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地下水牢,空气潮湿污浊,弥漫着腥腐血味。
张士衡就吊在水牢的最里间,手脚绑着镣铐,裸着的上身,鞭痕累累,血迹斑驳,皮开肉绽。
此时的他,受笞刑过度,耷拉着头,已然昏迷过去。
瞳歌看了眼负手立在一边的御凌墨,正欲上前叫醒他,没想羽卿华抢先了一步过去,“瞳瞳,我来罢。”
没等瞳歌开口已经提了旁边水桶,“哗啦”的朝张士衡泼了过去。
水里边掺了盐,淋在伤口,张士衡的身体瞬间像刚下油的虾,抽/搐挣扎,痛苦呻/吟着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浑浊的眼瞳,勉强看清扔了水桶立在自己跟前的羽卿华。
微微一怔,气若游丝的扯唇,“你们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么硬气?”羽卿华冷笑,毫不客气的给了他肚子一铁拳。
稍稍退开,看着咳出血丝的他,掏出袖帕厌恶的擦了擦手背的血,随手丢在了地上。
水牢里一时只听得张士衡险些岔气的咳嗽声音。
瞳歌看着猫眼狐狸纯粹泄愤的举动,无奈的暗叹了声气。
走过去,小声的斥责道:“明知道这样撬不开他的嘴,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羽卿华以为瞳歌动了恻隐之心。
侧过头去,瞟见瞳歌眼里的风平浪静,这才晓得自个多了心。
笑容无辜道:“我怕拿尸体泄愤,瞳瞳会讨厌我。不趁他尚有一口气在动手,更待何时?”
瞳歌头疼的扶额。
这么变/态的话,也就她能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
但这番话却成功的牵动了张士衡的情绪反应。
但见其冷哼一声,明显以为猫眼狐狸是在危言耸听,故意动摇他心智。
这声冷哼低的几不可闻,落在听力奇佳的几人耳里,倒觉着有那么些新鲜。
羽卿华摩挲着下颚,明显来了折磨人的兴致。盯着张士衡的碧瞳,闪烁着诡谲的异光。
瞳歌太清楚猫眼狐狸此时已经跃跃欲试,恶劣的想要扒下张士衡身上的一层皮!
御凌墨在场,瞳歌直觉再胡闹下去定会惹麻烦上身。
当机立断的上前,缓慢的取出袖里的珠钗,漫不经心的指间把玩着。
家常般的语气,淡淡道:“城西莫员外的掌上明珠莫诗霞小姐,据说今晨外出上香祈福,半路不幸遭人绑架失去了音讯。……张士衡,你怎么看?”
……
听到‘莫诗霞’三字,张士衡渐渐麻木的眼睛,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强自镇定的抬眸看向瞳歌。
先前的一丝侥幸,在看到她手里自己多年随身不离的珠钗时,不可抑制的生了动摇。
而在瞧见她水袖拿出的一方,绣着几枝粉色桃花的绢帕。
呼吸一窒,已经失控的咆哮出来:“你把诗霞怎么了?!这不关她的事,你为甚要把她牵连进来?!”
瞳歌淡漠的看着他负伤野兽一般的挣扎嘶吼,面容寡淡平静。
莫诗霞这步棋,果真有利用的价值!
敛去心底的异样,瞳歌上前,在羽卿华并御凌墨诧异的视线里,“噗”的一声,将珠钗尖锐刺进了张士衡肩膀血肉。
张士衡闷哼一声,看着她手里的钗子慢动作的离开血窟窿,眼神涣散。
“说罢,谁派你来陷害王爷的?”
瞳歌声音清冷如冰,隐有那么一丝飘渺。
张士衡眼神迸发恨意,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瞳歌也不着急,宛若最有耐心的猎手。手里染了血的珠钗,对着他肩上的血窟窿,半点不差的再度刺了进去。
“瞳瞳!”羽卿华几时见过她这般折磨他人的样子,担心的唤了她一声。
瞳歌没有回头,故意放缓了拔钗的速度。
面无表情的看着冷汗淋漓的张士衡,重复道:“说罢,谁派你来陷害王爷的?”
没等他缓过气,接着道:“同样的话,我不会问第三遍。你若是想莫家诗霞小姐为你陪葬,我不介意你继续沉默。”
话罢,退了开来,静静的等着他的决定。
等了半晌,见他喘/息艰难,仍旧默不做声。
登时失了耐性,手一扬,在他绝望的猩红眼瞳里,将珠钗扔进了不远处烙烫的火盆中。
转身往外走,残忍的声音,魔音一般传进张士衡耳朵,“莫诗霞那般的美人,陪你做鬼鸳鸯未免太糟蹋。……不如扔进揽芳楼,那里头的恩客,当会比你怜惜她百倍千倍!”
“你这魔鬼!”
只要想到心上人会遭遇那生不如死的事情,张士衡便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将镣铐晃得“哐啷”作响。
瞳歌背对着他,望着牢门方向,阴沉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想莫诗霞受苦,就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魔鬼么?正如她所愿!
御凌墨夜色一般的眼瞳,紧锁着她拢了寒霜的面庞。几次想问,那般残忍龌龊的事情,她是否真做的出来。
又觉着这质问,会让她对自个的厌恶愈加膨胀,遂敛眸作罢。
张士衡死气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就在瞳歌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得他说:“……陷害墨王爷,是元太傅下的命令……建议将通敌叛国书信放在王妃屋子的,是……元二小姐。”
元二小姐……
瞳歌稍稍一想,当即明白他所指之人,正是元姒!
“猫眼狐狸,我们走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瞳歌懒得去分辨御凌墨脸上表情,率先出了水牢。
元姒……接下来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
自那日后,瞳歌再没去过水牢,也觉着没有再去的必要。
张士衡那般无足轻重的人,御凌墨审问过后,定不会留他活口。
御凌墨有派人过来传她过书房,问她是不是真绑架了莫诗霞。
瞳歌神色讳莫,只回了他“攻心为上”四字,御凌墨即眼神复杂的噤了声,不再追问。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日。
猫眼狐狸自外头带来了元太傅经大理寺审讯,对结党营私罪名供认不讳,已由刑部大狱收监,择日充军流放的消息。
“这东齐皇帝还真仁慈,结党营私这等大罪,居然只落个充军流放的下场。御凌墨那混帐未免太好打发了!”
羽卿华趴着靠椅背,面色郁郁的碎念。
瞳歌垂下眼睛,冷嘲低笑,“毕竟有人大义灭亲,将功折罪。皇帝这等处置,也是无可厚非。”
“还别说,小爷怎就没想到,元姒那贱人竟然还有这一手!”
羽卿华唏嘘,啧啧道:“虽然元太傅确实不是甚好东西,毕竟还是她元姒的亲爹。居然亲自往自家老爹身上泼臭水……这女人不可小觑啊。”
“弃车保帅,那女人不笨。”瞳歌神色淡淡,并无太大负面情绪。
元姒不在问罪之列,某种程度上,在她意料之中。
如今她猜不透的,就是元姒走的这一着,到底是元太傅自断壁尾的缓兵之计,还是出自御凌墨的意思。
猫眼狐狸也不大想的明白,嘟嘴道:“真相怎样无所谓,元姒那贱人算是躲过了一劫。就是她那倒霉的老爹,怕是活不到充军流放的那一天了。”
御凌墨那混帐好不容易将那老东西弄进大牢,又怎会放过机会,任由他活着出来候着时机,继续兴风作浪?
有些人活着注定是麻烦,唯有死了,方能教人心安!
御凌墨从来不是善茬,接下来怕是有好戏可瞧了。
“瞳瞳,你说元姒那贱人同杀父仇人同chuang共枕,还为他生儿育女,究竟会有甚感想?”
虽然很期待那贱人会痛不欲生。
但那贱人打出生时,良心就落在她老娘的肚子忘了带出来,怕是会让他大失所望。
这么一想,登时觉着有些扫兴。
瞳歌瞧着她垮下来的小脸,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难得好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有弄死她的时候,你沮丧个甚?”
猫眼狐狸歪头一想,觉着是这个理,遂笑开不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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