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娴含笑领了,“多谢舅母了,家里少不得舅母,今日来除了看我可有别的事?若是外侄女帮的上忙的,舅母可不要外道。”
刘氏巴不得这声,还未说话便眼眶泛红,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捏着锦帕叹道:“娴儿你还病着,我如何能拿这些烦心事来扰你养病?可这事,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实在是没法子了,你和你沐双表姐最好,娴儿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们啊。”
乐娴颦眉,”沐双表姐怎么了?大舅母,你慢慢说.”
刘氏得了鼓励,这才一五一十地将最近英国公府的糟心事说给乐娴听,说完又道:”这自古都有个先来后到,尊卑规矩,你说,二房这样岂非欺人太甚?我和你大舅舅都快被人挤兑得在府里没有立足之地了!”
翠烟趁着给乐娴捋被角的机会挡住刘氏的视线,悄悄捏了捏乐娴的手,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目中闪过一丝焦急.
乐娴会意,拍了拍她,翠烟是让自己不要管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乐娴心中又岂会不明白?这是英国公府的家事,又是外祖母决定的,哪里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大舅舅是舅舅,二舅舅也是舅舅,自己怎好从中作梗?
但刘氏既然来了,不打发是不成的,乐娴心中思忖着,面上虚弱地笑着,”怎么会呢?大舅舅是世子,大舅母您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是英国公府的主子,二舅舅就是仕途再顺利,也断然欺不到你们头上的.外祖母也不许啊.至于婚事,不知道大舅母来找我。我能帮什么忙?”
刘氏神情讪讪,亲热地拉住乐娴的手,”你外祖母最疼你,对你的话总是听的.大舅母平日里也把你当亲女儿般待,你沐双表姐遭了这么大的羞辱,早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了.乐娴啊,你去跟母亲说说。这按规矩。还是应该让沐双嫁去豫国公府的,是吧?你帮帮我们,我们这辈子都记你的恩情.”
乐娴面上含笑。眼底却冰凉一片,刘氏面甜心苦,对外祖母格外疼爱自己早有微词,平日里说话也阴阳怪气。还把自己当女儿看待?当她傻的吧?再说了,婚姻大事。自然是外祖母做主,即便是想嫁沐双去,也要看豫国公府答不答应!这其中的关节,乐娴清楚得很。没见过几次的表妹沐琳,她还有些印象,生得又好。性子也大方,秦沐双跟她一比的确是差远了。豫国公府又不瞎,又怎么会舍优就劣?
但这些话乐娴自是不会说的,她心中冷笑面上仍温软恭敬:”我娘亲去得早,这些年多亏了舅舅舅母照应,按说这一点小事侄女断不该辞,不过我现在这样子,走两步都喘着慌,祖母也不许我出门啊.这样吧,等我好了,就去给外祖母请安,到时候再替沐双表姐说两句好话,大舅母,你看这样成吗?”
刘氏虽然不满意也无法,不甘心地道:”母亲性子你也清楚,做了决定就难以更改,你看要不然到时候去求求父亲,这家还是父亲做主的.他老人家最疼爱你了,从没有不依你的时候.”
乐娴心中的火一窜一窜的,外祖父是疼爱自己更甚外祖母,可那也得是自己乖巧懂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长辈谈别人的婚事指手画脚的,像什么样子?更何况,你刘氏是什么东西,竟要我为了你这样的虚伪小人跟最亲的外祖母作对?
但她城府愈加深沉,心中的不满和冷嘲一丝不显,反而轻言细语地道:”外祖父常在道观,若贸贸然请外祖父出面,只怕惹得外祖母大怒,到时候两位老人家若为了这事吵起来,只怕最后谁也讨不了好.还是我寻机会去跟外祖母说吧,咱们娘儿们总要好说些.”
刘氏一想也是,便欢欢喜喜地道:”那就辛苦娴儿了,等事成之后,舅母送你一套金满楼的时新头面做谢礼.”
乐娴唇际嘲讽,眨眼看去仍旧神情亲近,”咱们是一家人,舅母这样说就让娴儿羞惭万分,无颜见舅母了.”
两人又说笑了会,刘氏急着回去跟丈夫商量,便急匆匆地要走,乐娴温言挽留了几句,见留不住,便吩咐锦书亲自送刘氏出去,又包了一大包新鲜蜜饯点心让她带回去给秦沐双.
目送着刘氏一行出了院门,翠烟才回屋抱怨道:”姑娘可不该答应舅夫人,去趟那趟浑水,平白得罪二舅夫人.”
青墨也不满地道:”这个大舅夫人委实太过分了,怎能让姑娘去干这样的事?不管老夫人听了答不答应,这消息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姑娘就得罪二房定了,若不答应,不止姑娘没脸,这大舅夫人也要抱怨姑娘没上心使力,怎么算姑娘也是夹在中间得罪人的差事!”
乐娴也心中烦躁:”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当面拒绝她吧?算了,等好起来,趁机会去见外祖母,我就一五一十把刘氏说的那些混账话告诉外祖母,让外祖母收拾她吧!”
翠烟嘴皮子一贯不饶人,”还金满楼的头面呢,咱们姑娘少了那一点半点的头面吗?倒像谁贪图她的似的.还撺掇姑娘去求老国公,真是脸皮子厚得…”
乐娴打断她,”好了,别说了,什么得脸的事!这事情我把话撂在这里,必是人家豫国公府自己看上的沐琳,两家议亲才提出要沐琳嫁过去.外祖母不过知会一声,就被她如此抱怨,我可瞧不下去!”
过了几天,乐娴果然渐渐好起来,便跟老夫人提出要去给唐氏请安.老夫人想着这也是礼数和孝道,也就不拦着,温言细语地道:”那就去吧,多带些人,早些回来,让你母亲备些上好的补品,别失礼.”
乐娴一一应了,顾氏不敢怠慢,虽心中不舒服,到底备了厚厚的补品让乐娴带去.马车到了英国公府便长驱直入,唐氏早得了消息,令丫头好生迎了出来,见了面便不禁抹泪,”瘦了好些,这一病真是让娴儿受苦了.”
乐娴也心中悲切,伏在唐氏怀里嘤嘤直哭,”外祖母,娴儿好苦….”她十几年的筹谋夙愿失败,又病得七荤八素,心中早死灰一片,这会见了一贯亲近的唐氏便再也忍不住委屈.
唐氏抚着她瘦削得硌手的背脊,也是凄然,”我的儿,这都是命.”旁边人忙都劝着,两人才慢慢收了泪,进了里屋说话,只留下了心腹伺候.
唐氏见乐娴灰心的样子忍不住道:”算了,既进不了宫也不打紧,除了几个皇子,还有几家王府位高权重,等到日后新君登位,必然还是受重用的很,君旭虽订了亲事,定安王府的二公子还没有,还有襄阳郡王府,程王府,程陵钧闹出那样的丑事,是没指望了,但世子都还没成亲,也未尝不可啊.”
乐娴知道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也是心中一动,人就是这样,为了心中的目标努力半生,等真的没了指望,还是能再度掉转枪头,重新谋求荣华富贵,并无一心一意之说.
她知道,哪怕外祖母再疼爱自己,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去对付同为外孙女的曾宜君,生生把她从皇子妃的宝座上拉下来,如今之计,只能谋求几家王府的亲事了,她低声道:”一切但凭外祖母为娴儿谋划.”
唐氏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祖母和父亲有什么话说?难不成还没打算?下半年你可就十七了,再拖不得了.”
乐娴咬着唇默默摇了摇头.唐氏很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道:”我只是你外祖母,总不能大包大揽,不过帮帮腔还是成的.几家王府里头,定安王府只是嫡次子,日后若皇上恩旨才能得个郡王的爵位,未免不太可靠.襄阳郡王府倒是权势显赫,只不知道华慧长公主的意思,这些年给霍熙狄提亲的人不少,但长公主却没一个看得上的.没法子,为了你我豁出脸面寻人探探口风吧.再就是程王府,那也是个烂滩子,若是襄阳郡王府的事能有个眉目,也就不必去看安氏的脸色了.”
见外祖母为自己这般殚精竭虑,乐娴很是感动,含泪道:”外祖母身子不好,还总为娴儿这般操心,娴儿辜负了外祖母多年教导,才让皇子妃的位置失之交臂,娴儿真是…..”
唐氏慈爱地抚摸她,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怎么能怪你呢?你只是个闺阁女儿,没有父母族人做主,除了自己想法子还能如何?世上种种筹谋,任你是何等天衣无缝,总耐不住有那许许多多的贱人破坏!”
说到这,她昏花的老眼闪过一道寒光,”萧乐妤那个贱人!坏了你的终身大事,实在该死!跟她那个下贱的娘一样,诡计多端,讨巧卖乖,我断容不得她兴风作浪!”
乐娴眸子滑过浓重的恨意,她娇嫩的腮边火辣辣的,显然是忆起了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听说她会跟着太后去狩猎…..”
唐氏眯起了双眼,”草原上野兽可没有人的智慧,知道什么人高贵什么人低贱,在兽口下都是一样鲜美的人肉!”
这样阴森森的话语令侍立一旁伺候的锦书和宝玳都忍不住浑身一颤,却半句都不敢多说.
两人心中有数,便都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乐娴这才把那日刘氏来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氏,当然,其中少不了添油加醋和上眼药.
唐氏大怒,气得直捶拐杖:”这个无知的妇人!竟敢这般撺掇你!真是毫无自知之明,丢人现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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