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什么呢?”筠珠坐了下来,扫了眼她手边的画轴,垂下眼睑,唇边的笑容苦涩,“主子之前说过,公主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燔”
“主子?”瞳歌蹙眉,“你家主子是谁?”
能够将从前的九璎瞳歌,视为最重要的人,莫非此人来自……南楚?
筠珠但笑不语,取过画轴放回了原处。
“主子曾经吩咐过,凡他底下之人,无论何地何时,见着公主,都须见其如见主子,听其号令,奉若神明。”这是主子的原话,一字不差。
瞳歌清眸划过一缕异光,声音清冷:“听其号令,奉若神明?”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霸道说话,她总觉着有些似曾相识窠。
筠珠抬眸凝着对座的她,重重的颔首。
“你家主子名讳,不方便透露?”瞳歌端量着她面部神情,心里兀自一番计较。
筠珠点头,不敢瞒她,“主子交待过,除非公主以知道为前提,肯定的说出他是谁。否则他底下之人,决不可主动透漏其身份。违者,死。”
真是……恶趣味。
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还是那句话,若非必要,她九璎瞳歌绝不强人所难!
“那么容我再问一句,你家主子,是男人罢?”
筠珠举杯,浅浅的抿了口酒水,再次默了下来。
能让她揽芳楼头牌筠珠,露出这种既甜蜜又苦涩的神情,定是男子无疑。
瞳歌亦举杯,饮尽杯里酒水,“敢问筠珠姑娘祖籍是?”
筠珠静静的瞧了她好半晌,嫣然而笑,“南楚琼州。”
瞳歌面色缓了下来,忽然摇着扇子,不怀好意道:“筠珠姑娘当真愿任在下予取予求?”
筠珠眨了眨杏眼,听出了有人进屋的细微声响。
眸光一闪,配合着她,娇羞道:“奴家蒲柳之姿,难得童公子抬爱,奴家感恩戴德,自是有求必应。公子切莫怀疑奴家的诚心。”
此话一出,“砰啪”一声,旁边彩绘屏风猛地给人一脚踢倒了去。
一长相还算端正的绛红华袍男子入里,瞪着筠珠,怒骂道:“好你个筠珠!刚刚萧王爷说你在竹屋,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饮酒作乐,小侯爷我还不信。”
“过来一瞧,没想身价万金的你,居然自甘下贱——你对得起小侯爷我对你的青睐情分么?!”
她筠珠倾情于萧王爷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姓‘御’,身份地位甩他一条街。尝不到美人香,他武小侯爷也就认了。
可是——
这凭空冒出来的小白脸算老几?!
她筠珠居然宁愿将就他,也不愿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凭什么?!
……
“武小侯爷,还请自重!”筠珠站起身来,望着武小侯爷的眼瞳,冷若冰霜。
若是平时,这草包小侯爷踩低她也就罢了。为了楼里清宁,她尚能花几分心思,温言软语相劝几句。
如今九公主在这里,他还敢这般口出秽言,真当她筠珠软柿子不成?!
“自重?”
武小侯爷酒气上头,红了眼睛。
瞪了眼神色漠漠的瞳歌,咬牙切齿道,“孤男寡女,你同这臭小子在屋里苟且,你怎么不说自重?!”
筠珠眼神一沉,来了火气。
懒得同他废话,想要唤楼里护院直接进来赶人。瞳歌突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她肩膀,眼神示意她莫轻举妄动。
筠珠颔首,压抑着火气退到了她身后。
瞧见筠珠同瞳歌眉来眼去,武小侯爷妒火中烧,“臭小子!竟然敢肖想小侯爷我的筠珠?看小侯爷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撸了袖管就朝瞳歌攻了过来。
瞳歌虽觉着这甚武小侯爷,脑壳缺根筋,醋吃得莫名。却很是厌恶他的纨绔做派。
轻松避开他的重拳,绕到他身后。眼神一凛,足尖对着他膝弯一踢。
武小侯爷一个身形不稳,重跪在地,额头惯性的往前,撞上桌角,眼
前一花,后倒晕了过去。
眼前上演的一幕不过电火石光,见识到瞳歌干净利落的身手,筠珠瞠目结舌。
蓦地瞧见武小侯爷额头,不断往外渗的鲜血,顾不得震惊,忙不迭的蹲下,伸手试探了下他颈子脉动。
确认他还活着,这才不慌不忙的取来金疮药,给他敷上,包扎。
“他是谁?”瞳歌瞧着她利索的包扎手法,清眸淡淡。
筠珠起身,掏出绣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这才正色回道:“武小侯爷,平原侯武厉延嫡子,武宏靳。”
平原侯之子?
瞳歌面上没甚太大波动。
抬眸,望着不知来了多久,抱xiong靠在墙壁笑的诡异的御曦皞,清声问:“眼下境况,萧王爷预备如何处理?”
筠珠顺着她视线,这才发现御曦皞。
稍微一愣,立即换上了惑人的媚笑,“萧王爷,小侯爷酒后失言,继而失态,进而失足,撞破了头。还望王爷明察!”得体的欠了欠身。
虽然是睁眼说瞎话,但得体的谈吐,瞳歌仍是不免多瞧了筠珠一眼。
……
御曦皞深深的瞧了眼筠珠,又瞧了眼漠漠的瞳歌,视线回到筠珠身上。
桃花眼微睐,踱步过来,听不出真假,说:“谁让本王恋慕着筠珠你呢?筠珠说甚,便是甚罢。”
筠珠欠身,笑意不减:“奴家谢过王爷恩典。”
瞧着御曦皞脸上的浑不在意,瞳歌扫了眼地上躺着的武小侯爷,心里莫名的起了阵凉意。
“萧王爷,在下出来已久,家里人惦记,在下先行告辞。”
御曦皞讳莫如深的瞥了眼筠珠,“本王送你回去。”
瞳歌颔首。
走出揽芳楼大门,转身望着筠珠:抱拳:“谢过筠珠姑娘今日的相邀把酒,在下欢/愉之极,告辞!”
“公子客气,能与公子把酒言欢,是筠珠三生修来的福气。筠珠随时欢迎公子再来。公子走好”
转向御曦皞,“王爷走好。”
瞳歌并御曦皞颔首,转身离开。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花街,筠珠眼里的笑意,渐渐消退。
“筠珠姐,萧王爷似是对你起了疑心。”身后,借故出来的橘衣花娘,面色凝重。
“我知道。”筠珠声音清冽,“夕岚,差人送武小侯爷回府。姐妹们那里,吩咐下去,最近行事小心收敛一点。”
夕岚点头,“主子那里呢?”
筠珠默了片刻,“主子那里我自有主张,就是那画——”怕是留不得了。
见她欲言又止,夕岚眼神疑惑。
“没事,下去办罢……”
……
一路策马,并肩缓行。
一路安静,御曦皞并没有问瞳歌任何同筠珠的事情。
瞳歌松了口气的同时,总觉着御曦皞静的太过诡异。
“四嫂今日过来找本王,是想问抄谢海恬家的事情罢?”御曦皞侧头,笑问。
瞳歌愣了一愣,点头,“不止是户部侍郎的事情,萧王爷若是肯告诉我游大夫一家,自那之后的归处,自当感激不尽。”
“谢海恬一事进展顺利,本王之前承诺四嫂的银两,这两日定登门悉数奉上。”
御曦皞望着前方,“石淮镇瘟疫一事,头功归四哥,父皇已对此行功论赏。至于游大夫一家,四哥给了巨额银两,已经差人送其离开了东齐,之后去处,无人得知。”
“也就是说,游大夫一家,已经安全了是么?”瞳歌心底隐隐不安,强迫自己莫要多想放下心来。
御曦皞颔首,“那是自然。四哥做事,从无差池。四嫂即管放心。”
瞳歌点头,脸上却是消弭不去的沉重。
御曦皞瞧在眼里,唇角勾起的笑意,隐见血腥。
……
熄了灯盏,羽卿华那货仍是不愿回自己屋子去睡的。
夜色将深,听得身侧瞳歌毫无睡意的呼吸,转头,低声道:“瞳瞳有心事?”
瞳歌黑暗里的眼睛,静如枯井。
转身,第一次主动伸手去抱羽卿华,感受她身子的温度。
暖玉温香,羽卿华受g若惊,小鹿乱撞,“瞳、瞳瞳……”
“猫眼狐狸,问你个事……”
湿热的呼吸暖暖的拂过额发,羽卿华窝在她怀里,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温存。
忽略了她对自己的称呼,颤抖道:“你、你说……”
“我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瞳歌脸颊贴着她额头,尽量维持镇定道:“御凌墨或许一言九鼎,但是御曦皞——”
羽卿华一愣,想要抬头,却怕磕着她下颌,邃不再动作,“瞳瞳说的,可是先前应承游茯苓的事?”
瞳歌微不可查的点头,“我从来不敢小看御曦皞,那人心思藏的很深、很深。”
比起御凌墨一眼即见的霜冷傲气,御曦皞那人的笑里藏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最可怕的!
虽然她自个行事,亦很少走正道,却从未拿无辜旁人的性命,来戏耍开涮。然而御曦皞,她却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
不对……正因为她觉着御曦皞很可能会那么做,才会有了眼下的忧虑。
御曦皞,他若真敢在背后捅游大夫一家的刀子,她九璎瞳歌,必不善罢甘休!
“若是那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瞳瞳莫要担心。”之前忙着打探元姒那贱人的下落,一时间忘了这茬。
后来想起,瞳瞳定会对这事上心,虽然晚了几日,却也立即派出东齐的探子前去打探。
眼下虽还没消息,不过,元姒也好,游茯苓也好,获得确切消息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御曦皞那妖男确实走邪魔外道。”
羽卿华反搂住瞳歌不盈一握的纤腰,蹭了蹭她锁骨,“游茯苓一事,暂且不提,不过阴雪——她的尸体前两日在乱坟岗已经给人发现。”
乱坟岗?
察觉到她身子一刹的僵硬,羽卿华眼底掠过一抹精/光,“是谁因阴雪对太子生了感情,想将计就计做其太子侧妃,又是谁为防止阴雪背叛,痛下杀手,瞳瞳心底定是有数的。”
瞳歌闭上眼睛,只觉心口疼的厉害。
不晓得兮儿若是知道此事最坏的结果,会怎生想自己,还有她的四哥、五哥?
“瞳瞳,别想了。你若是厌恶御曦皞,我帮你收拾了他就是!”
敢让瞳瞳睡不好觉?这罪,可大了,非性命无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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