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两人眼中想要揍人的冲动,端起茶杯,姿态优雅的小啜了一口凉水,有条不紊的说道:

  “人的思想行动都会在不觉间受到潜意识的影响,”武清捏着下巴,点着头一板一眼的说道,“而这种潜意识会在人没有察觉到的言语、动作、甚至是表情中体现。

  如意你在提及这事的时候,说到了无影无形中探听了敌人最隐秘的计划与消息。

  再加上你前面那句‘只是在短短一夜间’。特别强调了时间很短。

  的确,这么短的时间内,即使你能找到以前帮会留下而现在接受温克林指挥的中层领导,却还是问不出什么机密的核心消息。

  因为凭着温克林那霸道强横又多疑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叫那些投降派接触到什么核心消息。

  无影无形,这四个字,也证明那个人并不是帮会内部成员,只是能隐藏自己身形,近身跟踪温克林而已。

  所以你找的人不会是温克林帮会里的人。

  同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正帮了你的那个人,就能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内情全部告诉你,证明与你的交情非常深厚。

  那么又有谁会与你交情深厚呢?

  要知道如意你本不是金城本地人,只是跟着黄大哥一起办事才来到金城不久的。

  又加上黄大哥的任务都是非常机密的,形成也很赶,所以除了代为照顾你的闻香堂,你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交情深厚的朋友。

  几个条件筛选下来,唯有慧聪道长是唯一的人选。

  再回头想想你那句无影无形,自然就能猜到他使用了隐身的戏法,贴身跟踪温克林打探消息。”

  听到这里,柳如意与许紫幽脸上已经只剩下震惊之色。

  这个什么潜意识的推断方法,他们虽然从没有听过,可是经过武清这么一分析,竟然觉得真的很有道理。

  望着两个蓝孩子,武清忽然收敛了笑容,正经而又严肃的问道:“好了,说归正题,慧聪道长究竟打探出了什么消息?”

  “温克林的确抢了一件国宝,应该一枚古印。安缇你被木老头掳过去的那天,英国的买家就住在温公馆。

  只不过那时双方正在谈价格,谈好之后,就定在今天晚上九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届时英国买家会带着部分金条在温公馆交易,剩下的部分军火,会在之后一个月内,通过海运运到津城温家军分部。”

  “不仅有金条,还有军火,温克林抢的不会是大锦朝的传国玉玺吧?”许紫幽皱着眉头诧异道。

  “不是,”柳如意摇摇头,“听大聪明的话,应该是汉代的一枚古印,听他们说,就连价值连城这样的词都不够形容那枚古印的珍贵。”

  许紫幽愤恨的一拍桌子,“之前只觉得温克林是个变态,没想到还是无耻的卖国贼,为了点金子枪火,连祖宗都能卖!可惜我不是警察了,我要是警察,第一个去抓他,非治他一个枪毙的重罪不可!”

  听到许紫幽的话,武清不觉发出了一声轻笑。

  “紫幽,现今的这个时代,可以说已经天下大乱了。

  指望乱世里的警察局,去抓温克林那个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的大恶人,可是不现实。”

  柳如意环抱起双臂,不屑的撇撇嘴,“安缇这话说得没错,现今的警察局只能治能治得了的人,温克林显然是他们治不了那一种。如果连温克林这种牲口,他们都能抓,就不会出现你被警局清理门户这种事了。”

  这一句话,直戳许紫幽软肋,叫他脸色登时一白。

  “如意说得不错,乱世里,警察局只能治他们能治的人,那他们治不了的那些人,就由咱们來治!”

  这话一出,柳如意与许紫幽都是一怔。

  瞬间的怔愣后,柳如意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笑容。

  他用力一拍桌子,“好,警察治不了的,就由咱们來治!小爷最愿意干的就是替天行道,杀尽天下贪官恶霸!”

  许紫幽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被柳如意的激情也带动渲染起来,望着武清的目光也兴奋起来。

  武清唇角微弯,星眸熠熠闪光,“咱们的新一门,虽然出身以诈骗起家的闻香堂,却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今天开始,只诈奸恶无良之辈,只骗巧取豪夺之徒!”

  说完,她伸出手,手心朝上,放在桌子中央,兴奋又激动的说道:“就这么定了,今天起,咱们的新一门有了第一条门规。”

  许紫幽与柳如意不会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笑意。

  那笑意中有兴奋,有激动,又热切,足矣照亮每一个人的心。

  许紫幽最先伸出手,覆在武清的手掌上,用力握住,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只诈奸恶无良之辈,只骗巧取豪夺之徒!”

  柳如意弯眉一条,也伸出手,覆住许紫幽的手,“只诈奸恶无良之辈,只骗巧取豪夺之徒!”

  “我新一门,从今以后,只做替天行道、惩奸除恶之事。我们的目标,叫奸恶之辈倾家荡产,我们的口号,坑恶人,发大财,办大事!”武清说着,白皙的脸上绽出绚丽的光彩。

  “坑恶人,”许紫幽点点头,“我喜欢。”

  “发大财,”柳如意点点头,“我喜欢。”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武清眸中笑意愈浓,用力的回握住两人的手,“各司其职,相辅相成!”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说完,三人相视一笑。

  “那么现在,我就开始安排我的应对方法了,你们两个可都要听好,执行起来,不能有半点差池。”

  柳如意抬眼瞥望了许紫幽一眼,勾唇一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但凭门主差遣!”

  ······

  现在回想起之前那段,柳如意还是觉得热血沸腾。

  只不过单单对被剃了秃头的自己,又被套上了一个用胶水黏在头皮上的假发套,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他会不会又被武清那厮给忽悠了?

  他明明都做好串通白龙门门主邵智恩,趁武清不备,对他出阴招的打算,怎么现在竟然真的热血沸腾的加入了新一门,并且实心实意为她和许紫幽做起事来了?

  不想到这里还好,一想到这里,柳如意就觉得头疼的生无可恋。

  好在他自认为自己的心胸一向开阔。

  反正邵智恩的计划还远远未到,他就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吧。

  先把新一门的任务完成,毕竟他现在就在新一门,新一门的功业真的做成了,也是他的一份功劳。

  想到这里,穿着素白女裙的他再不迟疑,快步走到大街上,伸手招来一辆黄包车。

  “小姐,您到哪?”黄包车夫小跑着来到他近前,堆着笑脸殷勤的问道。

  柳如意想都没想,直接扔出一块大洋,径自坐上车,“元大总统府。”

  听到这个答案,黄包车夫惊疑的抬眼看了看他。

  年轻貌美,衣着不凡,原来竟与元大总统都攀的山关系哪!

  心中的惊疑不定,叫他立刻低下了头,再不敢多看人家姑娘一眼。转身蹲下,提起黄包车手把,朝着大总统府急奔而去。

  在金城的另一端,盛装打扮的武清也坐着黄包车来到了她的目的地前——建筑巍峨,装潢奢华的温公馆。

  这条街人烟稀少,倒不是由于荒凉,而是因为这条街是有名的富人区。

  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只立着三座公馆,均是占地面积极大的巨富人家。

  武清随手给黄包车夫结了帐,转身走到温公馆鎏金雕花的别墅大门前。

  透过金属栅栏门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座四层小楼。

  与梁心之前租住的梁公馆不同,这是一座很有质感,设计繁复华丽的巴洛克式建筑。

  如果说梁公馆是个清新甜美的小家碧玉,那眼前的温公馆就是位成熟贵气的妖冶贵妇。

  武清撇撇嘴,虽然对于崇尚极简主义的她来说,这座温公馆实在太过华丽繁复了。

  但是对于她身上戴夫人的名头来说,却是刚刚好。

  望着眼前的冰冷又华丽的建筑物,武清深呼了一口气,眼底笑意越发冰寒。

  这一行,她一共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偷出古印,叫明天的交易无法成功。

  第二个,找到至今仍然隐藏在温公馆的慧聪道长,与他接头,找到完成第一个目的的线索。

  而今夜,温克林不仅本人就守在温公馆。整个温公馆内外巡逻的保镖就有几十号,要想完成这两个任务,又不被人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对于越有压力越是欢快的武清来说,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

  尽管困难不小,压力很大,武清还是很有信心,自己能够夺下面前整栋建筑物,收归己有!

  武清这样想着,嘴角不觉浮现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再不迟疑,抬步向前,抬手按住金属门框上的门铃。

  丁咯的一下的门铃在这条寂静的街道中,显得异常响亮。

  敲了两下,她就后撤一步立在门后,

  很快,从一旁的门房里就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看门人。

  满脸皱纹,眼神也不是很好,眯缝着眼睛,直到走到武清近前,才算看到她的脸。

  “你是?”看门老头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武清,显然对于她的身份,他很是怀疑。

  武清冷然一笑,“只要跟温大少通禀一下,戴夫人特意来访。”

  老头又将武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迟疑了片刻,才迸出一句,“你说什么?”

  武清脸上表情未变,从包中取出几枚大洋,穿过镂空栅栏门,放在了老门房手中。

  老门房登时心虚的左顾右盼了一下。

  “老先生放心,不会有人注意。”武清好心的宽慰着说道。

  老门房脸上这才现出点笑模样来,转身就朝着别墅大厅碎步跑去。

  不多时,那老门房又回来了。

  武清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温克林的意思。

  跟着门房进入院子后,武清一面观察着周遭环境,一面往别墅小楼大厅走去。

  进了大厅,依旧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欧式装潢。

  印章究竟会藏在哪里呢?

  不过,温家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

  走过一条回廊,向最左侧的房间走去,她就来到了温克林所在的房间。

  门房首先上前敲门,两下之后,门扇终于被人打开。

  武清顿了一下,抬步跨过门槛,走进屋子。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大书房,除了满柜的书,就是位于中央位置的圆桌。

  而医生白衣的温克林正做在最中央的位置。

  他一手端着红酒杯,一面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听到武清走进的脚步声,都没有停顿半刻。

  “戴夫人,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温克林冷冷一笑。

  “是呢,”武清笑着走向前,“武清就怕温大少等不及,所以才带着自己计划前来献宝。”

  “哦?”温克林挑眉一笑,“献什么宝?”

  “温大少这是明知故问了,”武清微笑着说道:“搬到梁家军,整死梁国仕。”

  温克林手上擎着高脚杯,杯中深琥珀色的葡萄酒微微转动,曳动着莹透的光泽。

  他目光微垂,注视着杯中红酒,唇角扯出一抹戏谑般的微笑:

  “搬倒梁家军,整死梁国仕,你这话真是说的轻巧。”

  他眸子瞬时一转,盯住武清,放出冰寒的光线,“这么多年,想要搬倒梁家军的人何止百千。

  其中像是我们温家军一般有着尊贵的身份,雄厚势力的人,也有不少。

  可是这么多年,梁家军一直都稳如泰山,端坐大总统麾下四大金刚之首。如今更是力挺大总统改元称帝的首要功臣,正是圣眷正隆,如日中天的时候。

  别说将梁国仕彻底干趴,而后整个吞掉梁家军,夺取他们在金城的地位地盘了。

  女人,你难道不知道步子走得太大,容易扯到蛋,牛皮吹得太满反被崩到脸的不二真理吗?”

  本来听到温克林前面的恫吓,武清心中也有些打鼓。

  毕竟她前世只是一个小小的典狱长而已,对于政客之间的阴谋权术,基本是一窍都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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