也空落落的。
我想见你啊!
六娘红着脸垂首,然而羞不过三秒,迅速抬头眨了眨眼,杏眼儿里满满的俏皮:“喏,给你见。”
还特别大方的转了个圈,浅青色的裙摆荡起一圈涟漪,如一叶碧荷,娇美的少女,便正如那一支亭亭的。
此景当可入画。
鬼使神差地,闵时清问:“那你呢?”可想我?
六娘有些羞,看了眼自觉望天装不存在的左传,声若蚊呐:“傻了么?不想你干嘛写信给你?”
我知道的。
闵时清终于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我知道的,可我就想听你说出来。
“咳咳!”
安明仁以拳掩唇别开眼去拼命咳。
六娘条件反射似的迅速抽回手,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回头屈膝:“大哥。”
如果脸不那么红的话,我还真信你了!安明仁腹诽着,但到底还是要为自家妹妹遮掩,不着痕迹的把这两人隔开,把着闵时清往里走:“不知你来,竟怠慢你在这里等,快进来吧。”
闵时清忙侧身拱手:“是愚弟失礼,没有差人提前呈上拜帖。”
他与安明仁差着年纪,平日也不常相处,偏两人都在竭力适应对方,看得落后一步的六娘抿唇窃笑不已,不防闵时清觑着空偷偷冲她眨眨眼,再看,又是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六娘:“……”
男票太帅撩得人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肿么破?
然而有了门前那一幕,无论六娘如何眼巴巴的跟着,安家人都再不许她与闵时清单独在一处了。
直到次日一早启程回京,六娘都只能从窗帘缝里偷瞧,吴氏看一眼都觉得眼疼头疼心疼:
“你能不能矜持点儿?”
六娘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却不敢再惹吴氏,乖乖抱着竹编的抱枕伏在一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手指却在竹枕上写写画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赵晋元搁下笔,出神的看着这几个字。
他有无数种办法把那张信笺截下的,可截下又能如何呢?
燎原的火渐渐退到到心窝里,将心房烧得滚烫,却不再影响理智重回脑海。
赵晋元想,这是一场战争,与他在北疆经历的那些并无不同,一样艰险,一样非死即生。
指尖划开未干的墨迹,好端端一幅字凭添几分透纸的凌厉。
没关系,还有时间,这场仗他虽然输了开头,却刚刚开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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